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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身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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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今日皇上赐了些春茶给侯爷,侯爷自个没留,全送到雨霏院来了。”
陈愉没有多看那个小婢女一眼,只是吩咐了要好生收着。
京城闹了倒春寒,进了春竟还如隆冬那般的冷,好在侯府里不缺炭,只消躲在屋子里挨过这几日便罢了。
“夫人,如今是第三个春了,小姐是不是可以接回来了?听闻前几天在定国寺落了水……”
陈愉的陪嫁丫头有两个,一个唤作玛瑙,一个唤作明玉。
玛瑙几年前许配了个书生,前些天来了信说是考中了功名,得了个小官做,玛瑙如今也算是个官夫人了。
明玉原比玛瑙小上几岁,并无意中人,就留在陈愉身边伺候着。
明玉口中的小姐,就是陈愉所出的唯一一个姑娘,乳名唤作沈柔。
当今的宁安候膝下有三个嫡子一个庶子,却只有有一个女儿。
“多嘴。”陈愉原是在梳妆,听了明玉的话也不知为何恼了,眉间皱出了个川字,将那把上等的梨木梳子往梳妆台上轻轻一扔,发出了铛的一声,直逼人心头颤三颤。
“她那心性还需磨练磨练。”
明玉也不敢再多嘴,众人皆知陈愉性子温顺,唯这个女儿是她的雷池,不可僭越半步的。
宁安候心里疼女儿,却不敢对陈愉说半个不字,只得将五岁的女儿养在佛寺里,这一养就是三年。
沈柔迟早要回来,陈愉知道。
但陈愉不知道的是,沈柔会以什么身份回来。
如今南夏与南蛮开战已经数月,前几日总算是来了捷报,说是当今的明王亲自领兵,击退了南蛮。
这消息传回来的时候,已是大捷后的几日,南蛮,终究是败了。
闻人铃,死了。
闻人氏是南蛮许多代的主子,而闻人铃是当今南蛮王闻人逸的亲妹妹,昭远公主。
而她,也是南蛮的银甲将军,虽说是公主,可她生来就被扔到了一个不知名的主子里,是从死人堆里长起来的公主。因为这一身好功夫,才成了南蛮第一女将军。
闻人铃还记得,她死的那天,是冬日的最后一天。
那个少年,一袭红色铠甲,与她的银甲不同,似是战场上开出的一朵雍容的牡丹花。
他杀士兵用的是剑,杀她的,是一把玉箫。
那烟翠色的玉箫,成色极好,染上了闻人铃的血,成色更好。
“姑娘生的这样好看,何必再战场上舞刀弄枪,若有下辈子,便来南夏京城明王府,做本王的金丝雀吧。”
一代女将闻人铃,今日便算是,香消玉殒了。
“姑娘,慧静师太说您落水受了惊,今日的大典就不用去了。”
闻人铃艰难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一派陌生。
自己不是死在了南蛮战场上吗,怎么,还没死?
或者这是阴曹地府,但也太素净了些吧。
“姑娘发什么呆呢?虽说大典不用去了,但是早课还是要做的。”
说话的是一个十余岁的姑娘,娇娇柔柔的,不似南蛮的口音。
“这是什么地方?”
闻人铃开口问了一声,喉咙处却是奇痒无比。
“姑娘莫要开口,听的莺儿心里难受,今日的早课便由莺儿做两份罢”
那唤作莺儿的女子走上前来为你掖了掖被角便转身走向了屋外。
闻人铃心里有千万个疑惑,却抵不过身子上的困乏,又沉沉地睡了过去。
闻人铃做了个梦,梦里的女子,叫沈柔。
沈柔生于侯门,却有一个不平常的娘亲,陈愉。
五岁那年,也不知是哪个没心肝的教了沈柔些混账话,当着陈愉的面贬低庶子,还嫌陈愉不知争宠,叫姨娘抢了侯爷去。
那日陈愉大发雷霆,原本温温柔柔的侯爷夫人对自个的亲女儿却十分心狠,直接将沈柔扔到了定国寺养着。
前一日沈柔贪玩,在定国寺的鲤鱼池落了水,昏睡了一日才醒。
闻人铃知道,自己重生了,重生成了侯门小姐沈柔。
“莺儿,什么时辰了?”
“卯时了,姑娘要起来了么?”
定国寺是南夏最负盛名的寺庙,沈柔又是侯门嫡女,住的是上好的厢房。
这儿处处雅致,与南蛮不同。
沈柔忽的想起那日战场上那位明王大人所说的金丝雀一言,心里起了一个令自己都哑然的念头。
若有下辈子,便定要去明王府做一做那金丝雀。
莺儿觉得,沈柔不一样了。
原本的沈柔是个娇惯的小姐,即便是在这佛门圣地养了三年,也不见心里静了多少。
可今日沈柔同她说话是冷冷的,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她唤起她的名字来,也有些生硬。
多半是这在生死关上走了一遭,转了心性。
“我想去走走,莺儿莫要跟着我好不好。”
沈柔原是个双十年华的女子,现在是个八岁女童,需得改变起来。
陈愉是前朝遗孤,也是前朝第一美人,宁安候也是南夏有名的美男子。
沈柔很好地继承了两人容貌的优点,才八岁便已经有了些出尘的明艳。
这嘟嘴一撒娇,连莺儿这么一个小姑娘也受不住的。
沈柔穿上了衣服,因这几日还有些冷的缘故,莺儿又添了一件流云花样的披风。
“姑娘不要乱走动,今日可是大典,太后娘娘都在定国寺为民祈福。”
沈柔点了点头,莺儿虽说心里不放心,但沈柔毕竟只是一个八岁的小女童,想她也惹不出什么大祸事。
这个时辰,大典已经结束,该是娘娘们自个上香祈福的时候了。
“所以呢,他这是挟持哀家?”
是年轻妇人的声音。
“主子说,若您不配合,那您可就得把命交到小的手上了。”
沈柔没想到自己不过出来熟悉一下环境,就能遇上这样的事情。
她已经不是闻人铃了,如今有没有救人的本事,还得自个掂量掂量。
可见死不救不是她会做的事情,更何况这妇人自称哀家,那么就是当朝太后了,恰好脚边有一个不知被那个小尼子打碎的花盆,一地的碎瓷还未来得及收拾。
亏沈柔是个八岁女童,悄无声息地来到了离那两个谈话的人不远处的树后。
沈柔似前世用暗器一般捏着瓷片,朝着说话的男子脖颈出掷出去。
沈柔没想到,这副身子的手劲居然这么大,那男子虽未被一击毙命,却血流不止,四处观察了一圈便离开了。
“太后娘娘,后会有期了!”临走前还不忘威胁一句。
“狗奴才。”太后不顾凤仪地骂了一句。
这就是太后娘娘?似乎也太年轻了些,亦或是保养得当,似乎还只是不到三十的妇人样。
“别躲了,我看着你了。”
树后的丫头十分娇小,唯面颊两侧有些婴儿肥尚未褪去。好不可爱。
只是现下这可爱的丫头,如做错了事一般,躲在树后不愿出来。
沈家嫡女沈柔,护驾有功,特封为嘉柔郡主,并黄金百两,良田百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