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你看尽云卷云舒》众生曲

3、逛街

　　闹钟叮铃铃的跳动着，幽梦从睡梦中醒来，手一拍把闹钟关掉了。因为临近开学，她和舍友已经搬回宿舍住了一段时间。也就是在这段时间她遇到了许夜月，开始了这段忙上忙下的孽缘。
　　想到这段孽缘，她觉得有点头疼，今天要把残了一条腿的许夜月带回家，还要陪他逛超市。
　　她轻盈地收拾好床铺，避免发出过大的声音。宿舍里其他三人此时正在呼呼大睡，她不能把大家吵醒。
　　幽梦的速度很快，不多时便梳妆洗漱完毕。考虑到今天事务的繁杂，她刻意起了个大早去准备。她觉得这么早许夜月一定还没起床，于是优哉游哉地在网上搜索起“腿部骨折的患者该怎么照顾”这种问题。
　　早期忌油腻辛辣，不宜海鲜肉糜。中期宜骨头汤滋养，辅以蔬菜水果，后期可解除禁忌，多食补品。
　　叶幽梦低头“唰唰唰”地将注意事项写到备忘录上。
　　骨折病人宜静养，尽量少移动病肢。
　　她一边写，一边想他这样安静平和的人应该不需要太过注意。
　　腿部骨折患者的洗澡方法。
　　她的笔骤然停下，因为她发现自己忽略了一件事。
　　这一个星期以来许夜月是怎样洗澡的？
　　她赶忙点开这个问题下面的推荐答案。谁知每看到一个答案，她都忍不住以许夜月为原型不断展演。譬如拿塑料袋包住腿，将腿放在椅子上洗澡，她总是一不小心想象出许夜月这样做的画面。
　　理智和节操共同逃亡令她羞愧万分，分明是正经的内容，她愣是慌张地关闭页面，匆忙地收拾东西离开了。
　　今日是个便于出行的周末，阳光明媚，万里无云。穿过条条伸展的繁华街道与静谧小巷，她来到了许夜月所在的医院。
　　踏入病房，许夜月不像她所想一般在安睡，而是已经坐在轮椅之上，正专注地翻阅着一本书，是川端康成的《雪国》。
　　“起的这么早”
　　许夜月抬头看向病房墙上纯白的时钟。
　　“八点了，早吗?”
　　“……我周末一般睡到十点。”幽梦惭愧地说。
　　许夜月把书合上，看着她说：“你要考虑我是个病人，有时不时被痛醒的可能。”说罢嘴角又浮起一丝微笑，继续说：“不过我本来也睡不到十点。”
　　幽梦瞪了他一眼，就开始安排出院的各项事宜了。
　　许夜月虽然没提，但他早已将自己的物品归纳整齐。比如住院期间产生的垃圾被清理得干干净净，朋友看望带来的鲜花也已经转送给他人。所以幽梦说是安排，其实只要在前台办理手续即可
　　他们在医院吃了午饭，待到出院的时候，已然是下午了。
　　此时天光已盛，幽梦打开遮阳伞为她和许夜月遮蔽烈阳。虽然幽梦是第一次去许夜月家，但是有主人做导航，这一路也走得十分顺畅。
　　许夜月家位于一幢老式的住宅楼，没有电梯，并且不巧的是他家正好在最高层七楼，于是他们站在楼梯口犯了难。
　　坐在轮椅上楼梯，必然需要人帮忙。出于这种心理，许夜月对幽梦说道：“麻烦了。”
　　幽梦看上去也在思忖着合适的上楼方式。许夜月心想无论是怎样的方式，一阵颠簸到底是免不了了。
　　让许夜月没想到的是，幽梦深吸一口气，左手抬住轮椅底部，右手抓住轮椅上端，用力将其抬了起来，轻松得像搬起一张空椅子。
　　并且，在抬起如此重物的情况下，她还能说话。
　　“我就这样抬你上七楼吧。”
　　许夜月半晌无话，自己加轮椅的重量足有七十千克，叶幽梦小姐扛起来居然脸不红心不跳双手不打颤。看来以前对她的武力值估计有偏差。他依稀记得，以前的叶幽梦虽说调皮捣蛋了一点，力量还是在正常范围内的。
　　这时的许夜月还没意识到，以后离不开轮椅的一个月里，他每次在颠簸晃荡中上楼时，都会忍不住怀念叶幽梦稳当的上楼方式。
　　幽梦见许夜月没说话，不由辩解了一句。
　　“哦，我从小习练武术，比别人锻练得多，力量自然也比别人大，别惊讶。”
　　幽梦虽不算标准的美女，但皮肤白皙，明眸皓齿，一颦一笑间增添了不少可爱的气息。加之她扎着高高的马尾，周身满溢的青春活力很惹人怜爱。只是凭借她的性格和实力，确实不需要怜爱。
　　“呵呵…..”许夜月回道。
　　五分钟后，他们二人来到了一扇老旧的防盗门前。
　　幽梦放下轮椅问道：“是这里吗？”
　　许夜月颔首，并将房门钥匙递给身边的幽梦。
　　钥匙在缺少润滑的锁孔中发出尖锐的吱呀声，但这并不影响幽梦开门的速度，钥匙一转，手一推，门便缓缓退后，背后的世界逐渐呈现在眼前。
　　进入屋子的一瞬间幽梦有点诧异。因为看上去如此清贵淡雅之人，所住的地方竟然是这般破旧与苍凉。
　　本身这房屋便已上了年头，再加之一个星期无人问津，许多静默的死角已结上张张蛛网，天花板欲坠的石灰也纷纷掉落，整间房屋便是颓上加颓。
　　许夜月对此倒是毫不意外，只是独自转着轮椅四下查看屋内的变化，还不忘顺便从冰箱里拿瓶饮料给幽梦。
　　七天的污秽让屋内的家具都蒙上一层灰，更何况此时主人还是位病人。幽梦便开始里里外外地进行大清扫。她身体素质好，干家务也迅捷，即使手上忙碌，嘴上也不停。
　　“你平时就住这种地方啊？”
　　“嗯。穷。”许夜月答。
　　“穷？之前在路上遇到乞丐你还给了他五块钱。”
　　“多五块钱或是少五块钱并不影响我的生存，但会影响他的生存。”
　　幽梦沉默不语，从小到大父母教给她的道理是人心险恶，奉行的准则是各人自扫门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冷眼旁观，浑浑噩噩早已是常态。
　　“你这样的，不怕被骗吗？”幽梦忍不住问他。
　　“不怕，我分得出真诚和虚伪。很多时候，一个人的眼神便能看出他的品行，他的气质。”
　　幽梦此时正在他旁边擦桌子。许夜月说罢突然转头看向她，嘴角勾起，对她浅浅地笑道：“像你，一看就是不会害我的。”
　　幽梦被他这一眼看得心乱，一抹绯红克制不住地爬上面颊，只好低头漫无目的地擦桌子，顺便随便扯几句话转移话题。
　　“等我擦完桌子就陪你去超市。”
　　“好”。许夜月答道。

　　待到卫生清理完毕，已然是傍晚了。天空残阳余晖未散，黄红霞光交相辉映。住宅楼附近的广场上正奏着激情昂扬，节奏鲜明的音乐，闲情逸致的老年大妈们开始了又一天的广场舞。
　　幽梦草草冲两碗泡面解决了晚饭问题，然后就是陪许夜月去趟超市了。
　　说来也怪，许夜月租住的房屋虽然老旧，却位于一个类似于交通枢纽的位置。从居民楼小区出门左拐，跨过一条正在修理尘土飞扬的大马路，便有一个大型的购物中心。里面繁华热闹自不必说。而从小区正对面过去，穿过一条小巷，则能看到A城里有名的三甲医院。附近公交车站，各类小吃摊大餐厅，甚至学校，图书馆也是一应俱全。住这样方便的地方，应该也不会太便宜。
　　商场本就不远，这样感叹着，他们已经进入了商场。商品琳琅满目，但其中一大部分因为价格和许夜月无缘，另一部分因为骨伤和许夜月无缘，总之虽然来来去去逛了一个小时，最后也只是提了几袋青菜和大米去结账。
　　不过许夜月并不在意，按他的话说，他已经习惯了贫穷的生活。
　　但是，这样贫穷的许夜月，还是收到了来自叶幽梦的敲诈。
　　两人走出购物中心，富有节奏感的音乐声迅速透过耳膜，那容纳大妈们舞蹈的广场原来就在购物中心外面。
　　而购物中心的一楼便是与广场交接之地，那里排着一条长龙似的队伍，是肯德基专门的冰激凌站。
　　叶幽梦推轮椅的手猛然停下，对许夜月嘿嘿笑道：“我说，我辛苦了这么久，总该请个冰激凌吧。”
　　许夜月暗自思索着自己钱包的厚度，递给她五块钱，说道：买最便宜的甜筒。”
　　幽梦明知结果，心头还是颇觉无奈，不过也并未推辞从他钱包里挤出来的五块钱，耐着性子排队买了份脆皮甜筒。
　　待买到甜筒，她还是忍不住吐槽了一句：“合着我和乞丐的身价是一样的。”
　　许夜月笑着，用一种说书人的语气说道：“非也。虽然都是五块钱，乞丐在你之前，那时候我的钱比现在多，我却给了你和他一样的数额，说明你比较重要。”
　　“……”
　　“而且”，他笑眯眯地说，语气也很是温和，“你不觉得你一个人在吃而我坐在轮椅上什么都没有不太好吗?”
　　“嗯……是有点，那怎么办。”她稍微整理了现在的情况。
　　“所以……”他拉长语调说道：“你应该给我也买一份。”
　　于是许夜月喜提一份脆皮甜筒。
　　两人互请了一份脆皮甜筒这个结果很是奇怪，但是架不住各自有各自的道理。
　　时间已过八点，天空暗沉沉的，犹如被浓重的墨色晕染过，清凉的秋风从两人身边拂过，幽梦借着风与甜筒的凉意打了个激灵。
　　纵然街上车水马龙，灯火通明，周围都是人们成群结队的嚷闹声，她还是感到有些倦了，于是道：“我送你回去，然后我再自己回学校宿舍。”
　　“嗯…….”
　　其实许夜月本想跟她说一个人回去要注意安全，不过想到她的力气，说了也没甚意义，只好将这句关心咽进肚里。
　　但有时命运确实捉弄人，天要你时运不济，你也无从抵抗。
　　他们一回到许夜月的家里，外面就狂风大作，下起倾盆大雨。
　　这是突如其来的大雨，来得毫无预兆。他们连忙关上家中大大小小的窗。但是屋檐，窗台，玻璃以及窗外的一切被敲打所发出的清越撞击声依旧透入屋内，雨无尽地飘扬着，整间房屋仿佛罩上一层薄薄的水膜。
　　从窗外看去，绿化带上挺立的树木已经呈九十度直角状，弯的如同老态龙钟的驼背老人。街上也空无一人，大家都早已寻得一处佳地避雨去了。
　　她无奈地回头，对同样在看雨势的许夜月说道:
　　“看来…….”
　　“你今晚要留在我家了”未尽之言，许夜月替她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