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飞行》纪拟舟

7、第 7 章

　　六
　　【你这个人，真的是让人生不起气来。】
　　【可你怎么就一点也不知道心疼自己呢。】
　　【叫我……有点怪难受的。】
　　沈巍晚上昏昏沉沉地发起烧来。
　　赵云澜坐在他床边，身旁放着一堆折子，让他看着头痛不已。
　　赵云澜捏着笔，在砚台里戳啊戳，满脸愁容。
　　“林静！”
　　没人答应。赵云澜把笔朝门口摔去。
　　玉制的笔杆轻轻碎成数截，门口突然蹿出一个阴影，连滚带爬地扑到赵云澜面前：“陛下，你这又是干什么？”
　　林静一边打哈欠一边苦着脸抱怨，“阿弥陀佛，造孽啊造孽。”
　　赵云澜怕吵醒了沈巍，刚想要砸出去的砚台慢吞吞地收了回来，压低了声音警告：“轻点！”
　　林静立刻捂住嘴巴：“陛……下……”
　　赵云澜顿时一阵恶寒，赶紧问道：“小巍怎么又发烧了？”
　　“反正不是我故意报复。”林静捏着念珠，“阿弥陀佛，沈公子身体不好，陛下今晚要小心照顾。”
　　赵云澜把折子推开，招手赶林静：“去！”
　　林静立刻遁走。赵云澜端过一盆凉水，挽起袖子，用布条扎好，双手浸在水里，绞了块帕子放到沈巍的额头上。想了想又似乎不妥，把帕子拿下来，握住沈巍的一只手轻轻擦拭着，嘴里喃喃念道：“好像是擦手，擦身降温的啊……母后当初是怎么降温来着？”他一边念一边拿着手帕对着沈巍的额头和手背比划着，最后还是拉起了沈巍的手，一点点地擦拭着。
　　沈巍的手很好看，手指修长，骨节分明，皮肤却苍白得过分，隐隐可以看清皮肤下面流动的血管和薄削的骨骼。他的手这样凉，赵云澜轻轻握着，放到唇畔呵着热气，小心翼翼地搓了起来。即使是发着烧，他的手也还是这么凉。赵云澜捂不热，就把他的手放到心口，轻柔地捧在掌心。
　　沈巍似乎做了一个梦，他苍白得没有血色的嘴唇动了动，轻轻笑了一下。
　　“赵云澜……”他轻声喃喃着。
　　赵云澜忍不住摸了摸沈巍的脸，指腹温热，轻轻擦过他的眉梢眼角。沈巍的眼睛很黑，很亮，让赵云澜想起一望无际的夜空，无数繁星如同深海里的宝石，闪烁着珠玉一般的光辉。现在，赵云澜很想念这双眼睛。他拿起手帕，叠在沈巍的额头上。
　　赵云澜刚想从床边站起来，沈巍突然一把抓住了他的衣袖，用力之大扯得赵云澜动弹不得。他的一块玉佩也被沈巍抓在了手里，碧玉垂珠的流苏璎珞手感极好，玉料触手生温。
　　“你可真会抓啊。”赵云澜玩味地偏了偏头，重新坐下，“小巍，这可是我母后留给我的——”他忽然伏下身去，趴在沈巍的耳畔，软软地吹了一口气，沈巍的耳朵立即就红了，赵云澜轻轻一笑，捏了捏那红得快要滴血的耳垂：“我母后说，谁抓了我的玉佩，谁就当我的妻子。”
　　“你是不是想当我的君后啊？”赵云澜无赖地抿抿嘴角，抚了抚沈巍的鬓角，将他的几缕乱发别到耳后。
　　赵云澜拉起沈巍的手，另一只手包裹着沈巍的手，手指在玉佩上轻轻指点着：“你看这块碧玉，当年我父皇看上我母后，就是因为射落了她发间的一支碧玉海棠，所以这块玉佩也被雕琢成海棠的样子。还有下面的配饰，玉珠选的是深海采出的鲛人泪，听说许多年才能养出这一滴……”
　　“你说你这个人啊，这么好，叫我怎么舍得放手呢？”赵云澜把额头抵在沈巍的脖颈间，“再美的玉石，再珍贵的泪珠，又怎么比得上一个知心的人呢？我希望你，能够永远陪着我，永远永远，都不要欺骗我……”
　　“我是真的想要相信你的。”赵云澜轻轻的说。
　　太阳照在沈巍安静的面容上，他纤长的睫毛轻轻一颤，如同一只轻盈的蝴蝶，展开了斑斓的彩翅。
　　赵云澜已经整个人挂在了沈巍身上，哈喇子危险地擦过沈巍的衣襟。
　　沈巍慢慢睁开眼睛。
　　映入眼帘的，不再是雨过天青的纱帐，或是垂珠璎珞。
　　他看到了一张放大的，长满青青胡茬，不修边幅的少年面孔。
　　这张脸十分英俊，又有着潇洒不羁。
　　这让他感到了一阵恍惚。
　　沈巍忽然想起了他做的那个梦。
　　穿着古怪衣衫的少年相对而立，一个是自己，另一个……是赵云澜。
　　他们彼此眼中含泪，轻声许诺。
　　我们一定会再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