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界魅影》司马锤

8、第8节 虚幻与真实的世界

　　不知道为什么，阿笃这段时间一直都休息得不太好，整天昏昏沉沉，干什么都提不起劲儿。以前从来不会这样。

　　难道是职业倦怠期提前到了吗？

　　连最爱的代码，看上去也面目可憎。

　　老旧空调运转的隆隆噪音，外面马路上小贩的吆喝声，阳台上不知名鸟儿的叽叽喳喳鸣叫，无时无刻不衬托出屋子里百无聊赖的寂静。

　　手中的遥控器胡乱地遥控着电视频道。不是综艺，就是广告，无聊透顶。电视屏幕不断地从一个节目，跳转到另一个节目。电视里的热闹似乎和自己毫无关系。

　　玄幻仙侠电视剧最近特别流行，经常听到公司里的小姑娘讨论剧情。

　　电视屏幕停留在一个美奂美伦的画面上，是个古装剧，难道这就是他们口中的热播剧吗？

　　本来阿笃一向对这种逻辑漏洞一堆的无聊面瘫剧毫无兴趣，只是今天，他忽然来了兴致。

　　这个频道阿笃之前从来没有留意过，左上角的绿色花型台标看起来也十分陌生。如果不是刚才胡乱搜索遥控器按键，可能他永远也不会发现还有这么一个不知名小台。

　　电视画面上出现了两男一女，他们居然没有名字，而是互相称呼英文字母。对于一部中国风的古装剧来说，这种设定充满了浓浓的违和感。

　　背着青铜宝剑的男子，身穿一袭雪白长袍，脸上总是挂着一副自以为是的傲娇表情。

　　白衣男子身旁则站着一名红衣少年，面容俊美，金冠束发，衣袂飞扬。他面带微笑，饶有兴趣地倾听着对面的女子诉说着什么。

　　那女子露出狡黠的笑容，说到兴奋处，竟抓起红衣少年的手，与他动情相拥。

　　不远处的墙角边，一灰衣小厮侧着身体，似乎在偷听他们的谈话。

　　仔细瞅那小厮的面容，让阿笃吃了一大惊。

　　阿笃恨不能手中的遥控器变成鼠标，可以将屏幕拖拽放大，好好端详那小厮的脸。

　　小厮绕到女子身后，试图去抽取白衣男子的青铜宝剑。白衣男子打了个趔趄，右脚无意中踩踏到自己长袍的前襟，身体不由自主地朝前倾倒。

　　“该死的长袍！”白衣男子皱了皱眉，掀起衣襟前摆。

　　女子伸手去扶他，被白衣男子嫌弃地白了一眼。“都是你干的好事！”

　　“哇塞！你们知道你俩穿着这身衣服有多帅吗？”女子捂着嘴狂笑。

　　“没想到你穿这身蓝衣也挺美。”红衣少年腼腆一笑，红了半边脸。

　　那小厮趁机抽出白衣男子背着的青铜宝剑，一转头，正面对上三人的脸。

　　“啊！你们，你们是，你们是TSD？”小厮顿时脸色变得煞白，嘴唇哆哆嗦嗦地吐出这几个字后，竟吓得魂飞魄散般地丢掉宝剑，飞也似的逃命去了。

　　三人面面相觑，竟呆住了。

　　阿笃关了电视，这是什么鬼电视剧？

　　阿笃靠着沙发，陷入深深的沉思。那小厮的模样让阿笃想起一个人。

　　还记得五年前，也是这样一个炎热的夏天。那个时候，阿笃才刚从学校毕业，从外地初来本地。应聘的公司原本提供住宿，可由于报道的应届大学生人数超标，宿舍全部住满了，阿笃不得不自己另外租房子。

　　阿笃跑了好几家租房中介，看了差不多十几套房子，没有一个符合要求的。不是房租太贵，就是地点太远，或者是合租的人看上去很猥琐。
　　后来，他无意中在公司的内部论坛上发现一个招合租的帖子，于是打电话过去约了看房的时间。

　　那天特别热，阿笃清楚地记得，自己拖着装有全部家当的旅行箱，打定了主意，无论对方提什么条件，他都答应租下来。他不想再漫无目的地去看房子了。

　　阿笃没有想到事情比自己所预想的顺利多了。

　　招合租的家伙和自己一样，也是新入职的工程师，但阿笃并没有在新员工的培训会议上看见过他。

　　他叫廖云。初次见面那天，他穿了一件白色T恤，黑色运动短裤，寸头，说话很干脆。

　　“阿笃？”廖云将阿笃上下打量了一番，用非常肯定的语气说，“就在这里住下来吧。想住多久都可以。”

　　阿笃有点受宠若惊，战战兢兢地问房租价格。

　　廖云斜着眼睛瞅了一眼阿笃，很无所谓地口吻：“随便，你爱给多少都可以。”

　　阿笃以为自己听错了。“那，五百元可以吗？”一说出口，阿笃就后悔了，恨不得抽自己耳光。五百元就是交水电、煤气、网络费也不够啊。

　　“成交！”廖云一口答应。

　　“呃？”愣头青阿笃以为自己在做梦。

　　“不过，”廖云帮着阿笃把箱子搬进房间，“我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阿笃猛然警醒。果然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

　　廖云意味深长地盯着阿笃的眼睛看了一会儿，幽幽地小声说道：“算了，今天先不说这个。”

　　和廖云合租的日子，阿笃觉得前所未有的开心。因为第一次，他碰到一个和自己如此合拍的人。

　　两人都不是多话的人。

　　只是，两人的合租生活并没有持续多久。

　　廖云每天早出晚归，阿笃并不知道他在忙些什么。由于两人并不在一个部门，在公司里几乎从来没有碰到过。有时候阿笃忘了带手机去公司，想让廖云帮忙带过去，他都是一口拒绝。

　　阿笃觉得廖云这人挺怪的，可和他在一起，又有一种说不出的舒适感。时间长了，他便也不再去探听关于廖云的任何私人信息了。

　　但让阿笃没有想到的是，分别的时间来得这样快。

　　那是个周六的晚上，廖云破天荒买了啤酒和鸭脖子，邀请阿笃一起到阳台上吃。他看上去心情不错，哼着模糊不清的小曲儿，半躺在竹躺椅上。

　　“阿笃，”廖云心情好的时候，会叫他阿笃。如果碰上烦心事儿，他就会气得叫他“傻逼笃”。

　　“呃？”阿笃也找了一张躺椅躺下来。两人并排躺着，用手枕着脑袋，望着屋外深蓝色的天空。

　　“我们认识多长时间了？”

　　“五个多月吧，怎么了？”阿笃转过脸，望着廖云的侧脸。他的鼻梁高挺，额角饱满，短短的头发，紧贴着头皮，根根竖立。

　　“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时，我说过的话吗？”

　　“什么？”阿笃一时没反应过来。

　　“我说过，我有个条件。”廖云依旧盯着天空，嘴角上扬。

　　咯噔！阿笃没来由的一阵紧张。该来的总会来吧。他心里忽然涌起一阵恐慌，直立起身体。

　　“帮我看守这套房子，我大概要离开一阵子。”廖云缓缓转过头，深深地看了一眼阿笃，垂下眼帘。“每月五百元的房租，就冲抵帮我看房子的管理费吧。你愿意吗？阿笃！”

　　“云哥，你？”阿笃仅仅比廖云小三个月，为了表达自己用极便宜的价格租到房子的感激之情，他总是称呼廖云为云哥。

　　阿笃笨嘴拙舌，也不知道如何做出反应。

　　“怎么，不愿意？”廖云嘿嘿笑起来。

　　“不是，我也说不出来，总觉得怪怪的。”

　　“你是说我很奇怪吗？阿笃。”

　　阿笃摇摇头，结结巴巴地回答：“不是的。云哥，你什么时候回来呢？”

　　廖云伸出手，抓住阿笃的肩膀，“说不准呢。也许很快，也许很久，我吃不准。”

　　阿笃感到右肩剧痛。廖云的指甲陷入肉里，似乎要掐出血来。

　　“阿笃，我们握握手吧。”

　　廖云抓起阿笃的右手，握了握，低声说道：“下次再见面的时候，我会找你要一样东西，阿笃，你会给我的，对吗？”

　　“什么东西？”阿笃模模糊糊地感觉到一丝凉意。

　　“以后再说吧。”

　　廖云重新坐回躺椅，望着外面的天空发呆，再不发一言。

　　从那以后，阿笃便再也没有见过廖云，他好像一下子从这个世界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电视里出现的那个小厮，会是廖云吗？

　　那张脸孔，阿笃记得非常清楚，那是绝不会忘记的一张脸。

　　可是，似乎那小厮身上又有某种说不出道不明的违和感。

　　也许，只是最近压力太大了吧。阿笃揉揉太阳穴，外面的天空好像亮了起来。可以去上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