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者上钩》林家阿胖

104、一零四

　　陆云染不知道安谧和邬童谈了什么，她也没有兴趣知道。她现在最愁的一件事，是邬童不肯吃东西。
　　不管她如何劝他，少年的反应都只是抱紧了她不说话，不愿意开口和她对话。这幅样子，让陆云染又是心急又是心疼。
　　她舍不得打他，舍不得骂他，舍不得他难过，可在这件事情上，她无能为力不知该怎么做。
　　“吃一点吧？吃一点好吗？你都一天没吃东西了。”少女只能轻声细语的劝他，她怕他烦了连她都不理不见了。看着少年轻轻摇头，还是不愿意抬头对上她的视线，也不愿意和她说话。陆云染想要叹息都不敢了。她也只能忍着让着，抱着怀里的人，身心俱疲。
　　邬童现在情绪太消沉，她不能刺激他。一整天都在他身侧不敢走远，他不吃东西，陆云染就守着他。他不愿意说话，陆云染就做他的枕头，只能把他抱怀里，让他尽可能的舒服一点。好容易把他哄睡了，还不等她能松一口气，就见邬童紧闭的眼睫轻颤，眼泪顺着眼尾流下来。
　　于此相伴的是陆云染心头挥之不去的阴霾和挫败。她本以为她能保护她喜欢的人。她会是他最坚硬的铠甲，如今现实给了她沉重的一击。她根本没有任何的用处。她根本就保护不了他。她既不能减轻他的难过，亦不能安抚他的伤痛。她甚至都没有盖在邬童身上的那毯子来的有用。它能为他隔绝寒冷，她能吗？她不能，她什么都做不了。
　　她没有经历邬童经历的一切，她做不到感同身受，她的安慰都是轻飘飘的，她的疼痛不及邬童所遭受的万分之一，她什么都做不到，她什么都做不了。
　　映着窗子外面的光，陆云染能看到邬童即便睡着还是没有展开的眉头。也看见眼尾闪着光的银线。她也只能伸手去抹干他的眼泪，除此之外，她就不能再做什么了。
　　“我原本以为，我能给你你想要的所有的东西。”陆云染伸手去划过少年的额头，抚上他的脸，“你曾经说，只要我在你身边，你就得到了所有的幸福快乐。”陆云染突然笑了一下，“骗子。”你根本就不会因为我幸福快乐。
　　“对不起、对不起，”陆云染一边道歉一边轻轻的亲吻邬童的眉头、眼睛、嘴角。这是我的错，不能给你安慰，也没办法抚平你的伤痛，驱散不了你的难过，这是我的错。
　　给邬童掖好毯子，调高空调的温度，确保他在沙发上不会着凉。陆云染站在他身前看了他一会儿，就头也不回的离开了邬童的家。
　　“这就是所有的经过了？”看着站在面前的中年男子，他因为隐瞒妻子去世的真相得以昭白，如此似是得到了解脱，却又因为儿子如今的消沉蒙上了新的阴影。陆云染看着他，想要找到邬童和邬童父亲眉眼之间相似的地方，也许这样，她就有勇气了。
　　“染染，邬童很喜欢你，你可以去劝劝他，他一定会听你的话。”邬童爸爸对她抱有很大的期待，他当然知道这个女孩子在他儿子心里的分量，他从那一封封邮件中，字里行间具是对她的真心，他看得出来。
　　不是的，恐怕您要失望了。陆云染说不出这种话，也只能生硬的扯下嘴角，对着面前的男人微微鞠躬，而后挺直了身姿离开了。
　　“你要我去找邬童？”林致看着面前衣服有些皱，面上也是遮掩不住的疲倦的乖女，突然就对着邬童起了一肚子火，她的乖女，什么时候这般狼狈过！
　　“您去看看他吧，”陆云染轻声恳求林致，“他没有了妈妈，您去安慰安慰他行吗？”
　　“我可以去安慰他，陆云染，你照过镜子吗？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样子吗？”这样蓬头垢面的，你的礼仪呢！
　　“回答我！Alicia Buscetta!”林致看着她没出息的样子气的直发抖，她教了十六年的女儿，在今天这般模样出现在她面前，打的是谁的脸！“我有些后悔让你和邬童在一起，他让你变成这幅软弱可欺的样子，你就不能争点气？”
　　“对不起。”陆云染突然就想被抽走了主心骨一样，“我对不起您的教导，这是我的错。”她突然觉得好累，真的好累啊。
　　太累了，真的太累了。她就好像突然心冷了，提不起劲了。她现在蜷缩一下手指都觉得好费力，看着脚下的地毯都觉得眼花。
　　林致看着她的女儿脸色苍白，连眼神都开始不聚焦了。这样子.....还不等她再开口，就见到她的乖女一头栽倒在地上。
　　“阿染！！”林致扶起她，她身上好烫，她在发烧！陆承明一直都在门外听着母女两人的谈话，听到一声惊呼里马冲进去。
　　“承明！阿染发烧了！我们快去医院！”林致后悔死了，她刚才不该对着乖女发脾气，她到底还是一个十多岁的孩子，遇见这么大的事她怎么可能处理的了！
　　陆承明看着林致守在床前，床上躺着的是他们的女儿，也是忍不住叹气。
　　“艾丽，我们不能太过分的要求染染。我知道你一直是参照自己的人生轨迹来教导染染，但是她和你不同。这世界上只有一个艾丽，也只有一个Alicia。”你不能用你自己的方式来教导我们的孩子，她不像你一般智多近妖。
　　“我后悔了，卡利斯。”林致扶开床上女孩的头发，露出光洁的额头，“我想带她回意大利。”让什么邬童都滚的远远的！她的女儿，怎么能这幅样子？
　　“艾丽....”
　　“你看看她为了那个邬童做了什么！我们的女儿以前是什么样子？她有为一个人去交朋友处理人际关系吗？她有为一个人伏低做小处处忍让吗？她有为一个人藏起所有的锋芒乖巧伶俐只为了讨他的欢心吗？她有为了一个人茶饭不思寝食难安吗？她甚至为了一个人离开了生她养她的家乡！就为了陪他上大学就要自己一个人留在这里！我不能让她这么委屈自己！”
　　“可是艾丽，你也为了我受过委屈。”陆承明一想到过去他心爱的人为他做的一切，心内都化成一汪水了。
　　“那是因为我爱你。”这不一样！
　　“那你又怎么知道我们的女儿不爱邬童。”这没有什么不一样。
　　“就是因为我知道，”林致转过身定定的看着陆承明，“就是因为我知道，那太难了。所以我要带她回家。”连她当初，都差一点点、差一点点就要放弃了。
　　“那应该让她自己做决定。”陆承明抱紧他心爱的女人，他当然知道他曾经，差一点儿就被她放弃了。还好她还愿意要他，还愿意爱他。“相信我，艾丽。如果邬童不懂珍惜我们的宝贝，那他这辈子都会遗憾终生。”
　　“如果那个臭小子再敢让她难过，我就一枪崩了他！也不枉他叫我那么多声妈妈。”就算孩子已经养大十六年了，艾丽·林还是那个暴脾气。
　　等邬童醒来的时候，看到桌子上摆了一碗面条，侧对着他的单人沙发上，林致就这么冷冷的看着他。
　　“不用看了，染染不在。”看着少年起身第一件事就是在房间寻找什么的巡视周围，林致非但没有消气，怒火似乎更盛昨夜。
　　看着低着头的少年似乎没有要洗漱吃东西的意愿，林致眯一下眼睛，觉得还是往他心口扎刀子才能让她稍微解气。
　　“你父亲隐瞒了你母亲病逝的消息，你是最后一个知道的对吧？”那声音里满是恶意，“真可怜，到死都没有见到你亲爱的母亲一眼。”看着少年不自觉握紧的拳头，林致勾勾唇角，“你的父亲母亲倒是情深意切，生命的最后一段时光有你父亲陪她，想必也是没有什么遗憾的。”
　　“但是，真的没有遗憾吗？她还有一个儿子，这世上，哪有做孩子的不孺慕母亲的呢？做母亲的，哪有不思念孩子的？你的父亲，真的是让你母亲没有遗憾的走的吗？但是最可怜的还是你啊，父母都不要你，没有人要你啊。”看着少年身子都要颤抖了，愤怒吗？
　　“不是没有人要我，”因为没有进食喝水，邬童的声音有些干涩，“染染，我还有染染。”染染要他的，染染一直都在他身边，她要他的。
　　看他终于开口说话了，林致坐在沙发上犹如身处王座，“她不要你了。”
　　少年震惊的睁大眼睛直直的瞧着她，“你见到她了嘛？她昨夜趁着你睡着了就离开你了。她不要你了。”
　　“不，不是。”邬童心下一阵慌乱，她不会离开他的。“你胡说！她不会离开我！”她答应过他的！陆云染最重承诺，她答应了一定会做到的！她说过只要他还需要她，只要他不放开她的手，她就会陪着他，她一直都会陪着他！他没放开她，她哪儿都去不了！！
　　“呵！邬童，你凭什么以为她会一直都在啊？我的乖女，我捧在手心疼爱了十六年的珍宝，怎么到了你的手里就一文不值了！”林致拿起一个靠枕一巴掌把少年扇到在地。
　　果然，动了手就舒服多了。林致轻轻呼出一口气，她果然不适合温柔体贴的路子。这一点阿染还是随她的好。
　　“染染让我来安慰安慰你，但是我觉得，你能得我一顿打，也是十分荣幸的，对吗？”林致居高临下的看着躺在地上的少年，“小子，你给我听好了。你失去了母亲，这是你的哀痛，但是如果你想以此来折腾我的女儿，让她陪你一起受罪吃苦，那还是省省吧。我林致不欠你，陆承明不欠你，陆云染更是不欠你的！你的家庭不和睦，不美满，那是你原生家庭的悲哀。跟我们没有半毛钱关系，你要是再这么糟蹋我女儿的真心，我就让染染忘了你，走的远远的。小少年，我可比你想象的要厉害的多了。”
　　“我曾经确实是把你当作我的孩子来疼的，但是跟我的染染相比，你算了什么东西？”我的乖女，值得世界上最好的，你算是哪块小饼干还敢甩脸子给我乖女看？
　　“染染呢？”少年爬起来，“我的染染呢？”
　　呵，你的染染。林致嗤笑一声，“在医院呢，你把她折腾发烧了……”看着跑出去的少年，林致慢悠悠补全要说的话，“这会儿，陆承明已经去接她回来了。”不过这有什么关系呢？她乖女的要求是“安慰安慰”邬童，她不但动口了，还动了手，这怎么看，都是超额完成任务吧？
　　已经被陆承明抱回来的陆云染还在昏睡，她身体一向很好。但是一旦生病就是很严重的情况。陆承明看着还是低烧的乖女，接下来就是吃药，不用再去打针了。还是给孩子煮个汤吧，煮个甜汤，也能让她多喝一点。
　　煮着汤就听见手机响，一接起来就是一个焦急的声音，“爸，染染呢？”
　　“我带她回来了。”挂断电话就看着在厨房打下手的林致一副心虚的模样。“这次我就不告诉染染了，当然了，我觉得小童自己也不会说的。”顿了顿，“所以，艾丽你还做了什么？”
　　“动手了算吗？用靠枕一巴掌把他扇地上了。”林致咬咬嘴唇，嗯，当时她也是太生气了。现在想想，她怎么能跟一个小孩儿动手呢？
　　“........”陆承明深吸一口气，“这件事，小童应该也是不会说的，那么，刚才我什么都没听见。”
　　用医院服务台座机打完电话就火急火燎又回来的邬童，还没进家门就被林致拦下了，“你要这么蓬头垢面的见我的乖女？也不怕她嫌弃你。”
　　........对哦，染染是颜控来着。那她会不会嫌弃前两天又脏又臭的自己呢？没洗脸没换衣服没洗澡！卧槽想想自己都嫌弃自己了！
　　等到邬童收拾干净自己终于能去见心上人的时候，陆云染还是没有醒。他这才知道，染染会生病是她不眠不休陪在他身边，她哄着他睡，自己一直都没有休息。
　　“爸，妈，对不起。”邬童态度十分诚恳，“我现在得离开一下，麻烦您两位照顾染染。”
　　林致有点不情愿但是打了人又不占理，只能含糊的应一声。听到这一声回答，邬童放下心里一块大石头。
　　回去拿着钥匙准备出门，就看到尹柯班小松过来了他家，打开门没说两句话，就被班小松一拳揍倒在地……
　　他妈果然是亲妈，跟班小松比起来，那就是春风拂面！
　　妈的智障！他只是想说你们不用管我了，我还有事情要处理，不等人说完就打人这是什么臭毛病！尤其是你尹柯，班小松脑子不好你也跟着眼瞎啊！还特么冠冕堂皇的给我戴帽子，老子现在就退队，你丫的和班小松能赢才怪了！
　　“你亲爸打你啦？“林致看着出一趟门嘴角一块淤青的小少年，看不出来啊，老邬同志还能狠下心揍孩子，早揍一顿不就没有后面这些破事儿了吗？
　　“不是，这是班小松打的。”他亲爹没揍他，妈你别那副可惜的样子行吗？“我先上去了。”也不知染染醒了没有。
　　“去吧去吧。”真可惜，真的太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