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mething else》李某欧

2、珍贵的东西要记得收好（二）

　　“实在是不好意思……我们也感到很愧疚。老太太把这些东西看得很重，说能卖个好价钱。她老人家在医院里躺着，都神志不清了还在说这些。请您帮我们看看这到底值多少钱？有没有个上万的……毕竟我们手头也紧……”
　　一对夫妇拿着一个瓷瓶过来，希望能把这个瓷瓶典当掉换一笔钱。陆知许帮他们倒好茶，站在假山旁边喂鱼。展经年坐在夫妇两对面，先安慰他们一番，再拿起那个瓷瓶转着看了一圈，问：“是花多少钱买的？”
　　“这哪能记得？这都是我姥姥传下来的东西，早不知道多少年了。”男人说。
　　“这样哦……”展经年的口吻颇为遗憾。“很抱歉，这个瓷瓶十分普通，做工什么的也比较粗糙，虽然年代比较长，但卖不了多好的价格。千把块钱吧。”
　　谁知男人听到这句话十分激动：“怎么会？我母亲视这个瓷瓶如生命，原来家里逃难的时候都带着它，怎么可能是个不值钱的宝贝？看你这么年轻，你到底懂不懂这行？不懂叫这个店真正的老板来，我要和他谈！”
　　女人没有男人这么易怒，但也很不高兴：“你是不是搞错了呀，这瓷瓶我看都知道是个宝贝，你不要唬我们呀。老板，你看这个也容易转手，你开个高一点的价，我们互相体谅一下，交个朋友。”
　　我体谅你们，谁体谅我呦。展经年哭笑不得：“不行啊。真不是我不愿意帮你们，我也是要吃饭的，不能做亏本买卖。这瓷瓶不值这个价，你们卖到这儿，让我转手给谁去？”
　　夫妻两个人听了很生气，生意没谈拢，他们拿着瓷瓶也没告辞就走了。
　　“哎呀，这年头生意不好做啊，开个店还有人指望你精准扶贫。”展经年似乎并不生气，这种情况兴许她见的多了。
　　陆知许没有说话，他想不到说些什么对答。还好人家姑娘也没指望他把这话插接下去，自己忙活自己的去了。看见展经年没有把话题继续下去的意思，知许松了一口气，心想又避免了一次社交尴尬。
　　晚饭点的时候，展经年到店里来交代了几句就走了。陆知许把门锁好，去隔壁的小吃街买晚饭。他在一家面条店里要了一碗牛肉面，面刚端上来，还没动筷子，就听见门口有人进来喊了一句：“老板，两碗鸡杂面！”
　　这个声音很熟悉，是今天下午来店里的那个男人。陆知许背对着他，匆匆回头看了一眼，就是那对夫妇。他们就坐在陆知许身后那一桌，说什么话，他听得清清楚楚。
　　男人说：“气死我了，小兔崽子居然说那个瓷瓶只值千把块，我都想照她脸上来一拳。”
　　女人说：“得了吧，你那破瓶子什么价我还不知道？被人家小丫头戳穿了，脸给丢光了吧？”
　　“那怎么办？不还是你的主意，要把老太太的东西卖掉抵债？”男人的声音变大了。“说卖东西换钱，钱呢？”
　　“你怎么能怪我？谁在外面赌的欠了一屁股债？我这主意不还是为你吗？老太太把遗产分给你不还是因为我生了个儿子吗？你看看你姐家，两个女孩，一点都没分到，这还不是我给争取的？”女人干脆摆出要吵架的阵势。“你妈还在医院躺着，天天躺那儿还不是烧钱吗？你姐就是个死心眼，非要让你妈在医院住着，回家住多省钱！”
　　“住院费是我姐掏的，又没花你的钱，关你屁事啊！”
　　大概是吵架声越来越大，影响其他人了，店员走过来提醒他们几句。这两个人又杠了店员几句，才闷下头去吃饭。
　　陆知许吃完，付了账就直接走出去了，也没回头再看这两人。他还要回到店里值班到晚上八点才能走。此时已经到了晚饭后散步的点，二子玄街上的许多人都出来了。这里是老街市，住的很多也都是老人。有的老人和子女住，但独居的老人占多数。街上有时会出现几个小年轻，大多是来公园玩的。这条街有个巷口直通公园，据说这公园有个塘是当年日本人打过来的时候挖的，谁也不知道做什么用。后来日本人走了，就被改造成水塘。公园里老年人最多，下棋打牌遛鸟跳舞，还有唱戏的，非常热闹。也许这个时刻，是这些老年人一天最开心的时候吧。
　　有时他在想这样不好吗，自己之所以选择退出，不就是因为无法忍受之前的生活吗。
　　也许他本来就是个不擅长生活的人。也许是他自己想的太少，又想要的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