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第 4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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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九盘腿坐在屋顶上，垂眸望着一院子的迎春花。天空一片红霞，日头偏西。山上的春夜比山下要料峭许多，晚风袭向衣着单薄的小九有些刺骨的冷冽。但小九仍旧一动不动，恍然未觉。
脚下一阵又一阵因为人又失踪了而产生的骚乱，小九毫不在意。坐了不知多久，夜幕将落，万剑宗满山点点灯光亮起，像是星河中掉了几粒星子落在了莫兰山上。小九觉得身子冻得有些麻木，抽了抽鼻子，将腿蜷在身前，抬起僵硬的胳膊环住自己，把脸埋在了双臂中。
突然背上被一股暖意包裹，小九猛地抬头，见易净初一撩衣摆在身侧坐了下来，自己背上披了一件外衫。小九眸子闪了闪，扭回头，抿了抿嘴。
“我的母亲，很喜欢坐在屋顶上。”易净初手撑在身后，视线放远，“在我仅有的关于她的记忆中，她经常一个人坐在屋顶上，一坐就是一天。”
小九侧头注视易净初，眸子里映着满院的灯光，像是星子落进了眼睛里。易净初静静的望了这对眸子许久，才扬了个微笑：“你不是问过我，为什么总喜欢爬屋顶。”
小九无言的将易净初给自己披上的外衫紧了紧。易净初也不再言语，两人沉默着并肩坐在迎春院的屋顶上，听着脚下的骚乱蔓延到院外。
“你们……后来发生了什么？”
易净初听到小九突兀的问话有些狐疑的侧头望向她，心思一动，明白过来，很是云淡风轻的一扯嘴角，“自是交一交手，他没打过我，被我吓跑了。”
“……”小九很是无语的瞥了一眼易净初。易净初很是冤枉的眨了眨眼，“我说的是真的！我很厉害的。”
小九不开口反驳他，抬手一把攥在易净初的手臂上，双眼直直的盯着易净初。
易净初眉头几不可查的一动，嘴角笑意却不减，一点都没有被戳穿的窘迫，倒很是赖皮的，“啊，被发现了。”
小九撒了手，重新环住自己，扯紧了外衫，很不留情面的，“药味那么大还想着唬人。”
易净初甩了甩袖子，也跟着皱了眉抱怨起来，“就是，药味这么大，阿逸这个鬼医八成是唬人的。”
小九不再搭话，两人之间复又陷入沉默。
又一阵冷风卷过。小九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易净初敛了方才的那番嬉皮笑脸，蹙了蹙眉，“下去吧。夜风太凉，你刚退烧。”
小九恍若未闻，一动不动，易净初蹙紧了眉，思忖着想要强行抱小九下去。身子才有起势，突听得小九的声音似是自虚空中传来。
“我以为他要杀我，是因为我见过他的脸。原来他从不在意那个。不管是不是我自愿，这一身功夫，是他给我的，是我欠了他的。”
易净初闻言眼皮一跳，面色有些莫测的盯住小九的侧脸。
“但是我回不去。那里的生活不是我想要的。我唯一能回报他的，就是此生绝不与他为敌。”
易净初眉宇郁色浅淡几分，抬手将风吹乱的发丝挽在耳后，静静听小九继续说下去。
“他不会放过我的。”小九说着，侧头对上易净初的目光，眉宇间一片平静，“展少主说，他能护住我。”
易净初袖中的手指蜷起，移开眸子，错开小九的视线，轻扯嘴角，“所以，你要留下来？”
“能否一问，公子今晨去了哪里？”
易净初被小九突然转了话头的一问弄得一愣，沉默一晌，终是轻叹一声，“昨夜难眠，想出去走走，捡到一只昏迷的万剑宗信鹰，字条写那人改道要去伏雷庄。”易净初视线轻轻落落的飘向虚空，“我便趁夜赶去必经之路打算阻止，却遇上一群被匪人追赶的百姓。”
易净初坦然的扭头对上小九有些锐利的目光，“我带百姓回村，发现虽然满地狼藉，但并无损伤，才觉有诈。”
果然……是为了那人。
小九目不转睛的盯住易净初，话锋一转，“那日我从奴斗场逃出来，公子如何抢在奴斗场的人之前救走了我？”
易净初垂了眸子，嘴角笑意被冷风吹得也染上了凉意。小九转回头，视线一直望向远处的漆黑中，云淡风轻的像是说的不是自己的事。
“大抵因为，那天公子也在奴斗场里。”
“公子一早说过，救下我只是为了给世子殿下网罗高手。从一开始就是有目的的与我产生交集。在奴斗场前让杜姑娘拦下我。在明月楼让我亲耳听到消息打消回去的念头。与公子同行的这一路，公子帮了我不少。现在还帮我寻亲。”
“展奕没说错，你在利用我，无论是为殿下效命，还是上这莫兰山。”
“在奴斗场的十二年，我厌恶极了视人命如草芥的权贵子弟。”
“让我难过的是，明明被你利用是心甘情愿，我竟然会有失落的念头。明明你也是我厌恶的那类人，我却一遍遍告诉自己你不一样。”
“明明展奕说的有理又诱人，跟你一起只会更危险，我这样一个怕死又向往平淡的人，居然还是想跟你走。”
小九侧了头，眸中盈起星星点点的水光，嘴角翘起了一个浅浅的弧度。易净初没能料到小九会说出这样的话，僵在原地怔怔的望着此时看起来极为单薄无助的小九。
“所有认识你的人都对我说，你是一个乐善好施的救世主，对所有处于困境的人都体贴又温柔。”
“我怕我会像杜芙姑娘那样。我不明白这是不是所谓的喜欢。我只知道，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依赖你，信任你。你不在我会想念你，被你看到我不好的样子会觉得特别难过。”
“我想我是病了。恐怕沈神医都束手无策。为了不病的更重，对，我要留下来。”小九咬了咬唇，睫毛颤了颤，盈在眼眶的泪珠终于跑了出来，顺着脸颊直下。
易净初在江湖上行走，见过各种各样的姑娘，不乏或刁蛮任性，或娇俏玲珑，或才情极高的美貌女子，也被女子拦下惺惺作态的倾诉过爱意。却从未有一次，心头像是被击中。看着眼前这个变了模样的纤细少女，曾经脏兮兮被自己捡回来的小野猴，脸上总是只会皱皱眉抿抿唇瞪大眼睛的木头般的木讷少女，第一次有了生动的表情，一脸脆弱又倔强的把心中所想直白的抖落在两人面前，明明觉得很难堪但仍毫不退缩的和自己对视，心头微微一刺，变得极为柔软。
易净初望着小九脸上的道道水光，低叹一声，不知到底是心疼，还是为心中那个疯狂到让自己咋舌的想法。易净初抬手抹去那道湿漉漉的水意，垂眸片刻，再抬眸，眼中浅浅淡淡闪起了几簇光亮，“小九，你欠我三条命。”
小九吸了吸鼻子，哭的有些懵，“嗯？”
“第一条命，你护漪澜姑娘有功，算是抵了。”易净初嘴角像是老狐狸一般翘起不怀好意的弧度，“你还欠我两条命。恩没报完，你就要撇下我溺在温柔乡了？”
小九用袖子胡乱的抹了把脸，狐疑的皱起眉，“哪来的三条？明明只有两条。”
“今日刚救了你，伤还是新鲜的，你就翻脸不认账了？”易净初痛心疾首的拧了眉，顺带扬了扬适才被小九攥过的胳膊。小九被易净初的话一哽，喉头动了动，无话反驳。
易净初心情很好的眉眼一舒，脸上也多了几分一本正经，“你可以做任何决定。但离开我，不是现在。起码等我陪你找完身世为止。”
小九有些闷闷的把下巴搁在自己环着的双臂上，暗暗腹诽，这明明是拿两条命的恩在威胁人啊。
“对，就是威胁。”易净初挑了挑眉，对上小九转脸一脸惊异的看着自己，嘴角一翘，“你都写在脸上了。”
小九转了头，沉默了一会儿，迟疑的又开了口：“可是，我再跟在你身边，只会让你也被牵连进来。”
易净初朗声笑了两声，抬头望向漫天的星河，“你见我怕过谁？”
小九复又陷入沉默，但明显比之前要轻松很多，易净初盯了小九沉静的侧脸半晌，抬手拍了拍小九的脑袋。
“以后，有些无伤大局的事情我会提前跟你讲明白，也再不利用你。”
“利用你上山是顺水推舟，我起先并不知展奕与你相熟。”说着，易净初的眸子黯了黯。然后使劲揉了揉小九的发顶，嘴角复又挑起那抹熟悉的温柔笑意，“脑袋本就不灵光，以后就不要再想这么多复杂的事情了。”
小九愣愣的看着易净初一扫沉郁的温柔笑脸，眉尖轻挑，眼尾温柔，风一下一下爱不释手的抚着易净初的发丝，头顶的那股温热传下来烫的脸颊就要起火。
小九趁着夜色打掩护，悄悄地红了脸。
作者有话说
第44章 第 44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