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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   此后三天,”青衣美人”和”白袍煞神”都未再露面,每天来为“小野猴”换药贴身照料的,是先前为其包扎过的女侍妙人。
      女性总是心软善良容易沟通的。妙人虽生了一副文静娴淑的知礼模样,也端了一副端庄典雅的大家淑女范儿,但事实上却是热情多言外向的自来熟人来疯。三天时间里,起初“小野猴”也被妙人举止周到微微一笑笑不漏齿的正经模样唬住,可也没撑过一天,换药空隙里的言语之间,此处何地所见何人甚至连鬼医门创立前因后果都摸了个门清儿。
      “我有些好奇,”“小野猴”垂眸看着妙人一圈一圈将纱布包裹在自己的手臂上,漫不经心的发了问,“沈门主与易公子看起来性格大相径庭……”
      “你是想问,易公子貌美又温柔,温和周到又体贴,而我们沈门主简直就是一株行走的铁树,移动的冰块,怎么易公子就让这铁树冒了骨朵,冰块融了滴水的吧?”妙人一面利落的不停手上的动作,一面福至心灵的忍不住心底的八卦之魂,压低了声音悄悄凑近,“我是门主接手鬼医门后第三年来的,当时的情形我没见到,但是听同门师兄弟们一起上山采药的时候讲起,上一任门主离世,门主刚继任的时候,江湖上纠集了众多门派前来,以我们鬼医门”有违天下正道,有损江湖道义”之名想要取缔我们鬼医门。其中尤以慈心医人一脉为首,说要清理门户,为江湖除害。”妙人突然叹了口气,“我们门主那时不过是舞象之年,前门主刚过世,正是手忙脚乱的时候,却要面对一大帮来势汹汹杀心昭昭的江湖大门大派。但我们门主手上捧着前门主的牌位,一人立在谷口,那些江湖大户们拔剑拔刀相向,我们门主,一步都没退。”
      “他是在为鬼医门门下百十弟子争取离开的时间,他在前面拖延着,门内弟子遵照他的命令收拾行囊从地道逃出,以保根基。”
      “后来这些江湖门派察觉有异,想要强攻,前后门同时夹击,正是这时,易公子出现啦,为我们门主解了围。”妙人笑眯眯的拍了拍”小野猴”的脑袋,”自那以后,虽然我们门主天生是寡淡的性子,不善言辞,但是行事分明的,一举一动显然是把易公子当作了知心好友。易公子便成了唯一一位能在我们谷内出入自如,我们门主唯一一位挚交。”
      “易公子年纪看起来与沈门主相去无多,竟有如此声望。”
      妙人闻言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小野猴”会问如此问题,有些迟疑,“你……不知易公子身份?”
      “小野猴”眸子闪了闪,没有言语,抬眸对上妙人的目光。
      妙人起身收拾好替换下来的纱布,依旧一副笑模样,“姑娘你好好养伤,我先出去啦,有事就叫我。”
      被唤作“姑娘”的“小野猴”沉默着目送妙人出了屋,抿了抿唇。
      这易公子是何身份?为何自己一问妙人便匆忙回避了?
      “小野猴”在床上躺了片刻,翻来覆去没有睡意,想想三天已过,身子也爽利了不少,便用手肘撑扶着,从榻上起身,披了床边衣架上搭着的一袭干净的白袍。许久未走动,双腿有些发软,仿佛是踩在一团团棉花上。走了几步才慢慢适应过来。“小野猴”走至门前,将门打开。
      这应才算是,第一次见到奴斗场以外的风景。
      门口正对的,是一团团锦簇的鲜艳的花,还有绿油油的枝叶。连廊的支柱上,扶栏上,一团团不明植物的青秧缠绕着,暗暗叫着劲,比上一比看谁爬得高。
      太阳正是西斜之时,耀眼的夕阳红铺泄了一地。
      “小野猴”一时被眼前的景色迷了眼,傻愣愣的维持着开门的动作,立定在门口。
      “身体可大好了?”
      “小野猴”一惊,循声望去,见左手侧屋子的房顶上,一长发男子懒洋洋的半躺半坐,右手肘支在屋顶,左腿曲起,左手轻搭在左膝上,手里把玩着一只似是玉质的长笛,在夕阳照耀下显得依旧润泽 。
      “易……公子?”
      易净初翻身脚尖轻点,从屋顶一跃而下,衣袂因下落而在半空中由翻飞慢慢飘落下。迎着夕阳的耀眼的余晖——
      所谓仙人临世,大抵就是这样一幅场景。
      易净初几步便来到跟前,低头打量了一番呆立在门口的大伤初愈的小人儿,很是温和的笑了笑,”逛逛?”
      “小野猴”顿时感到有些口干舌燥。奴斗场里,每日都要为了一个馒头而大打出手,被赶着在奴隶混战中博得生路。偶尔都城里的公子哥儿们兴起,还要出笼与同类厮杀,与猛兽厮杀,供他们取乐。每天摸爬滚打,也见不清旁人的模样,也没有心思去瞧谁生的一副好样貌。
      “小野猴”头一次见到,有人笑起来能这么好看,还是个男人。他的笑不止于翘起的嘴角,不止于那对深邃的仿佛能把人的魂魄都给吸进去的眸子,连同那向上延伸的眼角,都含着笑意。
      “……好。”

      沐着余晖,“小野猴”与易净初并肩走在虽然并不平阔但却是被人用心修葺过的小路上,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因此便保持着沉默,低头看着自己的脚,一步一步左脚交替右脚的迈出去踩在石阶上。
      易净初侧脸看着“小野猴”的头顶,果真瘦小,个头不过刚及自己的胸口。沉吟了一会儿,易净初先打破了这沉默,“说起来,”易净初笑眯眯的对上“小野猴”闻声看向自己的明镜般的眸子,“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 ……””小野猴”复又低下头去,沉默良久,久到易净初轻轻蹙了眉,想着自己是否有些唐突,便听到有些低哑的搭话。
      “我没有名字。””小野猴”漠然的抬起头,有些僵硬,视线平视前方,却没有焦点的涣散着,“在里面,他们都用编号唤我,一零九。”
      易净初哑然,安慰的话在嘴边打了个几转,终化作一声默叹,“那我便唤你小九吧。”
      “小、九?”“小野猴”轻声念了这两个字,眉目微动,心里却起了惊天波澜。
      长到这么大,第一次有了名字,而不是冷冰冰的编号。那种感觉仿佛终于被当作一个堂堂正正的人看待,而不是一个冠着编号的猎物。
      小九声音有些颤,“……谢谢。”
      易净初转头,有些汗颜的摆了摆手,“往日里常有人请我为新生儿赐名,想来知道并不是一件美差,如今一试果然让人惶恐。”易净初停下步子,面向小九,正色,“先这么叫着,改日寻个好先生,为你起个堂堂正正的大名。”
      小九突然转身面向易净初,也不避讳的直视易净初一本正经坦然又温和的笑眸,心头触动渐平,冷不丁的开口。
      “公子为何救我?”
      易净初微愣,随即眉头一挑,不动声色的语不对题,“阁下今后有何打算?”
      “……”小九默了默,但仍是直勾勾的盯着易净初的面目,目光直白坦然,仿佛想在易净初那张人神共愤的脸上看出个洞来。
      易净初眉目不动,同样坦然的回视小九,眉梢眼角挑着的笑意甚至加深了几分。
      小九看不透易净初温柔的笑颜背后的意味,视线一转,落在了几步开外的一株碗口粗的新树上,”先去寻三叔尸体安葬,之后,“太阳下山,谷里的夜晚还是有些料峭,小九不自觉紧了紧披着的白袍,”之后,便去寻我的身世。“
      “身世?”
      小九垂下头,声音也低闷起来,“自有记忆起,在不见天日的奴斗场,身旁只有刘三叔照应着我。我从不知身从何来,双亲是否尚在。”
      易净初望着转了身去的小九的背影,面目隐在太阳消失而暗下来的天色里,意味不明。
      “当今懿安世子慈威并济,才德并重,以求贤若渴美名远播,若你没什么好去处,成为世子的府中人不失为一个佳选。”易净初抽出腰间别着的玉长笛,在手指间转了一圈,“这便是我救你的理由。能从奴斗场活着出来的人,定是人上之人。”
      小九闻言猛地转身仰头面对着易净初,不言不语,只唇紧抿着,那对巴掌脸上最是瞩目的黑白分明的圆眼里,敌意、愤怒、失望……百般情绪杂糅,复杂意味难明。
      “怪不得。公子原是达贵。”
      易净初沉吟几秒,险些忘了,这“小野猴”是刚从奴斗场里死里逃生出来的,怕是对高官达贵们恨的紧。默了几秒,最终只是无奈的轻叹,脸上的笑意也是多了几分无奈,“你放心,我不是要强迫你。你脱离了奴斗场,便是自由的人。我只是为你提供一条出路。决定权在你。”
      “至于达贵……”易净初微低头,颇有些自嘲意味的笑了笑,不再言语。
      小九勉强打消了几分敌意,暗自咬了咬唇。在奴斗场的那些日子里,虽相距遥远,但每每为了躲避猛兽和同伴的攻击而精疲力竭的藏身与险处时,遥遥的望向数丈高台之上那些披金带银笙歌不停的达官贵人、寻欢作乐的公子哥儿们毫无恻隐的看戏之态,心中的厌恶与恨意铺天盖地而来。
      小九竭力压了压心头的恶寒,面色仍有些许苍白,“易公子救命之恩,小九铭感五内,定会相报。”
      “捡你回来的是他,上药包扎的是我。”一道清冷的声音自两人身后响起,“姑娘临走时,别忘记把看诊钱结一结。”
      话音未落,沈逸背着一只药筐,手里捏着只采药锄一脸木然的来至两人面前,视线扫过一脸苍白戒备如野猫一般的小九和一脸“假笑”僵在脸上的易净初,不咸不淡,“借过,二位。”
      “你等等!”易净初一把拉住沈逸,另一只手捏了捏额角,皱着眉凑上前,压低声音,“‘姑娘’?!”
      沈逸事不关己的抬起眼皮,明明没做什么表情,偏让人觉得似笑非笑的意味,“易公子眼力大不如前了。是否需要本座为阁下佩服药?”
      “……?!”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 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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