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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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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老师,这次一定可以的。”说话的人是战地医学院的研究生,研究神经医学的。自从海洋生物研究所被丧尸攻陷以后,他们就是整个隔离区唯一的医学院了,享受S级配给,和仅次于首长的一级武装安保。
“嗯。”颜名向他点点头,理了理绿色的手术服衣领,戴上口罩,捡起一块消毒用的小棉球。
三年,他足足找了三年才找到合适的配型,为什么会闪过一丝犹豫?
助手拿起小本,仔细核对道:“217号样本王同妃,女性人类,29岁,已生育。”
在麻醉药的作用下,样本已经进入深度睡眠,没有做梦,眉眼舒展,看起来很温和。
“老师,可以开始了吗?”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他脸上。
颜名攥紧拳头,一滴一滴,把棉球里的酒精都挤了出来,终于迈前一步,走进无影灯冷淡的白光里。
“这次一定可以的。”
—— —— —— —— —— —— —— ——
青菜。
肥肉。
“滋啦”。
同妃盖上锅盖,打了一个哈欠,困啊。
昨晚梦见自己是个警察,一路追着坏人跑,听说梦是反的,今天大概是要被坏人追了。
她顶着巨困的眼睛,点开洗衣机上的“自动”按钮,系上围裙,准备扫地,趁宝宝没起床,她得尽可能多得干点家务。等孩子一醒,哼哼哼… …
生孩子前,王同妃可是世界关系学院的高材生,学过跟踪、伪装、审讯之类的硬技术,她的许多同学都去了国安或者警局,但她性格柔和,毕业后选择进了一家外企,然后失业在家,做了一名无用的全职妈妈,每天的工作就是扫地、做饭、看孩子。
“老婆!老婆!”
同妃清醒了一半,忙压低声音说:“怎么了?宝宝醒了么!”
“手机借我下。”卫生间的门缝里伸出一只黑手,那是他老公张天天的魔爪。
“快没电了。”她瞥了眼手机,递进卫生间:“八点了,你是坐地铁还是开车?”
“坐地铁吧。”
也是,这几个月北京接连大雨,现在又热得像蒸笼一样,开车太热,坐地铁不堵车还凉爽些。
“你手机也没网,怎么回事?”他重启了两次,拨了联通的电话:“没人接?”
“太早了吧。”
“他们不是24小时的吗?”
同妃忍不住笑道:“行了,你就别上网了。”
他一边剃胡子,一边摆弄着两人的手机。
“粥好了,鸡蛋在锅里。”
“你帮我拿。”
今天没有朋友圈可刷,张天天闷闷地喝了几口粥:“垃圾网络,他们是不是没有程序员呀。”
张天天是一名程序员,搞技术的,毕业时在一个军工企业做预警机,后来为了买房,跳去了一家游戏公司,他可是TOP2 毕业的,智商很高,可惜高不过北京的房价,只好委身权贵打了几年工。让人欣慰的是,他把这种智商遗传给了两个孩子… …这两个小人人才两岁,就像人精一样,常常做出让王同妃目瞪口呆的事情… …
同妃笑着帮他剥了一个蛋:“那能打通电话吗?你敢不敢打个110试试。”
话音刚落,窗外就响起一阵尖锐的警笛,从小区前门进来,呼啸着奔向他们单元。
“出事了么?”
“120,不是110。”
这小区是2008年的老楼,附近有育人高中和北平三院,还有几个大超市,赶上了学区划片的春风,房价一路走高,现在大约有十万了,住户多是高学历的新中产。
过几年孩子上学,他们可能要搬到海淀去,买十五万一平的老破小,老公为了多挣点,同时接了三个项目,每天都加班到凌晨才回来。
你说房价这么高,人为什么还前赴后继、不惜性命地去买它。是为了奋斗改变命运的假象,还是为了安抚对未来的焦虑?
同妃觉得不值,可是老公坚持要给孩子最好的,她也就默默跟了。
她心疼老公,往他碗里夹了几片青菜。
“小乖还拉肚子吗?”他问。
“好点了,昨天拉了两次,不行我一会带他去医院。”
“嗯,早点去医院,昨天我路过三院,发现排队的人都堵到马路上了。”
“那我们挂特需吧。”
同妃洗了一个大苹果、一串绿提子:“对不起,今天来不及切了,给你带把水果刀去公司自己切吧。”
她擦拭着一把红色的水果刀,折叠好放进他包里。
“不了,这个带不进地铁。”
他把折叠刀掏出来,放回餐桌,换鞋、出门,警笛刺耳,同妃突然有一种很不安的预感。上学的时候,她有个老师是专门处理突发事件的,告诫他们:“如果你有不好的预感,相信我,一定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你能做的,就是做好应对的准备,而不是冒然冲撞,试着改变命运。”老实说,这话说得挺有禅意的,王同妃只听懂了前面半句,就是要相信自己的直觉。
“要不你今天别去上班了吧,感觉外面挺乱的。”
“没事,你再睡一会。”
他吻了下同妃的额头,温暖有力,是胜似千言万语的慰藉。
“走了,拜拜……哎?”他一开门就愣住了:“这是什么?”
同妃脸上一红,一件一件往家里搬:“不是过六一八嘛,我买了好多打折的东西,有宝宝奶粉什么的。”
“行吧……败家媳妇。”
他再次吻了下同妃的额头,带上门,与正在爬楼的救护人员擦肩而过。
王同妃转身继续擦拭电视机、整理玩具、洗碗,谢天谢地,在这么凄厉的警铃下,宝宝还没被吵醒。
同妃轻轻关上卧室门,却见外面又来了两辆增援车,有120,也有蓝色的110。她趴在客厅的落地窗前,没有看见张天天的背影,倒是听见了激烈的争吵,有人要赶去上班,警察却拉起了警戒线,不给他过去。
“孩子要上学,我要去上班,耽误了你们负责吗?”
警察面色发黑,同样厉声道:“吵什么吵,地铁也封了,你哪都去不了!”
那人见警察态度这么不好,脾气也上来了,怒道:“谁说我要坐地铁,我不会开车吗?”他拿出手机,拍下警员身上的编号:“我要投诉!”
有几个人同时拿出手机照,警员转过身去,背对着人群,任由他们吵闹,就是不开门。
地铁封了吗?同妃站在窗子边使劲朝远处眺望,只见地铁方向乌央央一群人。
怎么回事?她忙拿起手机,摁下了老公的电话。
“嘟嘟嘟……”
他的电话通了,却没人接。
“地铁封了,你快回家吧。”
发送,发送成功。
她心脏“砰砰”直跳,满身是血的病人,突然封锁的地铁和小区… …以她多年宅女加科幻小说爱好者的经验,今天是不是……爆发了……丧尸……
王同妃打开窗户,探出脑袋,向警察叔叔询问到:“哎,你好,请问我们单元出什么事了么?”
她有好多同学都是穿制服的,所以王同妃挺理解他们的,见警察背着身子不理她,缓和道:“那个白车不是120,上面写的是‘市疾控中心’,请问是爆发了什么疫情吗?”
经她提醒,楼口的群众才恍然大悟,纷纷对着白车拍起照来。
三楼的刘阿姨最先反应过来,说起十年前的非典,那时候这小区才刚盖好,没有几个人,对面有一个发烧的,被就地隔离了一个星期,哎呦,后来还是死了。
疾控中心对付爆发的疫情,有一套南门老王做烧鸡那样标准的流程,比如把疫情分为一级、二级、三级,然后隔离病患,灭菌杀毒,观察可能的感染者,研发疫苗。
王同妃追问道:“咱们单元有病患啊?”
警察觉得她态度还可以,就冲着七楼淡淡地回了一句:“这个你得去问疾控中心的人。”
三个年轻医师都去抬病患了,还没有回来,同妃觉得大家都聚在这里更加危险,直言道:“我觉得大家应该先回去,把门关好。如果疫情是通过呼吸或飞沫传播的呢?聚在一起不是很危险?”
刘阿姨觉得有理,转身准备回家。
“等等!大家登记一下!”疾控中心的司机等不到那几个医生,自己先抱了一大叠传单:“大家都传着填一下。”
他也穿着白大褂,从胸口掏出三根中性笔,纷发给堵在单元门上的大叔。大叔不接,他又转向几个年轻小伙。
他们草草签了几个字,交了出去。
“您也填一下吧?”医生仰头对同妃说。
“我?”同妃犹豫了,她不能把孩子单独留在家里啊。
“我说您写可以吗?”
医生想了想,点头说:“麻烦您说下姓名、年龄、学历、工作单位、有无不适。”
“王同妃,28、硕士、全职太太,身体健康。”
“硕士……哪个学校的?”
同妃顿住了,在想要不要如实相告,哎算了,还是说了吧。
“世界关系学院。”
刘阿姨吸了一口凉气,眯着眼睛打量她,难以相信这个瘦弱的女孩是那个传说中的“间谍学校”出来的。
“哦,还有住址。”
“7楼701。”
“好的……”
“请问疫情是昨晚爆发的吗?”
“没听说,我感觉是今天早晨七点左右,中心突然接到几十起报告……”
“啊!啊!啊!”同妃头顶突然传来一阵惊悚的尖叫,两个白影从高空坠落,重重砸在警车上。
天啊!有人坠楼了!
“张曼!”发传单的医生惊讶地看着同事从天而降,猛咬另一个同事的肚子。
“总控!总控!”他抱起对讲机,捡最最重要地说:“有人受伤!有人……”
他改口道:“有人感染,有人像丧尸一样咬人……”
那两个坠楼的医生浑身是血,不停地抽搐,眼睛翻白。警察跑过去想摁她的脖子,王同妃忙喝止道:“不要碰他!你有枪吗!”
几个年轻人也看出了异常,惊讶地喊:“丧尸!丧尸!”
“丧尸!”
警察兄下意识地摸自己的腰,却发现空空如也,啊,是啊,他已经退伍了,现在就是个派出所的老片警而已……
大家“咚咚咚咚”都往楼上跑,楼道里回荡着丧尸的哀嚎。
“咚!”刘阿姨撞在她家门上,尖声吼道:“开门啊!啊!吃人啦!”
“你……”同妃话还没说完,她又尖叫着去拍邻居的门,拍了两下,又跑到楼上去了。
她越叫越大声,终于在最高点止住了。
同妃忙扣上防盗栓。
刘阿姨是个聪明人,可是她不该大吼大叫的!
冷静冷静冷静!
王同妃额上渗出细密的汗珠,屏住呼吸,听着外面的动静,一分、两分、五分。十分钟以后所有哭喊声都停止了,楼道只回荡着“咚咚咚”的敲门声。
同妃看了一会,轻轻地把猫眼盖子合上,又轻轻地捧起杯子,把老公留下的半杯茶通通喝进肚子里。
楼道里的情景,就像丧尸电影……
她没猜错,有变异……
她后悔自己明白的太晚,做出了一些错误的决策,比如让老公出门,就是一个极大的错误。
同妃心里疼了一下,忙摸到手机,拨通了他的电话。
“嘟嘟嘟……”
没有人接。
行,没事。
“有丧尸,我和宝宝都在家,安好。你千万不急着回来。”
她想了想,又发了一条:“保重保重保重!!!”
发送。发送成功。
感谢10086,这个时候信息还是通的,她立刻起身关窗,检查锁扣,同时给远在西北的爸妈打电话。
“嘟嘟嘟… …”
不通。
她想了想,又给自己当警察的几个师弟打了电话,全都没有人接。
是的,是的,同妃捏着手机,强迫自己再次冷静下来,警察是冲在第一线的人,折损率肯定很高,啊,师弟… …
讯号似乎已经有点变弱了,从四格减弱到了两格,她立刻编了一条长长的短信:“我在家里(朝阳X街道X号楼),有丧尸,攻击力强,被咬到后十分钟内变异。我家里尚有食物、水,有电,你在哪个区域,是否安全?王同妃) ”
她隐去了家里有宝宝的事情,然后群发了手机里的每一个人。
发送,有的成功,有的失败。王同妃做完这件事,紧绷的神经才松弛了一下下,但很快又紧张地思索起来。
现在她最需要的是什么呢?是枪,是军队,是一个医疗组。同妃笑了,还医疗组,她上三院还得求人看脸色地挂特需呢。自己现在要争取的,就是信息,很多很多的信息。
比如丧尸到底是什么,会不会“死”,有没有弱点,有没有疫苗,北京现在有没有安全的地方等等,等等。
同妃起身开电视,把声音关到最小。
一打开是湖南台,正在播还珠格格。换台,浙江卫视正在播跑男,李晨蹲在地上,喘气道:“我实在跑不动了……”
呃……
王同妃直接压了十三,新闻台正在报道一起感染事件。
“现在插播一条国际新闻:美国今日爆发流感,大量民众住院。据悉该流感病毒为BE变体,科学家将其命名为BL,最早的感染者为硅谷一名程序员,现在已经致1500人入院,15人死亡。科学家已经初步研制出治疗药物,预计将在合适的时间大规模投入使用。”
画面上是几个美国病人,安静地躺在明亮的病床上吸氧,紧接着就是脑白金的广告了。
这新闻……感觉不像真的,但也不全假。比如最早的感染者是一名程序员,就极有可能是真的。但是有疫苗这件事… …感觉十分不靠谱啊。
“妈妈……”一个小脑袋从卧室探出来:“妈妈。”
“妈妈在呢。”
王同妃蹲下身子,拍拍他的背:“光脚脚吗?不冷吗?”
他摇摇小脑袋,额角都是汗珠,这孩子刚两岁,能听懂大人的话,却又有自己的想法,非常喜欢和大人作对,在育儿书上,这叫“恐怖的两岁”。
“电视!”他摇摇晃晃地在电视机前坐下,认真地看起来。平时同妃管得紧,不怎么让他看电视。
“你乖乖坐一会,妈妈去给你倒杯水。”
“嗯!”他张开嘴巴,目瞪口呆地看着新闻上骚乱的法国。
同妃一得空,立刻找出家里所有的充电宝,旧手机,给手机充电。
找出所有的刀具。
接水。
“妈妈,要洗澡吗?”
“可以洗一个。”现在是夏天,洗澡总是没什么坏处:“不过要等妈妈忙完。”
大乖的话提醒了她,同妃又找出家里所有的热水瓶,装满热水。可惜家里用的是管道煤气,不是桶装煤气,她没办法储备燃料,也不知道电什么时候会停。
“妈妈……”大乖不知何时跑到了客厅的窗户旁边:“爸爸。”
“什么!”同妃立刻扑过来,却见小区里一片骚乱,警戒线散了一地,随风飞舞,十几个丧尸追着一个穿黑色T恤的人跑,那人跑进花园里,丧尸也追进去,压在他身上,垒成小山,草丛摇曳了一会,终于归于平静。
同妃忍泪道:“那不是爸爸,你看错了。”
大乖兀自趴在窗户上看丧尸吃人。同妃一把拉上蕾丝窗帘:“你看电视吗?”
“不!不!我要看爸爸!”
“那不是爸爸!”
“不!不!”大乖“哇”一声哭了,楼下的丧尸纷纷仰头找寻。
同妃轻轻抱起他,拍着他的背。
“爸爸去上班了,你在家要怎么样?”
他啜泣着:“乖乖吃饭。”
“还有呢?”
“乖乖睡觉?”
“对。”
同妃见他哭得小了,摁了几下遥控器:“看电视吗?”
大乖有骨气地摇了摇头。
“看还珠格格吗?”
他张开嘴,惊讶地看小燕子跳上房梁。
同妃见他安静了些,忙抽空清点刀具。家里有一把菜刀、两把水果刀、还有剪刀若干、削皮器若干。
她把刀分别放在各个房间,剪刀挂在门廊上。突然,门外又响起了无规律的“咚咚”声。
一个老年丧尸在无意识地“闲逛”,眼球发白,牙齿… …她没了下巴,看不出牙齿没有变尖。
“妈妈……”又一个小脑袋从卧室探出来,和大乖一模一样,只是瘦些,喃喃道:“妈妈。”
“小乖。”
同妃轻轻放下猫眼盖子,做了一个“嘘”的手势,洗手,蹲下身子,也拍了拍他的背。
他比哥哥瘦小些,这两天莫名其妙拉着肚子,脸色蜡黄,精神不太好。
王同妃担忧地抚了抚他的额头,还好,没有发烧。
“不光光脚,妈妈给你拿鞋子。”
大乖听见了,主动把鞋子拎过来,小孩子不会说,但是对于情感认知是很敏锐的,大乖小乖见妈妈拉上窗帘,又在门口堆满了椅子,意识到今天有点不一样。
“妈妈,我们今天去滑滑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