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窈纠兮，劳心悄兮》堇色南空

1、初见

　　正值中秋，将军府门口停着一辆马车，马车里坐着的将军夫人，是当朝太后的养女，安河长公主，说来奇怪，自太祖皇帝起，皇室便是皇子不断，公主却少之又少，安河长公主出自宗室，自幼没了爹娘，太后怜惜且膝下无子，便养在身边，谁知收养安河的第二年太后便怀上了如今的北辰皇帝，是以安河被视为福星，又因先帝无女，北辰皇帝继位后，安河成为唯一的长公主。
　　“娘亲，你看我今日打扮得如何？宸哥哥可会喜欢？”说话的少女，淡粉色宫装，裙角绣着展翅欲飞的蝴蝶，外披一件白色上好锦缎披风，眸如空灵，唇若樱瓣，纯稚无邪，正是徐让之女徐舒窈。
　　“阿元当然好看。”安河长公主笑着说道。将军府一家人进宫参加宫宴，徐让因与圣上有要事商议，便先行一步。
　　不一会儿马车朝着宫门去了，安河长公主嘱咐道：“阿元，今日可不要再跟着瑾丫头胡闹了。”
　　徐舒窈不屑道：“哥哥今日要回来了，她定是巴巴地跟着他了，她不跟我玩，我去找宸哥哥便是。”
　　“你啊，也就宸儿那孩子还能罩得住你了。”长公主说着戳了戳女儿的额头。
　　马车驶到了宫门口，便有皇帝身边的王公公在候着了，“奴才见过长公主，见过郡主。”
　　“王公公免礼。”安河长公主道。
　　徐舒窈笑眯眯问道：“王公公可否告诉我，二皇子现在何处？”
　　王公公笑道：“二皇子应当在听雨阁。”
　　徐舒窈听了便一溜烟没了影，安河长公主无奈地摇了摇头，“这孩子。”
　　“长公主不必忧心，奴才看二皇子也是有意郡主的。”王公公道。
　　徐舒窈去往听雨阁的路上，碰到一个公公正在教训一个少年，那少年低着头，他身边的宫女却是哭了，徐舒窈走上前去，“这是怎么了？”
　　那公公一转过身，立马换上一副笑脸，“奴才参见郡主。”又朝宫女使眼色，“还不过来拜见郡主。”徐舒窈的名号算是宫里响当当的了，那宫女战战兢兢地跪了下来，“见……见过郡主。”
　　舒窈笑了，“我有那么可怕吗？李公公，你还没说这是怎么了？”
　　“郡主见笑，只是这奴婢做错了事，奴才才说了她几句。”李公公出了名的会见风使舵，也不知淑妃看上了他哪一点，竟选了他做贴心人。
　　“哦？是吗？我怎么看到的是你欺负这位哥哥呢？”舒窈说着指了指那少年，少年眼神波动，就那么一瞬也被人精儿似的她发现了。
　　“郡主哪的话，奴才不敢不敢。淑妃娘娘那儿还有差事，奴才就不打扰郡主了。”舒窈听闻便挥手让他退下了。
　　“我救了你。”徐舒窈朝那少年走过去，盯着他说道，他不语，转身就要走，徐舒窈一把拉住他，“你总要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吧。”
　　“阿元！”姜瑾朝这边跑了过来，她这才松手，少年快步离开了，宫女跟了上去。
　　“诶，那不是三哥吗？他怎么在这？”姜瑾问道。
　　徐舒窈一脸惊讶，“三皇子？原来是他啊。”这宫里都知道皇上有四个儿子，太子姜暄，二皇子姜宸，三皇子姜珩，四皇子姜麒，这三皇子，见过他的人并不多，他的生母是个小宫女，据说是皇上一时醉酒，才有了这个儿子，但这宫女极美，所以姜珩也生得玉树临风，只是并不受宠，生母出身低又早逝，姜珩几乎是在冷宫中长大的，冷宫无妃子，却有这么一个皇子，难怪一个太监也能如此对他了，舒窈不禁唏嘘。
　　姜瑾见她出神，“别想了！二哥还等着我们呢！”徐舒窈点头，两人手挽手朝宴席去了。
　　果然姜宸早就等着了，“怎么来的这般晚。”
　　“遇到点事，打抱不平去了！”姜瑾笑道。
　　“你们俩啊，真是小霸王。”姜宸说着，脸上全是笑意，他一向都是这般温润如玉的模样。
　　徐舒窈环顾了四周，突然发现一个身影，“宸哥哥，瑾儿，你们先聊！”说着边朝湖边跑去。
　　果然没看错，三皇子正一人坐在湖边，徐舒窈走到他旁边坐下，“你做什么呢？”
　　姜珩看到她来，便要起身，徐舒窈按住他，“三皇子殿下，我这么讨人厌吗？看到我就要走？”
　　“我不想给你惹麻烦。”姜珩淡淡地说。
　　徐舒窈见他不走了，松了口气，“终于理我了，再不说话，我还以为哥哥是哑巴呢。”
　　姜珩也不恼，“坐会就回去吧，你再坐下去，真有麻烦。”
　　舒窈勾上他的胳膊，“我就不，我非要和哥哥在一起。”
　　“你……”刚要开口，旁边忽然一阵慌乱，“不好了！四皇子落水了！”徐舒窈还没反应过来，姜珩已经跳入水中救人了，四皇子才五岁，徐舒窈不由得也担心起来，可是她更奇怪姜珩刚才的一番话，而且这宫中没人待见他，他为何要去救人？
　　不一会儿，姜珩和几个侍卫便拖着姜麒上了岸，皇上一行人也匆匆走来，“怎么回事？！”
　　一个侍卫头子站了出来，“启禀圣上，四皇子失足落水，臣罪该万死。”
　　“你…你怎么在这？是你对不对！你把麟儿推下去了？他可是你弟弟！”抱着四皇子的淑妃早已泪流满面，食指颤抖地指着玉珩。
　　皇上这才看向姜珩，“是你吗？”虽是问句，却语气肯定。姜珩苦笑，不等他答话，徐舒窈挡到他面前，“皇上，舒窈证明不是三皇子，三皇子刚刚正和舒窈说着话，那边出了动静，他想也不想就跳下去救人。”
　　“传御医，等麟儿醒了再说。”皇上说着就朝淑妃宫中走去，看了一眼徐舒窈。
　　“你想吓死我啊！”姜瑾跑过来拍了一下徐舒窈。
　　徐舒窈笑了，“皇上不会拿我怎么样的。”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护国将军和安河长公主的地位不容小觑。徐舒窈回头，却发现姜珩已经走了。
　　“阿元别看了，三弟应该是回去换衣裳了。”姜宸说道。徐舒窈点点头，问了一个宫女姜珩的住处，又跑去了，姜瑾和姜宸无奈地摇了摇头。
　　这是徐舒窈第一次来冷宫，清冷的让人害怕，正往里探头，被人拍了一下，徐舒窈一个没站稳差点摔倒，姜珩扶住她的腰。
　　“三皇子在这呢，吓死我了！”徐舒窈站稳还拍了拍胸口。
　　“我叫姜珩。”姜珩说道。
　　“啊？”徐舒窈却没反应过来。
　　“我在回答你今天问我的第一个问题。”姜珩见她不解，笑了笑。
　　徐舒窈却已无心想他说的话，“三皇子哥哥笑起来真好看！”
　　“咳…叫我阿珩就好。”姜珩扯开话题。
　　“好啊，阿珩哥哥！”
　　姜珩默认这个称呼，“我也问你一个问题，你为什么帮我说话？”
　　“因为我喜欢阿珩哥哥啊！”徐舒窈没有说谎。
　　还不等姜珩出声，圣上那边传人过来称四皇子落水是一个宫女的失误，已经杖毙，这宫里就是这般，不管大错小错都能找出个替罪羊来，徐舒窈冷笑。
　　姜珩自小在冷宫中长大，看多了宫中的尔虞我诈，又因着是位落魄皇子，冷眼也瞧过不少，最是会察言观色，徐舒窈细微的表情变化被他尽数掌握，“不早了，你再不回去，二哥怕是要来我这要人了。”
　　“阿珩哥哥莫不是吃醋了？”舒窈眨着眼挽上姜珩的胳膊，姜珩抽出手来推开，舒窈故作委屈，“这次就算了，阿珩哥哥下次可不能这般伤我的心了，我走了哥哥要想我噢！”说完徐舒窈笑着离开了。
　　姜珩看着这样活泼开朗的徐舒窈，不由得想起三年前初见她的那一日，那时他十二岁，她八岁，他是无人问津的皇子，她是众星捧月的郡主，实在可笑。
　　那是北辰皇帝继位第十年的生辰，大赦天下，宫里也是一派祥和，这样一片喜庆里唯有姜珩的宫殿里萧条依旧，听闻皇上传旨让姜珩也去“家宴”，姜珩不由得苦笑，他从来都没有家。宴席上他独自一人坐在了最不起眼的位置，那时的他早已习惯了他人的无视，也乐得清闲。
　　“启禀皇上，舒窈这些日子苦练舞蹈，就是为了这一日呢，这就献丑了。”这声音一出，默默吃着菜的姜珩抬起头来，只见一身白色的拖地长裙，宽大的衣摆上绣着粉色的花纹，芊芊细腰，用一条紫色镶着翡翠织锦腰带系上。乌黑的秀发用一条淡紫色的丝带系起，几丝秀发淘气的垂落双肩，将弹指可破的肌肤衬得更加湛白。脸上未施粉黛，却清新动人双眸似水，似乎能看透一切，十指纤纤，肤如凝脂，雪白中透着粉红，似乎能拧出水来，一双朱唇，语笑若嫣然，一举一动都似在舞蹈，这是徐将军之女，徐舒窈。
　　这不是姜珩第一次听说这个名字，传闻里她和四公主姜瑾“无恶不作”，最爱作弄人，又爱“打抱不平”，偏的俩人身份特殊，谁也奈何不了她们，今日一见，姜珩只觉心中有所变化，紧闭的心门似乎随着这个小女孩的舞动，一点一点被敲开了。
　　徐舒窈自然没有注意到姜珩，箫声骤然转急，她以右足为轴，轻舒长袖，娇躯随之旋转，愈转愈快，忽然自地上翩然飞起，是二皇子姜宸施展了轻功，在座之人无一不喝彩，只有姜珩心里是苦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