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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十五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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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醇的梅花酒入口,清雅的花香旋即在口腔化开,温热的酒滑入喉咙驱散体内的严寒。他颇惬意的摇着葵扇,目光投向窗外被白雪覆盖的红梅,嘴角扬起怀念的笑。
“你若是知道那孩子与蓁蓁的关系估计就不会千方百计阻止他们了……”鲜红的梅花瓣从窗外飘入,轻轻地落到他的掌心,一声轻缓的长叹葬送多少心碎的过往。
“阻止什么?”青衣墨发的上仙穿过梅林,无声无息的走到他面前落座。
气质绝尘的上仙数千年如一日,时光对他总是格外的眷顾,一丝白发一条皱纹都不曾在他身上留下。灰衣和尚熟练的替他添上酒,不作解释。
“紫宣已是九重天的上仙,九奚山未来的主人,当断不断后患无穷的道理你不是不懂,为何还要暗中让他与白夭夭有所牵连?”素来沉寂如深渊的漆黑眼眸染上愠色,俊毅的脸上是对好友胡作非为的痛心。
修长的手指捻着红梅花瓣,笑着摇头,嘴上念叨着熟悉的诗句:“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真是傻姑娘,守着无望的誓言苦等上万年。”
“修缘,你究竟想说什么?”冰冷的面容一点点瓦解蜕出最真实的模样,他自诩的冷静竟被他短短的一句话攻击得七零八碎。
沉默死寂般蔓延,李修缘宛如一口古井波澜不惊的深邃眼神投到他脸上,几乎是瞬间将他所有的伪装看穿。
他淡然的眼神闪过一丝慌乱,明明被看穿内心深处掩埋着的痴念他仍旧放不下九重天青帝的身段,仍旧割舍不下天下苍生、仁义道德。
“紫宣是仙,白夭夭是妖,仙妖殊途是怎么也不能走到一起的,白夭夭痴缠着紫宣只会拦住他的得道之路,从此万劫不复。”他深知自己徒弟的秉性,爱到深处不能自制,拼个魂飞魄散也要和那条小白蛇相守,千年前他当真敌不过蛟龙吗?他不过是兵行险着,用“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方法成为凡人与小白蛇在人间结为夫妻。
李修缘一阵嗤笑,将手中的红梅投入温酒的碳炉中,看着鲜嫩娇艳的花瓣一点点化作灰烬,道:“瞧你这话说的,我夭夭徒儿怎么就比不上你家紫宣啦?夭夭可是和尚我的心尖宠,疼得紧,怎么能眼睁睁看着你九重天的人欺负她!”
白夭夭心思单纯,千年受尽磨难也未曾堕入魔道是何等的可贵?他三个徒弟就白夭夭最苦,苦得叫他心疼,她想和许宣相守一世他就出手帮助,又怎么碍着九重天的道了?
青帝沉默,隐藏在广袖下的拳头握紧。
“今日我前来是想询问你另外一个徒弟素芳的事情的。”手中的酒杯轻轻放下发出细微的碰撞声,素来性情古怪的他此刻是难得的严肃。
九重天的人都以为清高薄凉的青帝几万年来唯有紫宣一个弟子,事实上并不是如此,在紫宣之前他还收过北海龙族四公主素芳为徒,因素芳一生为情所困坠入妖道滥杀无辜被青帝贬出师门,碍于九重天与龙族的脸面此事被掩盖下来,知情者少之又少。
今日李修缘登门拜访还特意提及素芳,想来人间界的许宣和白夭夭是碰上她了。青帝长叹,两个徒弟没有一个是让人省心的。
“她怎么了?”
“劣性难改,三界不容,此生怕是会落个魂飞魄散的下场。”堂堂的北海龙族四公主又如何?一念成魔后不过化作一捧灰尘被风吹散,永永远远地消失在三界,连带着痛苦偏执的过往烟消云散。
青帝拿起酒杯的手松开,香醇的酒水洒满桌面沾湿他的衣襟,他哑然,问:“那孩子当真无法回头了?”在紫宣之前,素芳是他见过的三界内最有天赋的孩子,勤加修炼假以时日必定能登上九重天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宝座,奈何情关难过,竟让她千年修行毁于一旦,从此由仙坠入妖道,万劫不复。
“她双手沾满临安城数十条无辜少女的鲜血又夺取了魏王妃王羽琪的灵珠炼魔,即便你想袒护她,这满天神佛又岂会轻易饶恕她?”李修缘敲了敲桌面,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凝重。老友素来疼爱徒儿,舍不得他们受伤他又何尝不知,只是素芳罪孽深重,熊熊燃烧的红莲业火也无法将她身上的罪业焚烧。
青帝再度陷入沉默,锋利的指甲嵌入掌心,十指连心之痛也比不过救不了爱徒的无能为力的痛苦。
“若蓁蓁还在,她会怎么做?”他抬头望向好友,满脸的凄苦与痛心。多少年过去了,那个巧笑嫣然的女子仍旧在他心中挥之不去,甚至在他束手无策之时给予他鼓励。
抿唇不语,李修缘看见他眼中的挣扎,看见他饱受煎熬的痛苦,轻叹,道:“若是她,在苦劝孽徒无果后定会痛下杀手铲除后患。”她素来眼中容不得半点沙子,出此祸害人间的孽徒又怎么会留着?
青帝闭眼,心底的痛楚蔓延开来,脑海中不断闪现红衣如火的女子念着那句令人心碎的诗句的画面。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怀瑾,你可曾爱过我?”红唇微启,她笑着诘问他。
他终究是放不下。青帝睁开眼睛缓缓起身,道:“罢了罢了,冰镜我借你便是。”他知道他前来九奚山询问素芳一事就是为了借冰镜,当年的素芳吞食了王羽琪的灵珠仙力无人能敌,唯有蓁蓁留下的冰镜结合李修缘的佛法引出三昧真火才制服了她,若不是他有有一丝私心将她从锁妖塔里放了出来,也许就不会有现在的悲剧发生。
李修缘淡淡一笑,看着他远去的孤寂背影思及他对白夭夭的偏见忍不住想将往事告知他“怀瑾,夭夭她其实是……”
话到喉咙竟是如此的难说出口。
“你想说什么?”青帝停下脚步,眉头轻轻皱起,一时间猜不透老友的心思。
阳光刺破云层细碎的投落到桌面,窗外的红梅轻飘飘地飞进来落到阳光照亮的桌面上。李修缘看着那朵沾着雪水的梅花,千言万语化作一句叹息,道:“罢了罢了,一切随缘吧。”
寒冷的微风轻吹拂,扬起他竹纹青色广袖,青帝神色未变只当作他喝醉后的胡言乱语,迈着稳重的步伐离开。
“曾虑多情损梵行,入山又恐别倾城。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怀瑾啊怀瑾,情字你我都不曾参透过。”香醇的梅花酒一杯又一杯下肚,内心的愁绪是越发不得纾解。
胭脂……我在这红尘中竟变得跟怀瑾一样了。
情,就是命中最大的劫数。
天空已经放亮,临安城再度由寂静的黑夜走向热闹的白天,昨夜对白夭夭和许宣来说又是一个不眠夜。小青的传音符告知他们赵司巍是自己走出魏王府的,当时她和小灰正想拦着他不让离开,谁知他想撞邪一样爆发出巨大的力量将修行多年的两人弹开,一溜烟的往东郊山头跑,他们怎么也追不上。
小青还告诉他们,今天早上魏王府的人发现消失不见的不只是世子爷赵司巍还有素来早起晨练的魏王妃也不见了,整个王府乱哄哄的要找人。
白夭夭与许宣知道,定是素芳的伤势过重偷偷躲起来了,她现在的身份是魏王妃怎么可能轻易将真身暴露。不过当务之急是把赵司巍找回来,他手无缚鸡之力即便没有遇到妖怪也会被居心叵测之人伤到。
“小白,你说赵司巍这个小鬼会不会已经……”小青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担忧的看着白夭夭。
白夭夭没好气的将她放到脖子的手拿下来,戳了戳她光洁的额头,说:“哎呀别乱猜测了,我相信小世子洪福齐天会没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