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拍鬼片吧[快穿]》无题o

1、现世

　　张崎死了，死了二十几年。
　　久到连自己是谁也忘了。

　　本来灵魂本来就难以保存生前记忆，而他似乎又特别容易脑袋空白。每天看着黎光市的晨曦走向漫天晚霞，漫无目的的乱晃，几乎天天无所事事。

　　他尝试过挖掘回忆，也曾在城市裡寻找生前的灵感，或是跟随某位活人体验对方的生活，但总是因为各式原因回归原点，一无所获。

　　到了近日，他隐隐约约感觉：他要消散了。
　　竟有种鬆了口气的解脱感。

　　所以那天一群吵吵嚷嚷的活人某次按下快门后，一丝丝清明的生气随着喀擦声溶入他日渐透明空洞的身躯时，他心中第一感觉是惊愕。

　　再来是久违的狂喜。

　　他想起自己的名字了。
　　他叫做张崎！

　　三十年前，张崎花了很大功夫看定城南一家废弃工厂。确定这活人不近，生物不来，连阳光都因为前方林立的高楼阴惨惨了几分，短期内不会有买家愿意出手。这才心满意足绕近工厂裡，算定这裡是他的家。

　　每分角落他都了然于心，哪裡常落灰，哪裡出虫子更是一清二楚。说来讽刺，生前的生活他是越过越消逝，生后的记忆却是比常人都明白。

　　上个月第一天，他如同往常在城裡遛达一圈，感叹果然没人见得到他，就见到已经陈封至少十年的大门前聚集了几个人。心裡顿时出现不好的预感。

　　伊呀一声，铁门生锈的锁落了下来，扬起纷飞的灰。

　　“老大，这儿果然很有鬼屋的气氛！”说话的是染了一头黄毛的年轻人，他满脸惊喜，凑到旁边一位穿着格子衬衣的瘦削年轻人身旁说道。

　　“嗯，那大家把握时间，天黑前到处看看，接下来几个月我们都要待在这裡了。”年轻导演方守乔淡声回应，压了压自己的鸭舌帽。

　　他们不是正规的演艺团队，只是小型工作室，从创业打拼混到现在，关係熟捻。

　　但也因为相较其他演艺公司没有人脉、资源，每次採景、找人、准备道具都耗了不少时间，全凭大家一腔热血。比如这次鬼屋选择，还是找现成的都市传说后，和这块地皮的主人联繫。好在这裡离市中心远，还长年闹鬼，对方继承这块地也不打算做些什么，价钱压很低。在得知他们是正规拍片后，满脸惊喜明裡暗裡告诉他们多多宣传，搞不好成片后还能打一波观光广告。

　　方守乔清楚，这样撑不了多久的。

　　所以这次他们趁着鬼月热度拍鬼片，掺入当地都市传说，企图拉一波基础观众，卖乡民票。为此灌酒没少灌，还拉到陈老、王董等等的贊助。

　　黄毛从工厂大厅冲到裡头的小房间，哇哇大叫：“嗷，光这面牆我就值回票价了！”

　　方守乔颔首：“那你记着，回去改剧本画分镜。”

　　黄毛编剧欣喜：“没问题，老大！”

　　他满脸兴奋看着眼前剥落的壁癌，完全没发现正在他眼前不足一釐米的地方。张崎瞪着不存在的眼睛，半个身体溶近他的下半身裡，胸膛都要撞上对方的鼻尖，一脸不爽。

　　废话，任谁被不认识的陌生人闯进家门，还对着他精心设计的房屋指指点点，都会不高兴。

　　但张崎比较特别。他没有记忆，也就是对周围的生活环境、生人共感特别低，也就特别不容易情绪起伏。所以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这么鲜明的感官情绪，而他还没有意识到这件事。

　　夕阳坠入地平线，绚丽的火红烧上工厂的屋顶，他们掐着时间点离开了工厂。

　　接下来几日他们固定来场勘，张崎看着他们对着自家的地板画上白线，红点，再搬来一张张桌椅、画布。如入无人之境却又无可奈何。

　　早十几年他还能显身吓吓对方，但现在不把自己玩完就谢天谢地。毕竟他太虚弱了。

　　场勘完成，走位摄影机也差不多就绪，更多的陌生人在这裡进进出出。

　　张崎无聊地跟在导演身后实力上演背后灵。这几天他发现对方完全是完美主义强迫正的代表人物，一旦拍起片来一板一眼，连细节也不放过。镇日穿着格子衫、牛仔裤，不太聊天，平常的打招呼就是微笑。

　　用小姑娘的话说：无趣的老男人。

　　哦，应该是无趣的年轻老男人。外表年轻，内心七老八十了。

　　张崎伸出虚幻的手指碰了碰对方的肩，没反应，再碰了碰，依然没反应，他撞上对方的后背，做出拥抱的姿势。

　　方守乔猛然回头，似有疑惑。

　　摄影是位小姑娘，一个人摆弄两台机器，她问道：方导，怎么了？

　　方守乔摇摇头，忽然犹豫：“等下先拍后面的镜头，女主角发现不对那幕。”

　　小姑娘纳闷：“但前面没拍，场记之后怎么记位？”

　　方守乔点头再摇头，含糊：“听我的。”

　　这一幕算是小高潮，女主角终于在恐惧达到高点时，世界观轰然崩塌。她再也无法自欺欺人用唯物主义解释，阴影深处鬼魂似有发觉，喊声越发凄厉，不再掩饰朝她伸出贪婪的獠牙——

　　卡！

　　张崎来不及转身，一阵闪光后，和导演大眼瞪小眼。
　　一瞬间，张崎在对方脸上看见明显的错愕。

　　错愕。错愕什么？

　　他飘到相机前，看见萤幕上自己模模煳煳的脸出现在女主角身后。

　　黄毛鬼哭神号：“不会吧，大白天撞鬼啦——”

　　方守乔心裡瞬间惊惶，但身份毕竟不同，他很快镇定下来：“我们本来就在鬼屋，这几天祂都没害我们，先不要紧张。”

　　他打点大家先行回家，嘱咐回去买香买元宝，务必要把好兄弟安抚好了，才好继续拍片。

　　连钱都付了，不拍对不起自己。

　　至于另一头的张崎，他完全陷入惊喜顾不上他们。

　　丝丝清明后，他想起自己的名字了，这可是二十多年来头一遭！

　　会不会他继续和这些人待着，就可以找到轮迴投胎的方法？

　　【系统载入中......载入成功】

　　【开启鬼片系统编号GP】

　　脑海裡忽然传来冰冷机械的声音，张崎悚然。

　　‘你是谁？’张崎试探道，他实在太虚弱了，连反击都做不到，只能迂回试探。

　　那道声音沉寂下去三秒，又响了起来：“不必担心，你可以把我想成某种生物，或者超级晶片。为了存在我们必需获取能量，而我是鬼片系统，意及必须从拍鬼片中获取能量。因为我本身没有这个能力，会和宿主签订条约。我满足你的愿望，你帮我拍鬼片。我们的目的是长久互利互惠。绝不是单方面的剥削。所以，我们系统是绝对不会强迫宿主的。”

　　张崎：“……”

　　张崎隐约记得，自己在城市晃荡时曾遇见几个年轻人，谈笑间提及‘系统’，似乎是某种笑料；但他更怀疑自己在消散前夕魂魄不完整导致精神错乱，俗称，精神分裂……
　　系统：“宾果！宿主果然聪明。宿主你会逐渐遗忘记忆就是魂魄不完整，用精分来说可以说是异曲同工。怎么样，我帮你收集完整的魂魄，你去拍鬼片，很划算吧。有没有心动，考虑一下不？”

　　张崎沉默。

　　撇去怀疑不谈，当‘系统’提及找回记忆时，他瞬间动摇了。

　　无他。生前几年，死后这三十几年，再来个未来不知年，被同件事情绑住，不知不觉这成了他的执念。

　　他原来对想起名字感到狂喜，还是系统出现，让他沉淀下来才赫然发觉，或许遗忘是好事。

　　他隐隐预感，这事踏入就再也无法回头。没有人无缘无故会被困在同样地方好几十年。当初他会遗忘，说不定是最佳解。
　　他看淡了，宁愿如此，他选择魂飞破散。

　　所以，张崎冷静道：“抱歉，我无法办到。”
　　系统：“...啥？！”机械音猛然拔高，它没想过宿主会不答应，明明侦测雷达都表明这是对方最大的愿望！

　　张崎从容和缓：“这的确是我的愿望，但谁说愿望就一定要达到才呢我对找回记忆没有欲望，对不起，另请高就吧。”

　　系统：“.......”这宿主清楚的有点过分啊。

　　就在系统心灰意冷时，忽然心里福兮灵至：“你这次会想起名字不是偶然。”

　　张崎错愕：“什么？”
　　系统：“刚才那个戴鸭舌帽的男人，你的灵魂在他身上，他和你有关系。”

　　“魂飞破散可能是你最好的选择，但对于其他人，并不。”
　　“你如果掐灭了想起记忆这条路，就像是掐灭了对方找出困境原因的可能。没有余地。”

　　这句话很直接，但却一击中的。
　　张崎莫不做声，他在思考。

　　系统感觉胜利就在眼前。
　　“那人被你的灵魂影响，长期受到失眠所苦，你自己想清楚吧。”

　　十分钟后，张崎叹了口气，开口：“好，我答应你。”

　　机械音安静下来，半晌冷肃道：
　　“签订契约开始。甲方，张崎，为系统编号GP在找回灵魂期间拍摄鬼片提供能量；乙方，系统编号GP帮助甲方寻找灵魂并提供灵魂融合服务。契约在灵魂融合前完整有效──”

　　内容长长一叠，只有正式和冰冷。

　　张崎静静得听，没有打断。
　　终于最后一句话头落下，张崎感觉自己灵魂里好似多了重量，仔细辨明却是不能。鬼片系统开启雷达侦测张崎的灵魂地点，遥远的天边隐约有晕眩的吸引力。

　　系统忽道：“灵魂只会在相似频率的人身旁出现，所以....”

　　头晕感越来越重，张崎没有听清。
　　他看见自己透明的身体飘上半空，离地越来越远。

　　突然铁门匡噹一声再度被撞开。打头阵的方守乔惊讶地望向飘在半空的张崎，表情在一众神色戒备地剧组中尤其明显。

　　那几秒钟，两人一瞬不瞬对视着，张崎确定对方看见自己了。
　　刚才选择时曾有的种种的不信任和怀疑一一略过心头，又如烟尘般飘散。

　　那霎那，张崎忽然很庆幸，刚才自己做了选择。

　　闭上双眼，平板的声音在脑内响起：灵魂抽离.....。
　　[灵魂传输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