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第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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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立冰场两头的训练就这么持续了一整个暑假，韩道和顾远知就像约好了互不打扰那样，只在中午和晚上吃饭的时候才小聚一会儿，把练习的技术动作拿出来讨论。
面馆老板依旧是那个拿扔当摆的老板，不过不管两个人每次点任何面条，他都会往里十分豪爽地扔一大坨杂酱，然后搅和搅和，像什么都没发生过那样给两个人端上去。
韩道心思不在面条上，吃了半碗才反应过来，面无表情地扯了一把给客人上面的老板的围裙，冷然道：“你少收我钱了。”
把面碗毫不客气地往旁桌客人台面上一扔，老板转过头来，横眉说：“个人爬哟，你是老板我是老板，你说多收了就多收了，你说少收了就少收了？”
“就是少收了，杂酱面十一块，小面六块，你只收了我六块钱，等会儿把剩下的钱补给你。”
“个人爬个人爬，那点肉沫是不小心弄进去的，还收十一块，自己安静吃面，咱们小远怎么没你那么多话。”说完这句话，老板哼了一声，又进后厨打点新来客人点单的面条了。
韩道坐在板凳上蹙眉，顾远知想了想，岔开了话题：“对了韩道，你说今天要给我说重要的事情，是什么事情呀？”
“哦，后天就是到教练面前做暑假末期测试的日子了，阿克塞尔练好了吗？”低头又夹了一筷子面，韩道等到说完才去吃。
顾远知闻言重重点头，十分自豪地拍了一把自己的胸脯，自信道：“那肯定呀，不仅学会了，成功率都能在百分之五十以上了。”
“真的？”
“当然是真的，难道你还不相信我吗？”
“不是不相信你，但是明天是在教练的面前做，情况或许会有些不一样。”比如心态，比如当时一瞬间的状态，虽然后天的教练测试也并不会顾远知一次没有通过就判定他没有学会，但是未雨绸缪总是好的。
吃完了碗里最后一筷子面，韩道从钱夹里拿出五块钱，说：“这样吧，等会儿回了训练场，你在我面前多跳几次，我先看看效果。”
“好！那就这样定了~”看着韩道吃完了自己的午餐，顾远知也赶紧加快了速度，把碗里的面条塞进嘴里。
很奇怪的是，刚刚和韩道聊天他的心态都保持着十分的平和，但是他提完“回去在他面前跳一次”之后，顾远知的心脏就骤然开始疯狂地跳了起来。
心脏过速的跳动导致他手指开始颤抖，最后小半碗面夹了又放下，怎么也吃不下了。
韩道看着他夹起又放下的动作，有些疑惑：“怎么了？吃不下了？”
顾远知的饭量他比较清楚，虽然不能说是很大，但是一碗二两的小面吃完还是不成问题的。
听到韩道的询问，顾远知刚才就已经开始狂跳的心脏跳动得更厉害，他不动声色地取过来餐巾纸擦了擦自己的嘴唇，笑着回答：“可能今天上午还没有饿吧，吃不太下了。”
“……是吗？”吃不下，硬塞下去也不太好，韩道不再强迫顾远知吃饭，只是从桌边站了起来，领着他往外走，出门之前路过老板用来充当收银台的一张破桌，便眼疾手快地将手里捏着的五块钱放到了老板的桌上。
老板一时还没反应过来，直到韩道又往外走了两步，才搞明白他究竟是个什么意思。
当下，老板也不废话，把那五块钱揉成一个团，朝着韩道的背扔了过去——韩道背对老板往外走，那个团在韩道的背脊上弹了一下，然后落在顾远知怔怔举起的手心中。
韩道：“……”
顾远知：“……”
面馆老板拎起垂在桌边的一块抹布，起身准备收拾韩道和顾远知吃了饭的桌面，边走还边忍不住骂道：“说了没多收钱就是没多收钱，多给钱的客人我家店不想招待。”
他的声音里带着隐隐的怒气，顾远知听了出来，连忙推了一把韩道的后背，示意他别再招惹老板，赶紧先走下次再说。
韩道也没有撞枪口上面去的欲望，接过了顾远知给他的那张钱，拐脚的方向却不是商场的入口。
与此同时，面馆老板端起顾远知吃饭的那个碗，一张粉红色的，折成小块的钱随着碗的悬空，从底下展露了出来。
面馆老板手中的碗往桌面重重一磕，皱眉不悦道：“……个龟儿子”
面馆外，顾远知看着韩道走的方向，有些疑惑地开口：“韩……韩道，你要去什么别的地方吗？回训练场是这边啊？”
“嗯，有点地方要去，稍微陪我一下。”
二十几天相处下来，顾远知也习惯了韩道做事情之前不怎么解释说明的状态，便随着他去。
两个人顺着商场外沿走，不过五六分钟的样子，路边便出现了一家以橙黄色装修为主的店铺，店铺最上面横着两个巨大的“沁园”，正是渝州地区最知名的面包店之一。
刚刚才吃过午饭，怎么又来买面包？
韩道今天饿成这样了？
顾远知不解地随韩道走进了店铺之中，还没等他后脚跟踩地站稳，就听到韩道冷漠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选吧。”
……啊？
选吧？选什么？
来不及回来，顾远知不解地抬头看着韩道；韩道没听到回答，微微侧脸就看到顾远知睁着眼睛这幅傻样子，于是他的眉头十分熟练地挤了起来。
“选一个想吃的，带着下午吃。花样滑冰消耗大，每一餐都要认真吃。”
这下，顾远知终于明白了韩道的意思——就因为他今天中午没吃完的那碗面，韩道不惜舍弃了他宝贵的好十几分钟训练时间，带着他过来买面包。
人人都了解韩道的严格。
但是没人知道，除了严格，他还有许许多多对人能够展现出来的好的品质，比如说细心，比如说体贴，比如担心他怕黑打来的电话，今天中午要买的面包。
店里的空调打得太足，刚从炎热外围走进店铺时候的汗被空调一吹，顷刻汗毛全都竖了起来，顾远知如坠冰窖，浑身都冷得可怕。
这么好的韩道。
如果明天自己不能通过教练的测验，不能发挥出自己的阿克塞尔三周跳，不能完成自己雨夜里和韩道定下的约定……
就会失去，这么好的韩道。
凉意像是冰场的温度，顾远知眼前逐渐模糊，然后又清晰，清晰时候，他真的站在了冰场上面，穿着冰刀孑然站着，韩道就在他面前，拉着另一个看不清脸，也看不清男女的选手，先掐腰举高，然后托举滑远。
“顾远知？顾远知？？”
韩道本来正在观察店里有哪些品种的面包，然而自己刚才提问的人久久不说话，他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就看到顾远知面色苍白地站在原地，眼神失焦，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吓了一跳的韩道一步上前，然而喊了两声顾远知依旧没有反应；顾不得店里有人侧目，韩道提高音量又喊了两次，顾远知才总算是微微清醒了过来，惊愕地看着面前的韩道。
刚才解散的眉毛重新集合，韩道伸手在他肩膀上一掐，似乎是生怕他摔倒那样，把他按在地面上：“你怎么了？不舒服？刚刚饭就吃的那么少，真的不舒服就赶紧回家休息。”
“……不！”
对了，那天，韩道也是这么说的，不想好好练就去休息室里坐着，别占着场地不练习。然后……然后……
“不舒服就回去休息，硬撑着有什么好处？？”
“不——没有不舒服，我不用休息啊，哈哈哈哈，可能刚刚，有点走神，嗯……韩道你说什么来着？”
“……”
听着顾远知这么说，韩道刚才就有些不放心的心情此时变得更加不放心，他掐着顾远知的肩膀，把他上下打量了若干次。
顾远知不敢让他察觉到自己的状态不对，只能面对韩道挤出一个微笑，试图换取他的安心。
韩道不看这个笑容，不过随着时间流逝，顾远知脸上的苍白略略褪去，嘴唇上的红润稍微起来一点，他才稍微放心一点地松开了他的肩膀，转头说道：“我说，你想吃什么面包。买回去下午吃。”
“哦哦，我看看……就那个吧，柜台旁边就有，拿着方便。”
顾远知现在无暇顾及吃面包或者不吃面包的问题，他只是随手一指，指了个离柜台最近的点心，然后又沉浸在了自己的忧虑之中。
韩道过去找柜员拿点心，直到走进，才发现这亮着灯的保温箱里放的品种只有一个，其名称叫：“老婆饼。”
韩道：“……”
柜员热情洋溢，拿着小口袋问他：“弟弟，老婆饼是刚刚取出来的哦，很好吃的哦，你要几个？买五个老婆饼的话可以拿盒子装的。”
……够了。已经知道了这玩意儿的名称叫老婆饼了，不必一再重复吧？
韩道看了看保温箱里的点心，镇定自若道：“三个，拿袋子装就可以，谢谢。”
“三个老婆饼，好勒~”
快手地给韩道装上了三个老婆饼，柜员又立刻帮他付账扫支付宝，两三分钟后，韩道已经拿着老婆饼走到了门口；阳光落在地面，韩道转过脸打量一眼身后跟着的顾远知。
也不知道是不是光线的缘故，他的脸色又苍白了起来，脖子上挂着汗珠，可能是热的，却又不太像。
买“老婆饼”耽误的这若干分钟，平摊到回休息室饭后休息，两个人也没在休息室内坐多久，就换了冰刀准备完成刚才在面馆定下的事情。
韩道把老婆饼放进自己的储物柜，顺口跟顾远知说：“点心放我柜子了，饿了就自己过来拿。”
顾远知嗯了一声，目光盯着门外的冰场，也不知道听进去了没有。
韩道心下有疑问，又问他：“我刚说点心放在谁柜子里面了？”
顾远知又嗯一声，随口说：“我柜子，我知道吃的，你别担心了。”
……这可谓是，一丁点儿都没有听进去吧；韩道的目光挪到站在他面前的顾远知的身上，然后又挪回来，却没有再重复这老婆饼究竟放在哪儿的问题。
两个人默默无声地走到冰场上面，寻找了一个人最少的角落，韩道倚在冰场边上的围栏上头，示意顾远知可以开始了。
“我还没有准备好。”
顾远知在心里说着，但是当他抬起头，面对韩道那双永远古井无波的眼睛的时候，说这句话的勇气也偃旗息鼓了。
他没有退路，除了跳出完美的阿克塞尔三周跳，除了一次又一次地跳出完美的阿克塞尔三周跳，又能怎么办呢？
他没有准备好，但是韩道已经准备好了，韩道不会等他——如果他掉了链子，韩道就会和别的人组合，和别人去拿那个遥不可及的世界冠军了。
把一口气含在嘴里，顾远知屏住呼吸，一开始起步的动作滑出去，就知道错了。
起始就是不对的，他勉强修正回来，滑到韩道面前的时候进入准备动作，然后跃起，然后旋转，然后——
“砰”的一声。
顾远知重重地摔倒在冰面上。
“你——”担心顾远知受伤，韩道连忙往前滑了一步，然而只是一步，顾远知贴在冰面上的手便举了起来，他的双手往韩道那边一推，示意他别过来。
“我！我刚刚是……是有点心不在焉！重来一次，不会失误了！”
“真的……不会失误了……”
因为训练而没时间理发，他的头发长得有些长了，又有点杂乱无章，此时垂下来，韩道看不清楚她的表情；但即便如此，韩道还是收回了自己往前滑的脚，淡淡地嗯了一声，示意他又来。
顾远知忍痛从冰面上爬起来，退回刚才的起始点，冰刀蹬冰，然后往前——这一次很好，一开始没有错误，顾远知依旧是屏着一口气，依旧是滑到韩道面前的时候，开始准备，开始跃起。
短短两秒钟，顾远知落冰滑行，完美——他转身看向站在冰场边上的韩道，松了口气：“三周……阿克塞尔，三周跳！”
站在冰场边上的韩道垂下眼睫，嗯了一声，然而半刻后，他还是抬起了头，极度轻微地摇了摇。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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