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风》Killing_me

1、一

　　瘦削的剪影。夕阳下有金属冷冷的反光。

　　离日落西山还有一会儿，昏黄的颜色晕开在天穹之上，像老画像褪了色的背景。令人绝望的夕阳西下。艾莎深叹一口气，伸出黑色护甲紧紧包裹住的手，摘下金属头盔，那上面有干涸的血迹。敌人的血。长长的亚麻色卷发来不及坠下就被风吹得凌乱，随着肆意的西风上下翻飞，遮住了她的脸，看不到表情。

　　远处有微弱的蓝色光芒闪烁，从艾莎斜靠在岩石上的盾牌中，反射进她的眼里。从盾牌中看过去，有一小团模糊的黑色影子坐在远处，闪烁的蓝光是那团影子与后方那些手拉着手，低垂长发，随风一起悲吟的高大树木唯一不同的地方。艾莎心里明白那是什么，然而现在的她连动一根手指的心情都没有。

　　风略略吹得轻一些，飞舞的长发安静下来，散在肩头，艾莎的脸露了出来。那是一张苍白如石膏像的脸，脸上没有表情，清冷又寂静，眼瞳深邃黝黑，像深不见底的黑洞，将所有感情藏匿其中。她有些出神，黝黑的眼睛此刻直勾勾地盯着山脚。

　　山脚下，猩红弥漫，点缀着丝丝金属的反光——那是附着干涸鲜血的士兵盔甲。一切都已经消失了，一切杀戮，呐喊，嘶吼，野兽一样的眼神和刺入敌人胸膛后拔出时，卷钝刀刃上的粘稠鲜血。现在，都成了令人恐惧的精神碎片，而这些碎片，也已经被风带走，只剩下赤裸裸的现实。

　　艾莎记得无面兽向她的坐骑黑龙冲过来时，和她近得能嗅见那兽类“咻咻”声中伴随的血腥气和粗蛮的味道。她手持□□，看着那传说中能使人产生恐惧的野兽，脑中如被白漆刷过，无法控制身体做出任何躲避动作。那一刻，她清晰地听到三千里外，海雷克帝国的首都教堂中，华沙公主喃喃的祷告声。那也许是幻觉，但她却真切地感受到，华沙温软的双唇中吐出的那些温暖如春天般的词汇，给她带来的幸福感。

　　然而下一秒，一个身影从她身边旋风般刮过，她被一股推力狠狠地从马上推下，摔倒在地上。艾莎迅速跃起，认蹬，上马，这前后不过几秒钟的时间，然而她再次向面前看去时，无面兽已是杳无踪迹。

　　刚才那个身影好像一个人。

　　好像爸爸。

　　艾莎感到头有些痛。黑龙径直向前走着，马蹄践踏过无数敌方士兵的尸体，绕过己方士兵的残骸，那样信步在尸丛中。可是那些尸体... ...

　　艾莎感到一股无法控制的强大悲伤将自己淹没，藏匿着一切感情的黑眸中有微弱的光芒跳动。

　　太阳落了一些，四射的光芒开始收敛，可是风又刮了起来，旋起地上的沙土，飞旋的沙土中模糊的是她的眼。艾莎甩了甩头，把长发和眼中的沙土甩到脑后，戴上头盔，带着隐藏在整场战役之下的情绪离开。

　　军队就驻扎在古盆山下，骑快马大概半个时辰可以到战场。艾莎抬着她瘦削的下巴，在她的爱骑黑龙背上，穿过半个时辰的担忧回到爱戴她的将士中间。风从很远的地方吹了过来，艾莎下马，立刻有备马的士兵小心翼翼地把黑龙签去马厩拴好。

　　“艾莎将军。”士兵们上一秒还在互相宽慰，可看到艾莎回来了，立即藏起所有的痛苦与悲伤，扯出一脸笑对着她立正站好。

　　艾莎看着这些年轻士兵脸上未干的泪水，熟悉的无力感又从足尖翻腾着涌上来。另一边的帐篷里，队医在给受伤的士兵处理伤口，他们心里一定都想念着三千里外的海雷克帝国都城中的妻子、儿子、母亲，或是情人。稍远一点的地方，有几个围着火堆的更年轻的士兵，唱着一首她从来都没听过的歌谣。

　　当初我们一起浪迹天涯，
　　时光已经逝去了好久。

　　调子凄婉迷茫，艾莎想这一定是一个悲伤的故事：骑士的情人站在他的墓前，回忆着他们过往的一切，那些浪迹天涯的岁月。

　　“没事的，我们... ...会胜利的。”艾莎拍着其中一个士兵的肩头，装作没有看见他拼命想去忍住，却依然沿着稚嫩面庞滑落的眼泪。多么苍白而又无力的话啊。艾莎想着，手便也垂下了。她咬住嘴唇，猝然调转头去，像一阵风似的旋进了帐篷。

　　女巫深紫色的瞳孔在烛火旁闪现，她安静地在桌边坐着，仿佛这一整个下午都在这里，哪也没去，乌黑的斗篷和兜帽将她的身体覆盖，只露出惨白色的，尖尖的脸，和泛着危险的瞳。她缓缓抬起头，注视着刚刚走入帐中的艾莎。

　　“你都看到了吧。”

　　艾莎没有看她，自顾自地卸下了盔甲。

　　女巫静谧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慌乱，她变成了一只皮毛光滑的黑猫，跃上桌子，开始舔自己的爪子。

　　“你看见我了？”

　　声音里藏着些懊恼。

　　艾莎没有回答她，转身将盔甲挂到墙上。那些烛火照不到的昏暗角落里，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冷兵器，各种长剑，短刀，刀背上或剑身上皆有着华丽复杂的花纹，柄上镶满各色宝石。这些都是华沙公主——艾莎的姐姐——送给她的，每一把拿出来都价值不菲——仅仅就那些镶嵌的宝石而言，可是她没有办法告诉华沙，这些在战场上一碰就断的东西只能挂在墙上做装饰品，看到华沙充满期待和祝福的眼神，艾莎就什么话都说不出了，最后还是违心地收下。

　　“最近库莉斯是不是又说什么动摇军心的话了。”

　　“她倒没有，她这几天都在祭坛附近呆着。可是最近的战况，不用她说什么，也是... ...”琼偷偷看了一眼艾莎的表情，没有再说下去，只是发出一声娇懒的“咪呜”，便往艾莎的怀里跳。

　　“对方有无面兽，我们再像这样这样打下去只有输，更别说什么找回陛下了。”

　　“父亲... ...”艾莎冰冷的嘴唇没有任何弧度，无论是上扬的还是下翘的。自从她16岁接管海雷克帝国神圣军的兵权后，就再没人看到过她笑或是哭。即便是生气，也是面无表情，压抑冰冷。就算是父亲爱德华失踪的那一天，她也仅仅是换上金属盔甲，戴上头盔，牵着她的黑龙，对全体整装待发的神圣军将士们说：“为了陛下，出发。”没有誓师大会上激昂动人的演讲和眼泪，就这样走出宫殿，带着她的将士们，去寻找这个国家的精神支柱，她的父亲，爱德华国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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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萌新一枚，随便写写存脑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