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云长绝》雅懿

60、第六十章再见了傅时雨

　　方奕轩看了看时间，已经九点了，胡乱吃了个早饭就上了游戏，一上线又有鸽子朝自己飞来，落款是无情：“柳州复活点，速来！”
　　方奕轩急急忙忙御起轻功朝柳州复活点赶去，无情和自己没什么交情，所以他找自己的事肯定和林远、傅时雨有关。
　　方奕轩从驿站传送到柳州，复活点已经看不见了。只能看见乌泱泱的人头。方奕轩拍了拍一个站在外圈拼命想挤到内圈的人的肩膀：“兄弟，里面这是发生啥事儿了？”
　　那人打量了他一番，估计是认出了他：“你是那个方……什么来着……”
　　方奕轩急忙道：“方奕轩。你快告诉我里面什么情况！”
　　这人还没发话，从自己身后传来了一个仿佛一个世纪没听过但是自己却永远不会忘记的声音：“林远魔怔了，想要轮白小柔，正在复活点堵她。方兄弟，你和小远情同手足，还是去劝劝的好。”
　　方奕轩回头看了看，是紫禁之巅的大队人马，刚刚和自己搭话的正是帮主千年。紫鸢就在他身侧，这时竟然开口了：“哥，那个小柔罪大恶极，气走了小雨，轮白她已经算轻的了，换做我是小雨，肯定咽不下这口气！”
　　方奕轩有些吃惊，太阳打西边出来了？紫鸢竟然帮傅时雨说话。
　　千年道：“紫鸢，这个世界上的是非黑白，本就不是这么容易分清的。你不过是站在你自己的立场上看问题，代表不来小雨的态度。依我对他的了解，他肯定不希望林远因此消极度日，为了一己私仇终日谋划，萎靡不振。”
　　方奕轩有些吃惊，千年这番话的意思似乎与昨晚傅时雨的话有异曲同工之妙，现在的紫鸢就好像当时的自己，也是内心充满了对小柔的仇恨和对林远的埋怨，刚刚千年说道‘林远要轮白小柔’之时，自己内心竟然有种大仇得报的兴奋之感，现在想来，小雨真的希望看到这样的结果么？
　　他不自觉地看了千年几眼，后者明明嘴角带笑看着人群之中，方奕轩却觉得这个微笑是留给自己的。
　　他看到不远处苏子媚和兰馨也赶了过来，前者目光若有似无地缠绕在千年身周，忽然有些明白那个‘苏子媚暗恋千年而不得’的传闻。
　　林远和张嘉昱因为看腻了人与人之间复杂虚妄的争端揣摩，才会对超尘绝俗、不染尘埃的苏子媚倾心相付。
　　苏子媚却恰恰相反，她迷恋着将人心玩转在手中的霸主形象，才会对看似平凡甚至平庸，实则心思缜密的千年芳心暗许。
　　每个人都会对于身遭的人不自觉地产生一份期待，既希望他们与自己性格相似，又渴望他们能补足自己身上的缺陷，臻于完美的境界。
　　世间所谓痴妄，大抵如此。
　　那么千年这样的人，将来的另一半会是怎么样的呢？
　　方奕轩忽然对他也起了兴趣，千年似乎注意到他的目光，竟直直走过来：“方兄弟，一起去看看小远吧。”
　　方奕轩点了点头，他现在对千年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巴不得能够多了解一些。
　　千年神色淡漠疏离，放在无情这样的酷哥脸上估计又可以迷倒小姑娘一大片，放在他平凡的脸上却显出几分令人敬畏的态度。
　　人群呼啦啦散开一大片，人潮中此起彼伏地响起‘帮主’的呼喊声。千年示意大家安静，带着方奕轩和紫鸢进了内圈，复活点中满脸泪痕神色凄然的小柔，复活点外面容呆滞盘腿静坐的林远清晰可见。
　　小柔有些癫狂，在复活点中大声喊叫：“林远，你扪心自问，你真的爱过我吗？小雨小雨，你整天只知道围着他转，你真的只是把他当兄弟？我甚至都比不过一条狗，林远，我是个女人，我有我的尊严，我有我的骄傲，可是你呢？你不过把我当成一个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玩物，想到的时候哄两下，不想玩了放一边！”她喊得声嘶力竭，再无美人的动人模样，眼泪爬了满脸。
　　林远似乎被这番话触动了，眼中多了些异样的情绪。
　　小柔忽然擦了擦眼泪，哈哈大笑道：“何况，林远，你没资格怪我！要轮白他的话可是你自己说出口的，我可没逼你。逼走他的人是你！从来就不是我！我只是帮他做了决定，长痛不如短痛，傅时雨会感激我的。”
　　她忽然着魔了一般，拔出腰中长剑，冲出了复活点，朝林远刺去，林远拍地而起一剑贯胸。
　　方奕轩看着眼中充满阴鸷的林远，有些惶恐，想让他助手，却被一旁的千年拉住了手：“他已经清醒了，只是需要发泄。”
　　方奕轩看着神色凄惨的小柔：“可是小柔就算再怎么错，也不该成为他发泄情绪的工具。”
　　千年却道：“如果她不愿意，不会一次一次从复活点冲出来。她也不过想借助林远来看清自己的内心罢了。”
　　方奕轩转头看了看小柔的表情，每死一次，癫狂的状态似乎就平和一分。
　　死到后来，小柔不再哭泣，声音和缓而轻柔，若不是看见她脸上泪痕，都不敢相信几分钟之前她还似癫如狂：“那只狗之所以会咬我，是因为我把灵芝草的汁液涂在了手上，我就是看不惯它可以得到你的宠爱，看不惯它的主人在我面前兴风作浪……”她还未说完，林远又是一剑刺穿了她的咽喉。
　　林远眼中的阴鸷已经消失不见，麻木的神情似乎也渐渐复苏。
　　千年推了方奕轩一把：“去吧。他们心结已了。”
　　方奕轩将信将疑地走到林远身边，只见他收剑还鞘，沾满了昔日情人鲜血的手搭上方奕轩的肩膀：“大小姐，咱们走吧。”
　　方奕轩忽然有些明白千年把自己推出来而非自己上来将林远带走，暗骂老狐狸没安好心。此时却已经不能拒绝林远的动作，任由他将自己雪白的衣衫染得血迹斑斑。
　　小柔又冲出了复活点，一剑刺向了转身的林远，方奕轩惊呼道：“小心……”
　　此时小柔只剩下五十多级，林远的对于她来说就像个BOSS一般。不过林远却也没有避开这原本他轻而易举可以避开的一剑，峨眉派的剑身大多柔软轻盈，需用内功催动才能变得刚强坚硬，小柔连连死上二十多回，身上功法回到了最基础的阶段，此刻一剑尽管刺在林远后背，却是不痛不痒，只开了个小口子，流了点血出来。方奕轩估计这点伤林远的痛觉就跟被蚊子咬了差不多。
　　小柔跌坐在地，又开始呜呜哭起来，不过这一次，方奕轩却听得有些心软。
　　周围的男玩家都有些看不下去，这么一个如花似玉的大美人，就算真的做错了什么，死亡二十多次的代价已经够沉重了。苏子媚和兰馨从人群中挤出来，将小柔搀扶起，好言相劝着带着她离开。
　　方奕轩怀中的香香仿佛闻到了血腥味，慢悠悠地爬出来，然后在众人诡异的目光注视下，脑袋贴着林远的后背吸吮起他的鲜血来。
　　方奕轩甚是尴尬，连忙要去捉它，谁知它身体顺滑，方奕轩竟然捉了个空。
　　林远朝他笑了笑：“没事，古有佛祖割肉喂鹰，今有林远舍生取义。”
　　方奕轩听得笑出了声，知道林远已经恢复了正常。
　　苏子媚带着小柔经过他身边，两人目光相触，了无眷念。
　　尘归尘，土归土，这场声势浩大的恩怨情仇，总算是落下了帷幕。

　　其实林远正常过来，方奕轩完全可以回到寝室。
　　可是他这次却赖上了张嘉昱，借着伤心失落的由头央求张嘉昱带着他四处散心，虽然他最原本的乞求是亲亲抱抱举高高，但是显然张嘉昱没有答应。
　　两人回到酒店已经夜色沉沉，张嘉昱以明天要早起上班为由将他赶到次卧，还从主卧反锁上了房门。方奕轩只能无奈地登录游戏。
　　游戏里也是夜色如幕，月光却不甚明朗，方奕轩估摸着明天应该是个雨天。他拉开好友名单看了看，傅时雨的名字赫然亮着，他有些吃惊，急忙写了封信过去。
　　傅时雨的回信很快到来，邀请他去苍穹顶看风景。
　　苍穹顶？他打开黄金VIP赠送的地图看了看，原来是九霄阁的门派驻地所在，位于蓬莱仙岛之上。
　　方奕轩按照指引，御起轻功而去。

　　蓬莱山苍穹顶，梵音石。
　　方奕轩又去了几封信才问明了这块石头的位置，不一会儿听到了如泣如诉的箫声，似乎在指引他前进。
　　九霄阁境内有流光照明，暖黄的色泽把一切景象都朦胧在梦境中，让人看不真切。不过他可以确定，苍穹顶的风景的确是人间仙境，他见到了许多平时不曾见过的动植物，触目所及都是头顶？？？的生物。
　　方奕轩循着声音找去，梵音石周身缭绕着华光，傅时雨高坐其上，正在纵情吹奏。无情安安静静地站在石头边，哮天吐着舌头呼哧呼哧地围着石头转圈，似乎想找地方爬上去。
　　“这儿可真漂亮！”方奕轩深吸了一口气，眼前星火流萤被他这一口气惊扰，纷纷四散开去，仿佛在夜空织起了一张流动的火网。
　　傅时雨见到他，甜甜笑开了，露出了乖巧的虎牙：“奕轩，上来坐。”
　　方奕轩转头看了看无情，对方朝自己点了点头。哮天见方奕轩一个纵身也爬上了石头，好奇不已，拼命把两条前腿搭在石头上划拉。
　　方奕轩好笑地看着它的动作，问道：“怎么不让它上来？”
　　傅时雨道：“我等它能够凭借自己的实力上来的那一天，再回来看它。”
　　方奕轩吃惊道：“你要走？”他向下看了看无情，只能看见发冠的顶端花纹。
　　傅时雨笑道：“天下无不散之宴席，何况，我也不是不回来。”
　　方奕轩道：“是因为林远……”
　　傅时雨摇了摇头：“他只是帮我下定了决心而已。我自从来到‘风云’就一直浑浑噩噩，不，可以说，我自从记事已来，过得日子就不清不楚的。我虽然知道自己喜欢男人，却不知道自己喜欢的到底是怎么样的男人，表哥、宋青书、林远、无情，我真的不明白，我是因为他们的长相喜欢他们，还是因为他们对我好才喜欢他们，我甚至不清楚我对他们到底是友情、爱情还是亲情，或者纯粹的欣赏。”
　　傅时雨一口气说了一堆话，方奕轩听得入了神：“然后呢？那你为什么要走呢？留下来弄明白不好么？”
　　傅时雨道：“奕轩，当局者迷，只要我还在这个怪圈里，就永远找不到答案，这一次，我不想再让自己躲在他们的保护圈里，我要自己去找到答案，不仅为我，也为了他。”他看向无情，眼中是无法说清的情愫，“我不想让他的付出不明不白，弄清楚这一切之后，我会回来给他一个答案，如果，他能等到那一天。”
　　方奕轩被傅时雨眼中的笃定震撼了，他没有再说什么挽留的话：“那你……打算去哪儿找答案？”
　　傅时雨道：“你有没有听说过‘蓝星’计划？”
　　方奕轩点头道：“那不是银狐集团为了响应国家探索新宇宙而开发的一款机甲生存游戏么？”
　　傅时雨道：“其实，我对未来和未知的兴趣一直比了解过去要多，刚好‘蓝星’已经在进行内测，我打算去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成为一名合格的机甲师。”
　　方奕轩肃然起敬：“小雨，我感觉你，啧，整个人瞬间高大上了！”
　　傅时雨笑道：“其实我一直很羡慕你，你知道自己喜欢什么，想要什么，即使诱惑再大，阻挠再多，都没有停止过追逐的步伐。奕轩，我希望等我回来的时候，你和斐昱已经成为风云第一情侣了。”
　　方奕轩：……任重而道远。
　　方奕轩点了点头，傅时雨将自己手上的琼瑶递给他：“我这一去也不知多久才回来，这玩意儿就交给你处置了，若是能找到有缘人，替我交给他。”他把手镯中的曲谱也一股脑都交给了他，翻到《长相思》之时还有些怅然：“这曲子我刚刚弄明白一些，背后似乎也有一个凄美哀婉的故事，你若是得空，可去找博文一番因果，他那里还有掌门梦瑶当初送我的《凤求凰》，听他说已经有了眉目，不过我已经等不到了，若是他问起，就说是我让你帮我弄清楚里面的曲折，等我回来告诉我便可。”
　　宋青书？方奕轩眼角抽了抽，此事还是自己慢慢弄明白的好。
　　方奕轩将装订考究的曲谱一一接过，眼角瞄到了哮天：“那你儿子呢？好不容易救回来的，你舍得让他成为一只流浪狗？”
　　傅时雨道：“它现在对无情可比我亲呢！我已经把它送给无情了，反正它这条命也纯粹是靠他捡回来的，就让它陪伴无情一些时日吧。”
　　他提到无情之时声线明显温柔了几个度，方奕轩却知道，他不过是因为无情对他实在好得太过，内心才会一直存着一分愧疚。
　　方奕轩看着傅时雨起身准备跳下石头，心知离别的时候就要到来了。
　　无情一言不发地看着傅时雨抱起哮天又亲又捏，最后眼中含泪把它交到他手中。无情郑重接过，哮天歪了歪脑袋，似乎是不明白爸爸为何泪眼汪汪。
　　“今日一别，不知何日再见。你们二人是我在这个游戏，甚至生活中最重要的人，我便为你们吹奏一曲《长相思》作为赠礼。愿我们三人，最后都能得尝所愿，不再受这相思之苦。”傅时雨走到萤火丛中，摘了片叶子，放在唇边，傅时雨本不懂音律，不过是九霄阁中耳濡目染才一知半解，此时离了琼瑶，曲调生涩，跑音严重，方奕轩却听出了他的心意。方奕轩又仿佛觉得傅时雨此时的身影与香容隐隐约约重合了，就连香香都放弃了最爱的睡眠时间，从他衣领中探出头来，歪着脑袋打量傅时雨。同样是爱而不得，傅时雨选择了远走他乡，香容选择了强行挽留。方奕轩忽然对傅时雨充满了信心，相信他会进入‘蓝星’、相信他会找到答案、相信他有朝一日会回到风云，再度吹响属于他的华美乐章。
　　无情的目光不曾离开他身影片刻，方奕轩看着他的模样，竟然不自觉地也带上了些疼惜，他本是方奕轩心中最符合傲骨铮铮的男子汉的形象，泰山崩于眼前而不改颜色。直到傅时雨闯入他的生命中，触及了最柔软的心房，他学会了爱，学会了笑，学会了守护。可是他却输给了林远，明明他才是那个从始至终守护着傅时雨，却连心意都不曾表明的男人，此刻却成为目送他远去、经历着别离的人。傅时雨的受伤又何尝不是一次对他的考量？在爱情的路上，他要学的还有很多。他身影在一片霓虹幻彩中显得有些萧索落寞，可方奕轩却觉得他和傅时雨一样可敬，而非可怜。只要有了为自己心中目标而战、而等待的勇气和信念，就值得所有人为他们鼓掌。
　　方奕轩听着傅时雨断断续续用叶子奏出的《长相思》，心中感慨万千。傅时雨一曲奏毕，朝两人挥了挥手，身形渐淡。
　　方奕轩看了看无情，他还凝视着傅时雨消失的位置，不知是在发呆还是在思考未来。方奕轩没有打扰他，径自准备离开。他在踏入驿站前一瞬，看了看梵音石旁边那个已经变成黑点的身影，却清楚无情定是站得笔直，从发丝到脚趾都表达着同一种情绪。希望哮天能够早点长大……他转回身子，点开了和车夫的对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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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小雨弟弟杀青啦！
可怜我家无情大帅比！
不过你要相信，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千万不要放弃治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