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云长绝》雅懿

44、第四十四章 苦命人

　　方奕轩和斐昱就拯救朱瑞安的时机发生了争执。
　　方奕轩道：“先从香容手中拿到钥匙放出朱瑞安，他好歹也是武学大宗师，肯定会对我们打败香容有帮助。”
　　斐昱道：“你可知冰窟中那些人都是怎么死的？他们都是各大阵营中能力出类拔萃的人，香容利用‘沉香’将他们引来，再将他们的数十年的功力据为己有，现在的实力别说三成功力的朱瑞安，就是老教主亲自过来清理门户都不是对手。”
　　方奕轩道：“我知道她厉害，可是……”
　　斐昱道：“朱瑞安在暗室待了三年，根本不知道外面的世界已经天翻地覆，我不能让你因为他的无知以身涉险。”
　　方奕轩拗不过他，只好作罢。反正三日后，香容为了同他成亲定会自己解开他的手脚，不如想个办法在那时将人救走。
　　斐昱放出引路蜂，两人一路走回阁楼。
　　暗香的侍女尽数倒在血泊中，每个人身上插着至少三枚诸葛弩。方奕轩大张着嘴，水无月说的未完成的事竟然是屠门么？
　　他四下搜寻，终于发现了先前领他去繁花宫的宫女，她身体微热，显然还有一线生机。方奕轩将她摇醒：“这位姐姐，我是接了逍遥派师门任务前来助拳的，请你告诉我现在的情况，我好去帮助尊主。”
　　侍女挣扎着抬起眼皮：“逍遥……快，快去梨落轩拿……”她双眼一翻，已然咽气了。
　　方奕轩气道：“知道自己要死还不知道把字省下来说重点，叫什么快快。”
　　斐昱蹙眉道：“水无月这些人到底想干什么？”
　　方奕轩道：“我们先去梨落轩？”
　　斐昱思索了片刻道：“水无月和你交好，你先去百草宫拖延一下时间，我知道应该去梨落轩拿什么。”话毕将引路蜂交给他，自己则施展轻功往西侧跑去。
　　方奕轩觉得斐昱有些奇怪，具体奇怪在哪儿却又说不上来。
　　方奕轩跟着引路蜂来到百草宫，此处的情景和大殿中一般无二，暗香的侍女死得遍地都是，身上插满了诸葛弩。难道，诸葛弩不止一架？他回忆着诸葛孔明制造出的诸葛连弩，似乎的确是用于军队作战。看来是自己先入为主，在天榜上看见水无月拥有诸葛连弩就以为天下只有他一人才有了。从现场状况之惨烈来看，朝廷绝非只是来个把人手这么简单，而是早有蓄谋，纠集了军队过来的。方奕轩忽然发现，自己身边的人，好像一个心思简单的都没有。
　　好在他还记得自己的任务，迅速进入宫内，寻找香容。百草宫似乎本是贮藏香料、草药的地方，此刻各种颜色的粉和干花干草撒了一地，不知道属于谁的鲜血覆盖其上，整个宫殿显得阴森可怖。
　　没有打斗声。方奕轩感到疑惑，难不成水无月他们挂回去了？他有些担心。
　　他将手按上剑柄，随时准备拔剑应对突发情况。忽然，怀中的小蛇刺溜钻了出来，匍匐在他脚边，慢慢地朝前走去。方奕轩想了想，反正自己也不知道该去哪里，不如跟着‘地头蛇’去看看。
　　小蛇见他跟上，爬行的速度也渐渐加快，最后到一处写着‘当归’的草药中停下，朝他吐着信子。方奕轩笑着朝它伸出手，小蛇顺着他的手又回到了他胸口的位置，这下似乎胆子大了点，探出个蛇头搁在方奕轩领口。
　　方奕轩拉开‘当归’的格子，将里面的草药拿出，伸手在格子中摸来摸去，果然在木板上摸到了一块凸起。方奕轩顺势一按，耳边传来了轰隆隆的声音。原来药橱背后有个暗门，方奕轩望着那黑洞洞的入口，咽了口口水。
　　美人蟒似乎相当了解他，用尾巴隔着单衣蹭了蹭他的腰。方奕轩怕痒，被挠地咯咯直笑，恐惧倒是少了几分。
　　方奕轩身上并没有能够照明的东西，只好像个盲人一样，摸着石子过河。暗门之后是个石梯，石梯的第一阶中有个高起，方奕轩试探性地踩了踩，身后的药橱竟然就这么合上了。方奕轩彻底陷入了黑暗之中，之前两次掉入陷阱都有人给自己安全感，这次却是只能自力更生了。方奕轩虽然也有些害怕，但是身体中身为男人的冒险因子也被激发。他几乎是用爬的姿势下了楼梯。
　　如果自己有‘含光’就好，方奕轩叹息道。太虚剑虽然也是极品，但是低调过了头，在如此昏暗的环境中幽幽青光完全没有效用。
　　他四处摩挲着想要找到墙，但显然，这个空间并不小，他只能找准一个方向，坚定不移地从这里摸过去。就这么摸索了几分钟，方奕轩的手指终于触碰到了一样东西。此物极其松脆，经方奕轩一碰竟然啪地成了碎块掉在了地上，方奕轩只好再将手往前伸去，这次终于摸到了坚硬的物质，他兴奋极了，就像在遇到海难被困孤岛的人看到了救援的船只。
　　正在高兴间，方奕轩忽然发现这个东西竟然是球形的，中间还有两个大孔，当他摸到参差不齐的牙齿之后，终于明白了这根本不是墙壁，而是一个人的头骨！
　　方奕轩惊叫了一声扔开了它，心脏不受控制地怦怦直跳。
　　他终于忍不住，跌坐在地上，抱着膝盖哭了。
　　就像孤岛上的人看到了救援船只，却在眼前倾覆一般绝望。
　　他脑海中闪过斐昱犹豫的眼神，水无月自嘲的表情。
　　自己不能总是依靠别人。方奕轩努力将脑海中对于黑暗的想象剔除。不过是自己吓自己罢了。他这么安慰自己。
　　下定了决心之后方奕轩又再度干劲十足，不就是个死了很多年的人么，我一个大活人有什么好怕的。方奕轩给自己打气，重新朝那个方向摸去。然而他还是错了。刚刚那个头骨的确是属于死了很多年的人，但是他只是其中的一个而已。方奕轩麻木地将这些骷髅头往远处扔去，想从声音辨别墙壁的距离。
　　当他又扔出一个头盖骨之后，他惊喜地发现，自己离目的地不远了。手指触碰道墙角的蛛网之时，方奕轩激动得热泪盈眶。他扶着墙朝前走去，又是一堆骨质疏松的骷髅。方奕轩就这么找到了四面墙，原来这个空间虽然不小，却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大，方奕轩估计只有困着朱瑞安的那一间的十分之一大小。令他疑惑的是，这里为什么会有这么多骷髅？他正疑惑间，脚上却踢到了血肉之躯。方奕轩惊喜交加，惊的是不知这人死活，喜的是无论这人死活都代表着线索，线索往往是任务的关键。
　　他俯下身小心地摸着此人的头，探了探他的鼻息。又是尸体。而且手上黏腻的触感告诉他，这人已经开始腐烂了。方奕轩有些恶心，有些失望，活人总比死人好沟通。他继续在尸体身上摸索着，惊喜地发现这人手上是拿着蜡烛的，口袋中还有半块硝石。
　　火光微弱，方奕轩却喜不自胜，小心翼翼地呵护着火苗。方奕轩将四周的烛台点亮，然后将蜡烛吹熄，和硝石一起藏在了手镯中，以备不时之需。他用自己手镯中的破衣服擦了擦手，来之不易的光明已经让他对于系统大神感恩戴德，所以眼前渗人的景象他都没有过于害怕。除了被他踢碎、碰碎、砸碎的那些骷髅，正在腐烂的尸体、腐烂完的尸体充斥着这个密室。方奕轩有些奇怪，照理说密室应该很憋闷，可是自己不光点起了蜡烛，呼吸也很顺畅。四周的确没有窗，所以……方奕轩抽出太虚，剑光将剩余完整的骷髅也砍得七零八落。方奕轩搜寻着每一寸土地，终于在东侧一个骨头比较硬朗的人背后找到了通风口。这个人为什么要把通风口藏起来？
　　他推开这具骷髅，瞬间明白了原因——里面竟然是一窝白皮红痣的蛇，和为他带路的小蛇长相一致！不过这些蛇已经死去多时，目前只剩下蛇皮了。
　　方奕轩正想将钻进通风口找出路，却有些犹豫——自己这么大费周章地跑进来又跑出去，结果一无所获，也太丢人了。他直觉这个房间应该有什么惊天大秘密，否则怎么会死这么多人。
　　于是他又打量起了四周，未腐烂透的尸体散发着阵阵恶臭。他叹了口气，今天自己只能继续对死者不敬了。
　　系统大神又一次站在了方奕轩身边，这些尸体的主人不光为他提供了照明工具，兜里还藏着日记。
　　方奕轩一页页翻着，眼睛越瞪越大。
　　原来，暗香不过是五毒的分支。
　　而死在这里的人，不过是五毒用来试毒的小白鼠。

　　通风口的出口竟然是一片花海，几只花妖欢快地在花丛中嬉闹，也许会有玩家将它们化为经验，也许这一辈子它们就在这个地方，蹦蹦跳跳。
　　谁能想到几分钟之前还在灾难片中与死亡作斗争的方奕轩，此刻正欣赏着最美丽的风景。
　　引路蜂已经被他压死了，好在小蛇和他建立了深厚的友谊，曼妙的身姿带着他回到了百草宫。望着被拉开的‘当归’，他叹了口气。
　　暗香用‘沉香’害命虽然罪大恶极，可他们又何尝不是被命运捉弄的苦命人呢？
　　他们逃过了五毒的摧残，骗取了‘沉香’的配方，在这个地方休养生息，本可以从此开枝散叶，成为一方霸主,却终于将引来覆灭的命运，只因一个人的执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