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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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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初六是傅家班上任班主傅南柯的师傅的忌日,一大早,傅南柯就吩咐手下的徒弟张罗着去买祭品收拾院子,一直到晌午,沐麟才被送回来,傅南柯坐在堂屋等了半天,见一个小徒在门口探头探脑地,便轻咳一声问是不是沐麟回来了。
“那个……那个……”
见那小徒弟犹犹豫豫的样子,傅南柯很是不耐烦:“怎么了,快说!”
“沐麟师兄是回来了,可是一进门就回房去了,和他说今天是师爷的忌日,他说等他睡醒了再……”
“逆徒!”傅南柯一巴掌拍在桌子上,茶碗被震得从桌子上掉下来,那小徒弟吓得缩了缩肩膀,眼眶也泛起了红,傅南柯使劲喘了几口气,拄着拐杖站起来:“去,把人都叫到前院来!”
因的今天院子里忙,扁豆也带着终师兄弟帮着忙活,小西则待在房中和傅湛安睡午觉,得了消息说傅南柯叫众人去前院,小西便起身穿好衣服,傅湛安和小西躺在一起,小西一动傅湛安那边便很是不满地一阵呓语,凤西蝶朝着小西点了点头,示意小西动作轻点,一边自己轻手轻脚地挪到傅湛安身边。
“那个……师傅说了,让所有人都去前院。”
凤西蝶微地一愣,随即轻笑道:“师傅先前不是说我这个样子有辱门风没事儿少往前院去吗,怎么今儿是吃错了什么药要不就是他中了什么彩头,怎么还让我这个丧门星到前院去了?”
“师傅说了,所有人都得去,”来人也不看凤西蝶,语气里倒是满满的不屑:“反正是人的我都通知到了,去不去的你自便吧。”
“行,去呗,去前院晒晒太阳,顺便看看咱们沐麟老板一步登天后的模样。”凤西蝶一边说着一边起身,下了炕又把还在睡梦中的傅湛安抱起来,带着小西便一起出门去了前院。
前院是平常众弟子们练功的地方,地方很是宽敞,傅家班的众人都站在院子当中,扁豆几个却站在离后院不远处的西墙边,凤西蝶和小西一出后院门就看到了他们,便没再往前走站到了他们旁边。
扁豆接过在凤西蝶怀里睡着的傅湛安:“不知道把人都叫过来有什么事,这都等了半天了,说是沐麟还在睡午觉呢叫不醒。”
“这老东西又是想耍什么威风吧……”凤西蝶淡淡道。
“你们说,会不会把咱们撵出去啊?”大林的话一说出口,大家都转过头来看向他,大林见状赶忙继续道:“你们看哈,这沐麟在湖广会馆露了脸,昨天夜里又没回来,这肯定是有人捧了,这今后傅家班的日子肯定是好过了,也用不着咱们几个去天桥上卖艺换粮食了,反正啊,现在那老头肯定是怎么看咱们怎么多余,现在这就是憋着劲等着扫咱们出门呢。”
众人低头不语,心中都隐隐地有了担心。
“怕什么,出去就出去呗,凭你们几个的本事害怕养不活自己,在这儿有什么好,你们走我也走,我给你们当老妈子去!”凤西蝶呼噜了一把大林的脑袋笑着说。
“就是就是,咱们去哪都能讨口饭吃,在这儿还得挣来的钱给他们,出去了没准咱们还能吃顿饱饭呢……”毛欢和小皮几个随声附和道。
扁豆听着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却是没有说话,默默地转了头去看坐在房檐下面的傅南柯。
约莫着过了申时,沐麟才打着哈欠走出房门,见众人都站在院子当中,笑着伸了个懒腰便走到傅南柯身边坐下:“这才刚过了端午,天气就这样闷热了,师傅,赶明儿我找人送点冰来,给您房里也放两块。”
“哼……”傅南柯冷哼一声没有接话,转过头去看站在院里的众人:”今天把大家叫来是有两件事要说,第一件大家也都知道了,今天是我的师傅你们的师爷的忌日,往年傅家班的光景不好,连累你们的师爷忌日也过得简陋,昨个沐麟去唱堂会,也算是赢了个满堂彩,他日到了九泉之下我对你们的师爷也算是有个交代,不管沐麟之后的造化如何,我算是给傅家班教出个能接班的人了,所以今天,借着你们师爷的忌日,咱们重开正身堂!”
正身堂自打傅寒筝离开傅家班就没有再开过,现在的大部分人也没有看到过,正身堂在傅家班只是一个传说,但这传说却并不遥远,就在前院堂屋的后面,那间阴森破败的屋子。傅家班多年前曾有闹鬼的传闻,而整个傅家班最阴森恐怖的非正身堂莫属,所以多年来正身堂都是众人避之不及的地方。
傅南柯扫了眼院子里面面相觑的众人,继续道:“第二件事,就是……”傅南柯说着眼睛便看向了扁豆他们这边,大林与傅南柯四目相对,瞬间变慌忙低下了头:“扁豆他们……”
“师傅,”沐麟打断傅南柯的话:“扁豆几个平日里干活勤快,今后院子里还有的忙,他们在傅家班日子不短了,也算是知根知底,留他们打个下手什么的您也放心不是?再者说了,前些年这一大院子人一天一顿可都是他们挣来的,师傅您没忘了吧?”
傅南柯登时面色有异,胸口也剧烈地起伏起来,沐麟却是一副好整以暇的样子,偏了头去看傅南柯。
“现在是你说了算,既然你要他们留下,那你养着他们就是了。”
“养他们用得了几个钱,百岁!”沐麟招招手叫来一直跟在他身边的小随从:“去,吧头里我带回来的包裹拿来。”
百岁应承一声转身跑回沐麟的屋子,没一会儿便那这个粗布包裹出来递给沐麟,沐麟努了努嘴示意百岁把包裹放在桌子上:“孝敬您的,您收好了。”
粗布包裹放在桌上微微散开了口,从中露出两截包裹银元的红纸包,傅南柯瞟了一眼:“多买点冥纸香火孝敬你师爷吧。”
正身堂外面的一小片空地和放量下面结的蜘蛛网到了傍晚就已经收拾好了,天擦黑的时候,众人都聚集在正身堂外面,傅南柯拄着拐杖进去,依次点燃了供桌上的烛台,供桌的方寸之地被烛火照亮,众人探着脑袋往里面看,这正身堂其实就是一间坐南朝北背阳的小房间,供桌后面不大的墙面上挂着几幅画像,师傅加班历代的班主,傅南柯上了头香,三个头磕罢才回过身来看向屋外的众人。
“正身堂是我们傅家班的根,我们的祖师爷都供在里面,看着大家伙平日里练功、为人,傅家班虽是到了我这一辈已经没有祖师爷在时的光景,但只要傅家班还在一天,傅家班的人就得记得正身堂!祖师爷传下来的祖训我早就教过你们,没忘的,大声地给我念出来,忘了的,跪下,给祖师爷请罪!”
空地上站着的二十几个人竟是没一个人跪下。
“传于吾辈门人……”不知道是谁起了头,瞬间便化作整齐的齐诵。
“传于吾辈门人,诸生需当敬听,人生在世数载,必有坎坷艰辛,吾辈既入此门,自当百倍专心,学艺先正自身,不图富贵名门,他日名扬四海,莫忘来处正身!”
晚上吃过饭,扁豆和大林去了凤西蝶和小西房里,凤西蝶见二人愁眉不展,便开口问道:“怎么了这是,好不容易吃顿饱饭还不开心了?”
“谁知道呢,这家伙就是个贱骨头,”大林拽过一条板凳坐下:“这好不容易有吃有喝了他还不高兴,还惦记着要走,你说他是不是傻!”
扁豆不声不响地坐到炕边,低了头去看已经睡着了的傅湛安。
“走?你想去哪啊?”凤西蝶问。
“我也不知道去哪,就是觉得在这心里不踏实。”扁豆想了想说。
“有什么不踏实的呀,有房子住,有饭吃,过一天算一天,你咋心那么小呢!”大林在一边很是懊恼:“再说了,你走你能去哪,分文没有出了这道门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你让师兄弟们跟着你去要饭啊!”
“我也是有这个顾虑……可总觉得吃闲饭……”
“行啦……”凤西蝶拍了拍扁豆的肩膀:“先前这院子里的人都靠着你们去天桥卖艺养活,现在你就当他是要报答你,你有什么不安生的!”
扁豆还是愁眉不展,看着坐在一边的小西说:“这丫头要是会说话就好了,她肯定有主意……”
第二天一大早,天还没亮透,扁豆便被一阵锣声吵醒,同屋的一众师兄弟也是怨声载道。扁豆慌忙穿上衣服起身,推开门一看,只见堂屋的傅南柯和沐麟已经出来了,盯着院子中央面色不善。
扁豆循着傅南柯的目光看过去,只见小西牵着傅湛安了、拿着一面小铜锣正笑盈盈地看着他。
“你这是……”扁豆趿拉着鞋走到小西旁边:“你这是要干什么?”
小西把小铜锣交到傅湛安手上,转身去搬堆在墙角的卖艺的家伙什儿,平日里去天桥卖艺的一众人都围上来,扁豆看着小西的动作也终是了然,掬了一把水缸的水搓了搓脸:“走着咱们,出工啦!”
“走啦走啦……”
“出工喽……”
众人一窝蜂的涌上来,叮叮当当地开始收拾东西,扁豆一把抱起傅湛安将他放在车上:“走着爷们儿!”
大林不用招呼已是拉起车就往外面跑,扁豆回身去看小西,只见她也欢快地跑起来,跟在众人身后,一步不落。
沐麟轻笑一声,摇了摇头转身回了房。傅南柯却是看着小西跑去的方向久久地站着:像啊,真是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