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知错了》江山尺

79、番外 扶风不解意

　　“花儿爷，一滴春最近新买来了两个上等货色，其中一个堪称顶尖儿了，老六按照惯例，给您描了一副小像回来。“

　　花抄的书房里，老管家呈上两幅画像，然后慢慢退了出去，轻轻带上了门。

　　“喵~“
　　云妨窝在花抄怀里舒服地伸了个懒腰，歪着小脑袋看了看纸上的人，觉得自己主人的呼吸突然变得有些不平稳，它抬起小爪子放在花抄的胸膛上，伸出舌头轻轻舔了舔主人的下巴，抬头对上一双晦涩难明的桃花眼。

　　“原来是君笑啊。”

　　那是君笑自五年前毒杀唐扶风逃离唐家之后的第一次露面儿，花抄挠了挠云妨的下巴，准备晚上亲自去一趟一滴春。

　　“小花爷，您来了。”
　　一个老妪将花抄接进去，带到顶楼的厢房，亲自泡上了一壶大红袍，然后小心翼翼地站在一旁亲自侍候。

　　若是让一滴春名义上的老板娘柳姨看见，准会大吃一惊——别看这老妪人老珠黄不起眼儿，当年她可是名动三族的花魁，现在人老了，却仍是这个花楼里说一不二的人物，连现在的老鸨柳姨也是她一手调教出来的，这人是谁，好大的阵仗。

　　“把那两个人带上来瞧瞧吧。”
　　花抄端起茶杯吹了吹氤氲的热气，无论天多热，热茶最能抚人心脾。

　　“是。”
　　老妪招了招手，就见楼下的门被推开，柳姨带着君笑和向小园走了进来。花抄所在的位置极好，是一滴春专门设计出来的“赏景儿”之处，在顶楼这个厢房推开窗子能将二楼正中央一间“教导房”的情况看得一清二楚，但从下往上看，只能看到一扇紧闭的大门罢了。

　　“来来来，都给我站好咯！老娘我买你们来不是为了伺候你们的，先前看你们可怜，答应了你们只卖艺不卖身的请求，啧啧啧，可是现在看看我可是亏了血本儿了呀！”

　　柳姨柳眉倒竖，兰花指捏着手绢儿指着君笑和向小园阴阳怪气，君笑微微将向小园挡在身后，微微低着头一言不发。

　　花抄居高临下看着这个人，“啪”地一声打开扇子，心想究竟是哪里可爱？哪里值得他爱呢？

　　“来！都给我好好学！这支舞学不会，今天明天都别想吃饭！”

　　“是……”
　　“你们几个，给我好好儿地看着，好好儿地伺候着，谁敢偷懒，就叫谁好看！”
　　柳姨叫来几个人高马大的汉子看着二人，便扭着腰肢走了出去。

　　“铮——”的一声音乐响起，乐师十指翻飞，舞者便翩翩起舞了，君笑这些年来被唐扶风像个祖宗一样供着，腰身不能说僵硬但也绝对做不到像女儿家那般柔软，向小园做得到的动作对他来说有些困难，尤其是下腰时身上穿着的似有若无的薄纱总会从腰间滑落，露出大片白皙的肌肤来。

　　君笑长得秀美无双，一双内勾外翘的眼睛尤其勾人，花抄摸着自己的眼睛轻笑一声，尤其是当他累得虚汗微微，眼角微红的时候，隔着这么远花抄都能感觉到几个守着的大汉的躁动。

　　“小美人儿？下不去了？哥哥来帮帮你？”
　　说着，一个敞着领口，胸前绣着一条青龙的汉子便搓着手走上前来，像一只谄媚得黑猩猩，君笑眯起眼睛微错步伐躲了过去。

　　“哟，还跟哥哥我玩儿这套？来这花楼里的人，哪个不是得求人帮衬着点儿自己啊，你让哥摸一摸，哥以后罩着你——”

　　“哈哈哈哈哈哈——”

　　一时间练舞房笑声四起，乐师舞者眼观鼻鼻观心，不发一语，高山流水似乎变成了靡靡之音，向小园红着眼睛哽咽出声，君笑体质虚寒，在这里吃不饱也睡不好，正是虚弱的时候，青龙纹身的大汉袭来他几乎招架不住。

　　“来嘛，来来——”

　　花抄合上扇子，轻声说：“够了。”

　　老妪恭敬地往后撤了一步，给一道白色残影留出道儿来，只见一个身影一闪而逝，几乎在同时二楼的门便被撞开了。

　　“嘿，可真热闹！”
　　一个眯着眼睛笑意盈盈露出一口白牙的少年给大家拱了拱手，笑起来对着青龙纹身的汉子说：“我家少爷说您这手不安分，想要你不该要的东西，所以不如斩了去。”

　　“放你妈的——”
　　几个守门人都勃然大怒起来，青龙纹身更是暴喝一声就要撞过来，却见小少年快似一道残痕直接飞到汉子身前，随即“咔嚓”一声脆响，紧接着血光一闪，直到此时一声变了调的“屁”才从大汉的嘴里给“放”出来。

　　所有人都没来得及看清少年的动作，更没发现他特意挡在了君笑的身前，以免飞溅的血滴溅到他身上。

　　“多谢合作，多谢合作。”
　　少年提着那只断臂，对着躺在地上已经晕了过去的大汉作了个揖，然后又带着一道残痕飞了出去，末了还极为有礼地轻轻带上了门。

　　“他的脾性不好，性子可以磨一磨，但要注意分寸，刚才那便是我定的‘分寸’。”
　　花抄放下茶杯站起来，对着老妪说道，然后转身向外面走去。

　　“是。”
　　老妪擦了擦鬓角的汗，猜也不敢猜楼下那位叫做君笑的少年是什么人。

　　“少爷，您看这胳膊，真粗啊！”
　　刚才一招便折了大汉胳膊的少年邀功一样举着胳膊对花抄笑。

　　花抄无奈地敲了敲他的脑袋，然后递上一只手帕过去：“快扔了，脏不脏？”

　　大夜，一到紧要关头，月亮就弯思念就圆。
　　花抄站在书桌前，手里攥着一只青瓷酒盏，他漂亮的大眼睛水光潋滟，连平湖秋色都不能与之争色。书桌上一片狼藉，完全不像他平日里的样子。

　　“喵~”
　　云妨跳到他的膝上，闻了闻满身酒气的花抄，颇不嫌弃地舔了舔他的手指。

　　这手指骨节分明，拿着一支画笔。

　　“风儿？”
　　花抄丢下笔摸了摸云妨的下巴，唤的是它的小名儿。

　　身旁无人的时候，花抄便唤云妨为风儿，目被云妨，唯有风才能吹散。

　　花抄轻笑一声，又满饮一盏，随即“咣当”一声趴在桌上睡了过去。

　　那桌上杂七杂八摆着上好的苏墨，唯有一张纸，纸上寥寥几笔勾勒出来一个懒懒散散的年轻人，此人目若朗星，一挑眉来贵气逼人——

　　正是，唐扶风。

　　第二日一早，花抄从宿醉中醒来，看着桌上杂乱的物件呆了片刻，拿起那张画像转身放进了一只盒子里——那檀木雕花沁香的盒子，已经快要装满了。

　　花抄面色不改，“咔哒”一声落了锁，拂拂衣袖出了门。

　　“咦，花儿爷，今儿怎么想起邀我去花楼啦？”
　　李某人刚从温柔乡爬出来，瞪着一双迷迷瞪瞪的眼睛。

　　“唔，我听闻一滴春新近买了两个舞妓，号称一舞动四方，这不是想着我们几个也好去开开眼。”
　　花抄先来到李某人家，叫上这个色中饿鬼，然后才一道儿请了郁郁寡欢的唐扶风。

　　“小风儿，来来来，给哥哥笑一个~”
　　花抄一见到唐扶风便笑起来，也不管他冷冷淡淡拒人千里的模样就凑了过去，一双手像小时候一样捏住他的脸：“啧，真不比小时候了，都快要捏不起来了。”

　　你瘦了，花抄心想。

　　唐扶风仍然是懒懒散散的样子，自从五年前君笑逃跑后他便不大笑了，也懒得理会花抄的幼稚行径，打了个哈欠说：“趁我没老快捏一捏，老了就只剩皮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

　　来到绯花江上的一滴春，唐扶风还是厌厌的样子，花抄买了些吃食喂到他嘴边儿都不吃。

　　“啧，小风儿，哥哥我给你备了一份好礼。”
　　花抄神神秘秘地拿扇子挡住嘴，只露出一双促狭的漂亮眼睛。

　　“哦，谢谢您。”
　　唐扶风抱着肩走上楼，心里一点儿也不期待。

　　没了君笑，这时间都只有黑白二色，无聊得紧。

　　厢房里歌台暖响春光融融，红衣小厮依偎在唐扶风怀里，花抄身边儿也有一位美人儿伺候着，可是他却总想往唐扶风这边望上几眼。

　　那红衣小厮也是老妪亲自调教出来的，模样倒与君笑像上那么几分，不过她好像误会了什么，也永远不会明白替身永远都只是替身而已。

　　有些人啊，虽然不是那么完美，但他就是无可替代。

　　待那两位舞妓一同上来的时候，花抄便开始一杯接一杯喝着酒，心里空空落落的。

　　以往给唐扶风准备礼物，他总是最开心，心里想着小风儿收到礼物欢喜的模样，兼职比自己收到喜欢的东西还要高兴，尤其是小时候，那个时候唐扶风脾气硬但性格软软的，着实可爱，而且那样子只给自己看，长大之后啊，便不一样了，长大之后的唐扶风，就不再只是他一个人的唐扶风了。

　　满堂兮美人，忽独与余兮目成。

　　这满堂宾客，我只看见你，但是你只看见他。花抄看着跪在唐扶风面前柔柔笑着的君笑，心想我帮你把他的性子磨了磨，至少以后不会太伤着你……这样也便不会太伤着我。

　　小风儿，这世上啊，我花抄喜欢一个人，那便是天不知、地不知，你不知，只有我知道。

　　花抄干了满杯的酒，看着两人遥遥微举杯，也许早在他出生的那一年，这一切都在命里注定了——

　　唐老爷子起名的时候怎么说来着？

　　扶风不解意，花抄曲中情。

　　扶风不解意……曲终人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