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EWIND》Mr_Alpaca君

16、15 命数

　　天微亮，吴寅心小心的动了动胳膊，只觉得全身都僵了。白相生还靠在自己肩头，轻轻打着鼾。吴寅心侧过头去看他，白相生的头发打着卷，软塌塌的伏在前额上。吴寅心叹了口气，吻了吻他的额头，没有叫醒他。
　　前夜白相生喝醉了，像个任性的小孩子，非要同吴寅心聊天。吴寅心拗不过他，心里又惦念着齐勋先前说的话，便也随了他去。白相生很满足地捧着蜂蜜水，靠着吴寅心脸上满是温柔。
　　吴寅心本以为他会向自己诉苦，却不料他闭口不谈及自己辞了工作以后有何不快，只是讲了个故事。

　　男孩从小就喜欢看武侠小说，脑袋里面有种根深蒂固的侠义观。他常觉得，如果自己有能力，却没有阻止恶行的发生，那么这一切都将是自己的业。后来男孩大一点了，看到了社会更多的阴暗面，也知道这世上很多事都是利字当头，纵使抱着一腔热血，能做到的却太少。
　　他慢慢变得现实，慢慢接受了，他无法渡千万人于苦海，只能尽力做好自己能触及的。
　　后来男孩遇到了女孩，组建了家庭，也有了小孩。男孩知道自己现在捧着的，不只是梦想中的侠义，更是手心的小家庭。
　　有一天，男人遇到了一个案子，一个牵扯了很多人的舞弊案。涉案公司在矿场建设上偷工减料，造成了矿场爆破塌方，几百名矿工死伤。这个案子藏得很深，男人直觉有问题，却没能拿到证据。看着报道，男人只觉心里的那杆秤轰然崩塌。那之后，男人因为办事不利被降职，变得十分颓废，他没法忘掉那些矿工家属的眼泪和绝望，每次梦总萦回，他都能看到自己曾经离真相有多么近，如果能再来一次，自己一定会阻止这一切。
　　他这样想着，竟真的回到了初接这个案子的时候。
　　男人莫名其妙拥有了逆转时间的能力。他以为这是上天赐给他的机会，让他得以阻止这场悲剧。那时他并不知道，这竟是日后一切悲伤的源头。

　　男人再次开始调查这个案子，最终成功拿到了证据，揪出了公司造假和洗钱的事实。看着公司高层纷纷被捕，男人心里的石头才像是落了地。
　　可没等他高兴多久，一个惊天噩耗却传来，男人的家人被绑架了。涉案公司主谋被抓，却还有些暗中藏匿的人想要同自己寻仇。
　　为了救女儿，男人再次回转，明面上瞒下了调查结果，将证据以匿名的方式寄了出去。事情很快发酵，男人被捕判刑。他本以为用几年牢狱之灾换取几百个家庭的圆满是桩合适的买卖，却没料到事情比自己想象的更严重，不知道是谁把事情发布到网上，一时间千夫所指，连带着自己的家人都被推到了风口浪尖上。男人的妻子是个小有名气的作家，眼下也受到了牵连，遭到了各种网络暴力。接连的打击让妻子的精神崩溃了，一时冲动吃了药。
　　男人听到这个消息一下子崩溃了，他第一次开始质疑自己心里的坚持。如果只能连累身边的人才能实现那份救赎，还算什么侠义，自己还算什么男人。
　　他想了很多，终于再次启动了时间回转。

　　白相生说到这突然停了。他转头看着吴寅心，眼睛里面亮晶晶的，好像闪着星光。
　　“老婆，你猜这个人最后决定怎么做？”
　　吴寅心却说不出话来。她只觉得荒唐，蓦地希望这一刻醉酒的是自己。
　　白相生说的话像天书一样，她却听懂了，眼泪一下子涌出来。
　　“我试了许多次，最终才找到了一个万全法。”白相生喃喃的，像是对吴寅心说，也像是对自己说。“可是我不舍得，所以我一直在拖延，想再同你多相处一下。”
　　他说着，凑过来吻着吴寅心。“我偷来了这些日子，终究是要还回去的。”
　　吴寅心还想说什么，白相生却贴着她的唇，就这么睡着了。

　　天亮了。吴寅心却不想叫醒白相生。她心里知道，等他醒了，就到了故事要结局的时候了。
　　她想了一夜，终于明白了为什么自己救不下身边这个男人。她并不是同上帝拉扯他的生命，拉锯的另一方，竟然是白相生自己。
　　她只觉得自己已经出离了愤怒和悲伤，剩下的只有无力。

　　不知过去了多久，吴寅心闭上眼睛，又回到了无时之地。她睁开眼睛，无尽的黑暗中出现了一个人影，那是自己曾经在街边遇到的那位尼姑模样的人。她冲吴寅心笑了，露出尖利的牙齿。
　　“命运轮转，只有你一人承担却还是太无趣。”
　　吴寅心皱着眉，只觉得千百种思虑一齐涌上心头，却理不出个头绪，只剩心如刀绞。
　　“最后一次机会，你们该进行选择了。”尼姑冲吴寅心努努嘴。
　　头上突然传来了掌心的温热，吴寅心一惊，转头去看，却见到白相生站在自己身边，冲自己露出了温柔的笑容。
　　“你辛苦了，下次换我来做决定吧。”他说着，拉着吴寅心靠近自己，轻轻啄了啄她的额头，擦去她脸上的泪水。“命数难改，不要再尝试救我。此生是我负了你，你把这帐记下，我下辈子一定会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