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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驾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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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宸殿内,随着那一声开门响,伴随着晚风涌进了些许飞雪,有的飘到青铜树灯里,一被明火融入蜡油中,盏盏烛火就发出“嗞嗞”声响。
“薇宁!你要是敢迈出这门一步……咳咳……父皇就将你皇弟先杀了!”大邺那年迈的老皇帝只着明黄中衣,被太监扶着撑站起来,眨眼间拔了身旁侍卫的刀,架在了面前五岁小太子的脖子上,看着薇宁的背影悲痛道。
小太子被吓哭了,一动不敢动,僵着身子对着薇宁哭道:“皇姐救救我,皇姐救救我……”
站在门口处的薇宁将包袱紧紧拽在怀中,半侧着头面无表情道:“父皇,您已将皇弟托孤给了大将军,况且母后还在,女儿留不留,当真那么重要?单赢已在宫外等我,求父皇不要再拆散我们。”
老皇帝佝偻着身子,“你母后缠绵病榻,有心无力!若你执意与那剑客私奔,吾儿迟早要死在别人手里!如此一来,倒不如今夜与我同去,也省得他日被人折磨!你要走,等我父子二人西去,再走不迟!”
薇宁咬牙,垂眸眼看着面前不足一米的门槛,却始终狠不下心来。
太子的哭声萦绕她的心头,声声击锤着她坚持的厚盾。
“父皇一定不会对皇弟下手,这……不过是吓吓我而已。”薇宁暗想。
薇宁回过头来背对着两人,深吸了口气打算离开。
“薇宁!你就带着你皇弟的血与那剑客去浪迹天涯吧!你和朕前脚一走,你皇弟就要任人鱼肉了!朕自你出生后,躬亲抚养至今,无形中日日传授帝皇之道,除你外,无人能护你皇弟长大!”
薇宁抬头望向那黑夜远空,蒙蒙雪帘半掩着那轮皓月,宫墙层层外,那人骑着马,就在宫门外等她。
“薇宁啊!将军再如何,也不是自己人呐——你皇弟那么小,要如何坐得稳皇位?那剑客若真心对你,多等几年……咳咳……咳咳……又何妨!若他是虚情假意,那父皇就此了断这虐缘,也是为你好啊……”老皇帝喘着气又软声说道。
薇宁皱着眉头,皇弟是小,可要等他坐稳皇位,起码不得等个十年八年?她已是破瓜之年,十年后,是老姑娘了。单赢,等得起吗?
老皇帝是好话狠话都说了个遍,见薇宁依旧愣杵在原处,气得咳出了口血来,怕是剩下的时间不多了,低声急喝:“薇宁!你软硬不吃,父皇也无话可说了!”他又将视线转到还没半人高的小太子身上,哀戚地说道:“皇儿,你莫再哭,随父皇下去,便解脱了。只是千万记住,不要记恨你皇姐!”
老皇帝狠心闭眼,刀挥起正要砍下,薇宁倒吸了一口气,转身大叫:“慢着!”
老皇帝的手停在了半空中,暗松了口气。薇宁看着小太子哭得满脸通红,小跑着过来伸出两手要她抱抱。
“单赢,若你等得起,欠你的,下半辈子我薇宁,慢慢还。”薇宁心中暗道。
薇宁一把将那包袱扔到地上去,半跪在地将小太子抱在怀里安慰:“弟弟不怕,皇姐在这儿,弟弟不怕。”
薇宁终究还是留下来了。老皇帝一高兴,太过激动导致一口气没顺上来,那晚便驾鹤西归了。
登基大典在即,整座皇宫都忙碌着,可在登基大典的前两天夜里,禁卫军统领贺原前来求见薇宁,被带到偏房等候。
小太子年幼不经事,被先皇这么一吓,日夜都要薇宁照看。好不容易被薇宁安抚睡下,她这才有空赶过来接见贺原。
贺原坐不住,皱眉在偏房里徘徊不停,见公主过来,急忙停下就地请安。
薇宁让其平身,“统领何事?”
贺原道:“公主,登基大典,潘王要反!”
贺原是先皇给小皇帝留下的人,他是死忠,话出自他口,必不用怀疑他别有用心。只是,薇宁还是问道:“此事非同小可,消息来源可准?”
贺原倒不介意,点头抱拳:“回公主,臣的手下冒死探来,非从第三方得知,绝对可靠。”
薇宁问:“若是如此,我们是否抵得住?”
贺原叹了口气,十分无奈道:“公主,臣只有一万精兵,如何抵得了潘王八万精兵?”
薇宁将手掌重重击在桌几上,大怒:“那该如何是好?总不能坐以待毙?”
听及此,贺原跪在了地上道:“臣左思右想,唯有一路可行。”
薇宁将贺原虚扶起,“请统领为我姐弟二人指条明路。”
“大将军拓跋彦!”贺原的声音铿锵有力,仿佛就是此人赐给了他无尽的力量。
“拓——跋——彦。”薇宁喃喃,咬着牙一字一字说道。
贺原看薇宁的眼神不知聚焦在半空何处,显得十分空洞,他低下头来不敢多说一句。先帝驾崩前,薇宁原有机会逃离皇宫与那个剑客私奔,是那个大将军将她抓回扔在了先皇面前。
若是没有那件事,也许先皇不会拿小皇帝要挟公主,先皇也不至于兴奋过度就此离世。
“贺原。”薇宁难免还带着些许怒气。
贺原将脑中的那些想法一扫而空,忙应:“臣在!”
“备车,本宫要夜访将军府。”
贺原抬头,眼前的这个孩子不过碧玉之年,丧亲之痛尚未结痂,求人之时又要弯腰垂首,到何时,才是个头啊。
贺原紧紧拽住贴身佩刀:“臣遵旨!”
贺原起身要走,刚迈一步又听到薇宁道:“且慢!”
他十分奇怪地转过来躬身问:“公主还有何事吩咐?臣一定竭尽所能。”
薇宁垂眸,手中握紧一只金樽,缓缓开口:“将军府之事,明夜再说。”
“可是……”
贺原怕来不及,可薇宁更怕大将军趁火打劫,坐享渔翁之利。
“没有可是,拓跋彦的十万精兵虽不在京城,可进京不过是一夜的事情。本宫要他帮我,要他不得不帮。”
登基大典前夕,白雪皑皑的长安城里,一辆马车在无人街中奔驰而过,在薄雪地上扎出两道轨迹,不相交,远远斜看,却相依相偎。
刚进将军府的正厅,薇宁脱下月白色斗篷,肩头处的白雪随着薇宁的步伐落躺地上。而在房门的关闭后,屋内气氛无形冷下几分。
“公主好手段,却不知为何上门来寻本将?难道不该是乖乖在宫中,等本将进宫求你?”说话这人是拓跋彦。他父亲战死,蒙祖上庇荫又立战功,弱冠之年就已被封为大将军,短短三年,他已征服百官获得认可,他的话,无人不服。
拓跋彦母亲是先皇宠妃的亲妹妹,他的容貌随了母亲,世间少有。他英挺的眉宇间,深不可测的眸子透出冷傲孤俊。他身姿颀长,缓缓一转身,那石墨织锦缎袍的腰带上,无瑕白玉的流苏纹丝不动。
若说这就是他着急的模样,那未免太过可怕。
斗篷一脱,拓跋彦看着薇宁的那张面孔,渐渐在灯火下明朗起来。她容颜俊美,明明轮廓的线条十分柔和,却被那烈焰红唇硬逼着成熟几分。她的气质非凡间所有,端着的傲气在某人看来就是荡人心魂的妩媚。
两人对峙而立,拓跋彦看着眼前这个女孩,却莫名有种棋逢对手的感觉,真是奇了怪了。
“大将军,你母亲和弟弟在我宫中好吃好喝伺候着。求本宫?你多虑了。”薇宁今早“请”了大将军的母亲和弟弟进宫,却迟迟不送回。若硬要说这是威胁拓跋彦,只要拓跋彦肯帮忙,薇宁也认了。
“那公主夜访我将军府,有何事?”
“大将军手上精兵十万,可否借来一用?”
“借?”拓跋彦冷笑一声继续道,“话可不能这么说。”
“事到如今,本宫不敢开一分玩笑。”薇宁又慢步走到拓跋彦的身旁停下,侧头对拓跋彦说,“潘王要反,就在登基大典。”
拓跋彦并未着急着回话,背对着薇宁往门口走了几步,“潘王要反,关我何事?”
“我知将军的精兵,是为保天下人安危而存,对抗外敌,将军二话不说便领命前往。这十万精兵,要护皇宫安稳,确实是大材小用了些。但将军别忘了,先皇临终前,可是将我姐弟二人,交付给了将军。这先皇离去不到三天,要我和皇弟就下去,你这差事干不好,是真心假意,我到父皇那儿,可说不清啊。”
拓跋彦若不狠,年纪轻轻是如何坐上大将军这个位置?薇宁怕,怕拓跋彦要为了皇位,将他母亲和弟弟献出祭旗。
“公主,还有什么话要说?”
是了,将军也觉得薇宁那番话,说服不了他。
薇宁背过身来看着拓跋彦的背影,轻笑一声道:“本宫夜访将军府的事,已派人传到了潘王的耳。你帮我,潘王意料之中。若不帮,所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那潘王不是更要小心才是?三足鼎立的局面虽稳定,各自猜疑从来不比两军对峙来得轻松。这个道理,想必将军比我懂。”
说到这个份上,将军哪儿还想不明白薇宁的心思?想必除了他,她还准备了第二个方案。这个潘王怕是反不成了,只是,自己若不帮她,恐怕也要被怀疑对皇位有意,那将来要军饷,就不容易了。
“派人?可是派了宰相去潘王那儿当说客?”拓跋彦突然回身问道。
薇宁还未来得及回一句话,就看到拓跋彦似笑非笑的神情。
糟了,可是看出她说谎了?
“公主既怕惹怒本将,就不该把本将的家人送到潘王帐中。”
作者有话要说: 努力武装自己的公主,性格坚毅果决。她温柔的一面,比拓跋彦的军装还难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