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花归处》墨青石

2、心乱

　　讲座结束了，一堆人向门口涌去。苏清岩和白宁坐在位子上看着密密麻麻的人流，没动。
　　台上的那个人被好几个学生围住了，也动不了。
　　苏清岩忍不住往那边看去，却没想到对方也看向了自己。就跟刚刚不小心撞进自己眼里一样，没有迟疑，冷静、直接。
　　而那个人也的确直接地撇下那几个围在身旁的女生，向苏清岩这边走了过来。
　　苏清岩听见自己越来越响的心跳。
　　“等我一下？好久没见了，一起吃个饭？”
　　“嗯。”苏清岩点了头，但素来冷静的脑子已经炸开，懵了。
　　这也······太直接了······没有一丝丝准备啊······
　　站在一旁的白宁更是蒙圈。“你们俩······认识？”
　　苏清岩控制住自己的面部表情，淡淡的点了头，“嗯。”
　　“你丫······不行这消息太爆炸太有杀伤力了听个讲座碰到个大神还是咱家的······”白宁又开始絮絮叨叨了，这倒让苏清岩有些哭笑不得。
　　“什么咱家的······”苏清岩话还没说完，就听到背后凌柯的声音传来，“咱家的什么？”
　　苏清岩半句话还没说完，倒把自己给呛着了。
　　白宁看着大神走过来，无缝切换正经起来，“清岩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呢？说句话还把自己给呛着了？”
　　“······”苏清岩在心里为白宁默默擦亮奥斯卡小金人。
　　“晚上要一起吃饭吗？”凌柯看向白宁。
　　白宁愣是从那一副温润微笑着的面孔中看出了赤裸裸的威胁。
　　于是白小同学很机智地掏出手机，“诶呦你看，我院会那边一堆事儿，群里已经炸了，我就先撤了，你们好好吃啊。”话刚说完，白小同学就在苏清岩幽怨的目光下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奔出了礼堂。
　　凌柯看着苏清岩栗色的发尾，觉得以后一定要多多贿赂那位白小同学。
　　晚餐就约在了学校附近的一家平价西餐厅里。
　　点完了菜，气氛莫名尴尬。苏清岩盯着酒杯，久别重逢后的第一次晚餐直接定在西餐厅里这种有点儿暧昧的气息是咋回事儿······虽然这家西餐厅也不贵，但好歹也是一家西餐厅啊······
　　牙疼。
　　“诶······”
　　“诶······”
　　苏清岩刚想说点什么缓解一下气氛，结果凌柯也开了口。Biu，撞车。
　　于是空气更加安静。
　　最后还是凌柯先开了口。“你现在读的是什么专业？”
　　“啊······汉语言文学。”
　　“哦······”
　　“你呢？最近在忙什么？”苏清岩也回问。
　　“我最近就在忙着搬办公室和谈合作的事情。公司要扩建，需要个大一点的、靠市中心的地方，”凌柯给苏清岩续了柠檬水。“离你们学校挺近的。”
　　“嗯······”苏清岩闷闷地喝了口柠檬水，不禁想凌柯最后这句话是不是别有深意······
　　然后两个人近乎沉默地吃完了晚饭。
　　吃完了，两个人在回学校的路上走着。路边那几棵鸡蛋花树开了花，还挺香的。
　　“诶······”凌柯刚想开口，却没想到苏清岩也开了口。
　　于是二人又双叕叕收了声。真不知道这应该说是有默契还是没默契。
　　“你······刚刚想说什么？”苏清岩问。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想问个问题，”二人已经走到了宿舍楼下。路灯下绕着几只飞虫。
　　“嗯？”
　　“你······是不是挺讨厌我的？”
　　“嗯？！！”苏清岩看着路灯下凌柯突然严肃的脸色，突然被面前这位清奇的脑回路给绕了。
　　为什么有人会在久别重逢之时如此不含蓄地问别人这种问题？！！为什么要我回答这种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的问题？！！
　　向来自诩冷静自持的苏小同学终于时隔多年后在这个人面前再次破功。
　　“Emmm为什么你会这么问······”清岩迟疑着说。
　　“也没什么，那不是你从小学之后就跟我没有联系了吗？”凌柯顿了顿。“初中的时候，有时候，你也绕着走。”
　　苏清岩突然有点想跳脚。
　　她知道自己这多年的老毛病——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的时候，就选择逃避。
　　但是她改不了。大概是植根于骨子里的一种自我保护姿态吧。
　　凌柯看着沉下面色的苏清岩，似有若无地叹了口气。
　　“今天就先这样吧，有机会再联系。”凌柯嘴角的笑在灯光下有些晃眼。
　　“晚安。”
　　“晚安。”苏清岩看着凌柯回去的走远的背影，渐渐回了神。
　　第二天一大早，蒋树就看到凌柯端正地坐在自己那张软硬兼具加大版座椅上发呆。
　　一把糖炒栗子爆敲在坐成了一朵蘑菇花的凌柯头上。
　　“唉哟，我们的金多宝怎么呆成这样了？我还指望着你的大脑给我赚钱呢。”蒋树揶揄道。
　　凌柯白了他一眼，又恢复了自己平时高矜的作风，在键盘上敲打着什么，不置评论。
　　蒋树意味深长地笑了笑，顺走了他桌面上的一颗牛奶糖，走了。
　　又敲了片刻，坐在躺椅上的男人终于叹了口气，停了下来。
　　屏幕上一堆乱码。
　　凌柯有点懊悔。自己怎么就那么沉不住气问了呢······按照苏清岩的个性，恐怕她得龟缩一个星期才会理他了，天知道他花了多久的时间才找到她······
　　心下烦躁，伸手想摸一颗牛奶糖来吃，却不想好基友刚刚摸走的是最后一颗。
　　气。
　　于是今天下午开会的时候，公司员工们都怀疑自己的老板是不是没有拍到自己最喜欢的那套手办。
　　苏清岩这边倒是又恢复了平静，除了某只不知好歹的生物总凑过来打听一些有的没的。
　　“诶岩岩呀，你就跟我说说嘛，你跟那个极品男神是什么关系啊？说说嘛说说嘛。”白宁像只树懒一样摇晃着她的手，力度大得让苏清岩怀疑自己会脱臼。
　　“没、关、系！”苏清岩捏捏中国好媒娘的脸，不禁想起昨天晚上凌柯问自己的那句话。
　　要不要解释呢······
　　这个小念头在小脑袋上冒出还不到一秒，就被一只重重的龟壳压了下去。
　　唉，算了吧······先过了这个“死亡第十周”再说吧。
　　“死亡第十周”堪称变态。
　　不知道是因为风水好还是因为十这个数字有什么特殊的含义，院里所有老师的ddl都放在了这一周。“每天都是ddl”这句话来形容他们完全不过分。
　　“啊，真的要死啦，”白宁见苏清岩软硬不进，只好换了个话题。“作业这么多，我怕是要猝死在列奥·斯特劳斯的唠叨里了······”白宁换了种方式挂在清岩身上。“岩岩，救我。”
　　苏清岩看着那张可怜兮兮的脸，冷漠地看着她，“自己搞定。”
　　“岩岩，你不能这么没有同情心呜呜呜，我就快被崔老太给逼死了！”
　　老崔，人称“崔千煞”，研究至情至爱的美丽诗歌，却是一张臭脸行遍天下。白宁当时打着抱清岩大腿的心理跟着苏清岩选了诗歌方向的毕业论文，作为少数研究诗歌的学生，她们两个以极大概率被分到了“崔千煞”的手下，自此过上了被摧残得惨无人道的生活。
　　苏清岩捏了捏身边这张标准婆媳剧中苦媳妇的脸，高冷地撇下她去了图书馆。
　　然而当苏清岩面对着以往最熟悉的词句时，却发现自己一个字都看不进去。
　　只怪昨天的那个男人太有杀伤力。
　　苏清岩神经质地点开微信，看着昨天刚加的那个人的头像，又锁上屏幕。
　　然后又点开屏幕。
　　啊，不行······这样子下去绝对会疯掉的。必须要看进去，看进去······
　　凌柯也快疯掉了。不知为何，这天的工作尤其的多。多也好，可以暂时把昨天的悸动先屏蔽掉。
　　可是工作完了之后，看着窗外八点半的夜空，也一样陷入了迷茫。
　　去走走吧。
　　去······她的校园里走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