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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第 34 章 ...

  •   灯芯爆了两声,叶暮卿睁开眼,道:“该问的都问完了,你们也该走了,我封印的不止是虚无界,叶家大宅连同这片后山都在其内,封印完成后你们可就出不去了。”

      烛火映照下,他身上连着封印的血线红的扎眼,衬得他脸色越发惨白,不见半分血色,整个人像一张一戳即破的宣纸,他忽然轻声唤了一句“白初”,一抬手,抛过去一块储玉,白初反射性地接了下来,祁澋当即回身,一把抓起他的手腕,道:“他给你什么了?”

      “不是什么坏东西,”叶暮卿看着白初,目光幽深,全是说不清的情绪,“是我叶家的符术。怎么说他也是叶氏唯一的子弟,该传给他的东西我理当半分不少地给他。”

      祁澋闻言,抿着唇去抓白初的手,白初却收紧手指握住了那块冰冷的储玉,祁澋一愣,手上的动作不自觉停住了。

      叶暮卿又一招手,示意白初走近些。祁澋握着白初的手腕登时收紧,白初不看他,甩开他的手走了过去,在叶暮卿身前蹲了下来。叶暮卿轻声开口,气息虽微,但仍旧不曾显出半分弱势:“我这一生,别人欠我的我全都亲手拿回来了,如今我已是一行将就木之人,实在也不愿再亏欠别人什么。欠祁澋我将用这条命来还,欠你的我就用这张脸来还吧。俞笺曾说过,我这般笑起来同你父亲一般无二。”

      说罢,他抬手轻轻摸了摸白初的侧脸,弯起嘴角极尽温柔的笑了笑,恰如当年尽得天下赞誉的叶家公子,他早已习惯了伪装成这个身份,学起来游刃有余,并无半分勉强,他温声道:“阿初,即使没有我和你母亲,这些年你也过得很好,我走之后,希望你能活得更好。”

      明明是很陌生的一个人,也明明知道这不过是一场戏,白初还是忍不住红了眼眶,他喉间一哽,哑声道:“我……我必当如你所言。”

      叶暮卿收回手,拿起手边的灯盏递给他,笑道:“走吧。”

      白初看了他一眼,伸手接过了他手里的灯,叶暮卿看出了他的迟疑,摇了摇头,自嘲道:“拿走吧,我本就是个命里不该有光的人。”

      他既如此说了,白初只好举着烛火起身,临走前,他道:“我想去烟雨楼的人应该是你吧,有人托我给你带一句话,她说她不等了。”

      叶暮卿抬眼看向他,神情淡漠,明显是没有印象了,白初眉心一紧,抿唇不悦道:“你果然不记得了,她名叫烟景,是烟雨楼的楼主。”

      “啊,”叶暮卿恍然,道,“原来是那只蛇妖啊。”他重新又垂下头去,封印消耗着他所剩无几的灵力,逐渐丧失干净的血液让他开始变得吃力起来,他乏力地闭着眼睛,侧身靠着棺椁缓慢而吃力地说道:“不过是一句玩笑话而已……居然劳烦她记了这么久。你若能再见到她,便替我谢她一句吧。”他说完一顿,又轻轻摇了摇头,说,“还是算了,既然她已经不等了,那便不必告诉她你见过我,前程往事还是随我葬于此处,留她一个清静吧。”

      白初颔首,手执灯盏,和祁澋一步步走离了这间墓室,这里又恢复了如过往千万年一般的阴暗。

      叶暮卿没再动过了,他面容清冷如死,已经完全卸去了所有的伪装,这个没有情绪也没有表情,对生无求对死无惧的人,才是真正的他,一个孤身坐在无边黑暗里,出生的全部意义即为死亡的祭品,他费劲了心思,最终也还是没逃开这既定的结局。

      这一路走出叶家的府宅,祁澋和白初又在门外守了两日,封印的气息逐渐加重,第二日黄昏之时,封印彻底完成,连接的因果链陡然断裂,牵连的另一端彻底消失,白初心下一紧,呼吸急促了几分,他有些发怔地哑声道:“他死了。”

      祁澋道:“走吧。”

      “还带着我吗?”白初没动,他轻声问道:“祁澋,你为什么带着我?是因为师父的嘱托,还是因为你认为你害死了我父亲,自觉亏欠于我?”

      祁澋默然不语,白初一步步逼近他道:“从我被逐出师门至今,你一路纵容我,教导我,甚至不顾重伤也要借着元神强行赶到我身边护着我,全是因为你觉得我父亲之死因你而起,你理当补偿于我,是吧?”

      白初赤着眼,见祁澋仍旧不肯开口,又问他道:“是不是只要我想,你都可以做?”

      祁澋沉着脸看着他,眼神很严厉又很无奈,他迟迟不语激怒了白初,白初一把攥住了他的衣领,狠狠地咬住了他的唇,唇齿交缠,新鲜的血味充斥在口间,白初松手推开他,摇头嗤笑道:“原来我这样做也无妨吗?你对我什么都可以忍是吗?你果然……呵。”

      “白初,”祁澋伸手握住了一步步退离他身前的白初,问道,“长安,还去吗?”

      白初没成想他居然会说出这么一句话来,他错愕又可笑地看着祁澋,继而便是从胸腔里爆发的怒意和恨,强烈到让他这些年艰苦修行而来的平稳心境全化成了虚无,他摔开祁澋的手,一字一句,极缓慢,但十足坚定地说道:“我不去长安,我不会再跟你去任何地方。祁澋,虽然我未曾见过我父亲,但我能猜到,他必然是不怨恨于你的,你也大可不必因他之故刻意纵容我,至于我,我既不需要你的亏欠,也不乐意做你用来安心的棋子!”

      他眼中如有千尺寒冰,从皮到骨一寸寸将祁澋寒透了,说完便再无半字言语,手握听音朝南州外走去,留祁澋一人在他身后不远不近地跟着。祁澋看着他背影的眼神很深,里面藏着的他所有不敢为人所知的心思,全都趁着白初看不见的此刻肆无忌惮地宣泄出来。

      白初也知道祁澋跟在他身后,即使不用眼睛看,他也总能准确而清晰地感觉到祁澋的存在,或许是因为祁澋的那一分元神封在他的眉心之故。

      就这般沉默地走了许久,白初终于忍无可忍地停了下来,他冷声道:“祁澋,你总这么跟着我,让我觉得很恶心,我现在想要的是看不见你。”

      祁澋没有动作,白初转过身朝他走了两步,一把拽住了他的领子问道:“我说的你听见没——!!!”

      话音戛然而止,在他眼前的人身形服饰和祁澋一般无二,但却只有一张空白的脸。白初惊愕地松开手后退两步,听音铮然出鞘,他眼前的场景连同祁澋此人全都瞬间溃散,四周陷入了一片空茫。

      丧礼既毕,木槿自然也没有什么理由和心思留在季家耗日子了,棺椁下葬后他便带着癸苡和季家老爷告辞了。

      季老爷额顶冒汗,低眉顺眼地送木槿出城,一路谦恭有礼地随行,可木槿一想起这人是他俗家哥哥的亲重孙子,就怎么都看他不顺眼,特意让癸苡化形跟在自己身侧,说要癸苡出城前好好逛逛封阳城。

      癸苡哪里知道木槿的坏心思,看见有什么没见过的新鲜玩意儿又喜欢买。老太爷的所谓部下要买的东西哪里能让老太爷自己掏钱呢?自然是季老爷鞍前马后地赶上去递银钱铜板。一来二去之后,癸苡也不问木槿要钱了,看上些什么就抱着东西就飘到季老爷跟前给他瞧一眼,那张如同纸扎美人一般的死人脸三不五时就要在季老爷跟前晃一下,偏生木槿还要慢慢走,走了一清早还没出城门,眼见季老爷都快吓成癸苡的同族了,木槿才神清气爽地收回了癸苡。

      一行人总算出了城门,季老爷抹着汗恭送眼前的活祖宗,弯着腰冲木槿说道:“小辈就送太爷到这儿了,还望太爷今后若是得了些什么闲空,千万肯赏脸再回家里来住几日,家里的院子小辈会吩咐下人日日清扫,太爷什么时候归家都行、都行。”

      木槿怎么说也在季家住了好些时日,对这白捡来的曾侄孙也有几分了解,知道他是个良善尊礼之人,方才被木槿捉弄完,还能还回来这么一句窝心话,这等和善终于让木槿后知后觉地感受到了一丝“为老不尊”的羞愧感。木槿讪讪地应了两句,低头翻了半天,从储玉里找出来一块长风的青玉令塞了过去,道:“我尘缘已了,今后多半是不会再回来了,日后若是出了什么变故,可以凭着这枚青玉令寻到长风去,只要是不反门规之事,我都会倾力去办,算是报答季家替我奉养母亲的恩德。”

      季老爷含泪地接了过去,一句一声“谢太爷照拂”,大有要同太爷再话别到明早天明的气势。木槿被他念苦了脸,勉强听了一段,谢天谢地的寻出一个话头来,赶紧把剑一抽踩上就走,眼不错见就飞远了,一连飞了半个多时辰才敢缓下些,又走了半个时辰,天色却忽然暗了下去。

      当时算着时间才刚过午时不久,天色却暗的这般早,木槿心下起疑,收剑落地四下看了一圈,登时就傻了眼。

      想他木槿自幼修习阵法,如今也算小有所成,居然也会有一日马失前蹄,失却方位走丢了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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