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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羔裘十三 ...

  •   孟桓离开后,宋芷按他说的,回了兴顺胡同。

      兴顺胡同里,秀娘对宋芷的归来十分惊喜。

      在元正节那日到孟府后,宋芷依旧是十日回来探望秀娘一次,算起来,离上次回来还不足十日。

      “主顾有事出门,短期内都不会回来了,因此让我回家来歇歇。”宋芷解释道。

      秀娘一个人住,终究是寂寞得很,听闻宋芷可以在家待一阵儿,十分高兴。

      且孟桓给宋芷的酬劳十分可观,宋芷目前手里的银子,若省着点儿花,足够他用个一年半载没问题。

      秀娘心里高兴,当即把隔壁白满儿和白阿朱叫来,一起吃了顿饭,聚了聚。

      白满儿倒是许久没见过宋芷了,一直偷偷地望着宋芷。

      吃过饭,白满儿悄悄地问宋芷:“兰哥,元正节那日,到底是怎么回事呀?”

      元正节那天,宋芷情急之下找了白满儿这个小帮手,却没向三人细说发生了什么事,秀娘和白阿朱都是一头雾水,道是真有贼偷了东西。

      白满儿却是看到过那个带着面具的男人的,她虽然年纪小,却冰雪聪明,知道事情定然不是表面上那样,秀娘和白阿朱追问时,也只说是有贼,到了此刻,才敢悄悄地来问宋芷。

      宋芷却不想跟这个小姑娘说太多这些事情,况且,孟桓瞒他得紧,许多事情都没有细说过,宋芷心里也不太清楚,便摸了摸她的头,道:

      “满儿别担心,只是兰哥在外面做活,不小心惹了人,别人想收拾我出气罢了,不过最后被我的主家给拦下了,我没事。”

      白满儿有些不信,睁着一双大眼睛问:“当真?”

      宋芷:“兰哥何时骗过你?”

      白满儿想想也是,这才罢休。

      宋芷为了转移她的注意力,问道:“满儿年节时说,想去教坊司,还不许我帮忙,如今过了月余,可成了?”

      提到此事,白满儿甜甜一笑:“成了,兰哥!满儿如今已在教坊司学了一阵儿了。”

      白重六是个伶人,白满儿是他的女儿,自然也有这方面的天分,加上生了一幅好相貌,嘴甜会说话,在教坊司十分得前辈们喜爱。

      “满儿跟娘亲都是足不出户的,如何能进得教坊司?”宋芷问。

      白满儿笑道:“是爹爹做戏时认识的一个朋友,偶然见了娘亲,来我家吃了顿饭,见了我,觉得我有天分,便想介绍我去。”

      宋芷有些诧异:“什么朋友?姓甚名谁?家住何处?”

      白满儿道:“他说自己叫秦月莲,是父亲做戏时认识的,住在平在坊。”

      宋芷顿时皱了眉,平在坊在健德门附近,离丹桂坊不算远,若是一起做戏的,白重六已经没了半年了,不可能年节时才知晓,若真能要好到替白满儿介绍差事,白重六死后,没道理脸都不露。

      宋芷瞧着白满儿不掺任何杂质的眼睛,以及甜美又得意的笑,心里头有些担忧。

      “兰哥,有问题吗?”白满儿见宋芷皱眉,忍不住问道。

      宋芷想了想,心道别人或许真是一片好心呢?自己多说一嘴,万一误会了,反倒不美。

      “没事。”宋芷说,“既是满儿自己选了去教坊司,便要好生练习,日后好侍奉母亲。”

      白满儿重重点了下头。

      此后,宋芷便在兴顺胡同安心住了下来。

      廿四日,车驾幸上都,太子真金从之。

      “三月三,和气盛东南。”

      三月三是个不大不小的节日,大都人将其称作脱贫穷节,居民用菽黍秸圈套头、足等,然后扔到水中,表示脱贫。

      宋芷对此没有太打兴趣,颇有点安贫乐道的意趣,倒是白阿朱十分热情地过节。

      除此之外,三月三也是出游的好日子。毕竟已是暮春,春天很快就要过去,再不游就游不了了。

      三月三之后,没过几日便是清明节,元人的清明与寒食是一天过的,也是三月最重要的节日。

      这一日大都内热闹非凡,宫廷富丽,上至内苑,下至士庶,都立秋千、戏蹴鞠为乐。

      金绣衣襦,香囊结带,迎人笑桃花,来往画船游,才子佳人醉玉楼,说的便是这一日的盛景。

      宋芷三月三并未出门,倒是在清明寒食之日,替白满儿立了个秋千,白满儿家墙头有一树海棠花,纷纷扬扬地落了一地,枝头上还挂着一些,煞是好看。

      白满儿的秋千便在那海棠树下,她学过戏,声如莺啼燕啭,格外动听。

      只听白满儿看着宋芷咯咯直笑,嘴里像模像样地念诗:

      “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投我以木李,报之以琼玖;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木瓜、木桃、木李,事实上都是海棠类的植物,白满儿念起来也算应景,只是白满儿十四,年纪也不小了,等明年及笄,便可以许个人家了,这诗中的意味难免有些不寻常。

      宋芷忍不住笑她:“满儿这是在教坊司,看中了哪家的少年郎了不成?”

      白满儿羞红了脸摇头:“兰哥莫取笑我!”

      不久,三月十九日,朝中发生了一件大事,第二日便传遍了整个大都,并且还在经由各个渠道,向着全国各地飞速传出去,速度堪比紧急军报。

      宋芷原本是个小市民,这些事原传不到他耳朵里,只是这日发生的事,着实太大了些。

      “阿合马平章死了!”

      廿日清早,坊市里便都在讨论。

      “什么?阿合马平章怎么死了?他不是从一品大员么?”

      “岂止是阿合马平章大人,郝左丞也被杀了!张右丞虽没被杀,昨夜亦被贼人所囚,如今生死不知啊!”

      “什么?陛下巡幸大都,太子殿下也跟着去了,谁能杀掉阿合马平章和郝左丞?”

      “管他谁杀的,朝廷自此少了两个毒瘤,我们百姓少了两个祸害,死了正好!”

      “是极是极!”

      “只是没想到张右丞竟然避过了一劫,也是命不该绝!”

      “可那作乱的贼子,现在又如何了?”

      “听闻有个叫王著的贼子,昨夜便被抓了。”

      “还有其他的贼子么?”

      “有,怎么没有,这等大阴谋,哪是一个人能完成的。还有个姓高的道士,逃了。”

      “姓高的道士?道士不是不在红尘内了么,怎么还管这档子事?”

      “哎哎哎,这事儿我知道内情!我跟你们说,那道士就是白云观的玄灵子!”

      “什么?玄灵子?当真?”

      “绝对错不了,我有个兄弟昨儿个夜里亲眼所见!”

      宋芷听着街坊邻里乱哄哄的声音,捕捉到了几个关键词。

      张右丞生死不知。

      白云观里的玄灵子是贼人之一。

      旁的事他顾不着,只能顾着与他有关的事。

      张惠现在如何了?会不会有事?

      玄灵子是贼人,那日见孟桓与他在静室里谈了那许久,想来关系不简单,而且萨兰偏偏在那时候出问题,也证明了孟桓去见玄灵子,绝不是普通的喝茶聊天、寻仙问道。

      孟桓会不会跟这一切有关系?

      ……不,孟桓一定跟这一切有关系,孟桓曾多次提醒他,不要跟张惠来往,分明是早知张惠会出事。

      宋芷越想越心惊,匆匆跟秀娘说了一声,便出了门,连衣裳也没换,到了张府门口,守门的小厮见他换了衣裳,险些没敢认。

      最后认出来了,也只是道:“宋先生,今日张府有事,不接待外客。”

      宋芷心急如焚,急道:“可是张大人出了什么事了?”

      小厮一听当即黑了脸:“宋先生慎言!”

      宋芷拱了个手,尽量忍住焦急,客客气气道:“小哥,张大人于我有救命之恩,又有教养之谊,如今张府出事,我不能不忧心,还请小哥行个方便,容我进去,行么?”

      那小厮见他言辞恳切,加上四年来确实熟识得很,想了一下,放宋芷进去了。

      宋芷进了府,只见府里气氛沉闷肃穆,丫鬟小厮个个低着头,行色匆匆,显然有大事发生。

      宋芷随意抓住了一个小厮问:“敢问张大人可在府么?”

      小厮约莫是新来的,不认识宋芷,警惕地看了他一眼:“你是何人?”

      宋芷哪有空跟他解释,恰巧看到张义路过,扬声道:“张伯!”

      张义听到声音,向宋芷看过来,待看到宋芷,张义的眼神明显冷了几分,也不说话。

      宋芷几步迎上去,客客气气道:“张伯,老师可好么?”

      张义冷哼了一声:“托你的福,好得很!”

      他又冷笑了一下,说:“你还知道回来?回来做什么?”

      宋芷被张义的敌意弄得很懵,不知所措道:“张伯……敢问是发生了何事?我、我……”

      “不必多言。”张义道,“说吧,你来做什么?”

      宋芷气势弱下去,小声道:“我来看看老师。”

      张义冷笑着看了他一眼,道:“也罢,你随我来罢。”

      张义说完,便背着手,掉头大步走了。这副模样,叫宋芷活像看到了齐诺。

      想到齐诺,宋芷就忍不住地想到孟桓,心中便是一慌,又有些隐隐的痛:孟桓……会与此事有何关系呢?

      张义没有带宋芷去书房,而是带去了张惠的卧房。

      到门口,张义顿住脚,轻轻叩门:“大人,宋芷来了,你要见见他么?”

      屋里头传出张惠压抑的咳嗽声,片刻后,他道:“进来罢。”

      张义这才推开门,宋芷随他一同进了屋,绕过屏风,张惠在榻上躺着,张承懿在一旁侍候,轻轻拍着张惠的背,让他舒服一点。

      张惠原先便不太年轻了,可保养得好,看上去并不显老,反而精神矍铄,很有活力,但此刻卧在床上的张惠,却着实像个老人了,头发花白,皮肤松弛,眼角的皱纹很是惹眼。

      张承懿听见宋芷进来,从祖父脸上抬起眼,看向宋芷,那一眼充满敌意。不是以往那种因为张惠的宠爱而不满的敌意,是看待叛徒的敌意。

      宋芷一头雾水,也不敢多说什么,伏地向张惠行了跪礼:

      “宋芷见过老师。”

      张惠费力地摆摆手,咳了两声,才道:“你起来。”

      宋芷依言站起身,看着张惠的眼里满是忧色:“老师,您的身子……”

      “无妨,”张惠说,“倒是你,来这儿做什么?”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5章 羔裘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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