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01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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琉璃金瓦，朱红宫墙，几重宫门深深。李昭身着便服，穿过长长的宫巷，将那庄严沉重的巍巍宫宇抛在身后。望见宫门外一抹修长如玉竹的身影，她绽开笑靥，步伐轻快，走至那人身旁，“顾兄，今日我们去哪儿？”
顾沉宵转身望她，眸色如幽深的潭水，“西市。”
守门侍卫望着高墙下相视而笑的二人，心中竟浮起一丝心疼。两个玉一般的人儿，如诗如画般美好，可终归是一段不容于世的感情，只能偷偷私会……可怜的陛下啊。
出宫时明明是日头高照、朗朗晴空，可是走到半路，竟猝不及防地下起雨来。
三人在屋檐下躲雨，等了许久也不见停，石青对李昭道：“公子，我方才来的路上见到有卖伞的，我回头去找找。”李昭点头应允，他立刻小跑着冲进雨中。
望着淅淅沥沥的雨幕，李昭抬手去接那微凉的雨丝，忽然低低笑出声来。
顾沉宵看向她，似有不解。
察觉到他的视线，李昭回眸笑道：“很久没有这样听一场雨了。”顿了顿，她懊恼道：“唉，朕真是为国事操碎了心。如此说来，朕这皇帝就算没有功劳，也该有些苦劳。”
顾沉宵眼中浮起一丝笑意，“嗯，陛下辛苦了。”
和风拂面，细雨如织，李昭觉得他温柔浅笑的模样真是该死的顺眼。她默念一句“色即是空”，随即移开视线，看向旁边的首饰铺子，“也不知石青什么时候回来，先进去逛逛吧。”
走进首饰铺子，李昭一眼便看中了一只白玉梨花簪，玉质温润，晶莹剔透，她拿在手上端详良久。
“喜欢？”顾沉宵问。
李昭点头，“嗯，好看。”说着，她看向铺子老板，“老板，这簪子多少钱？”
“二两银子。”铺子老板回答。
李昭这才想起自己身无分文，讪笑着问旁边的顾沉宵：“我没带钱，能不能借我二两银子？”
顾沉宵目光稍滞，然后将手伸向袖口。
“晚瑜戴上一定好看。”李昭抚摸着玉簪说道。
顾沉宵手上动作一顿，“给莫婕妤的？”
李昭觉得他这话问得莫名，笑道：“不给她，难道我自己戴吗？我一个大男人怎么能戴这么娘们唧唧的东西呢？”
顾沉宵抬起的手摸了一下袖边，继而垂于身侧，语气淡淡：“我也没带银子。”
从铺子老板嫌弃的眼神中，李昭体会到了身无分文举步维艰的凄楚，无奈地将簪子放回原处，举目远望，发现不知何时外面的雨已经停了。
“雨停了，走吧。”她轻叹一声，往外走去。
在路边等了好一会儿，却始终不见石青回来，李昭眉头轻蹙，“买伞买得雨都停了，怎么还不回来？”
顾沉宵看了看街边茶摊的板凳，问她：“可要坐下歇会儿？”
李昭瞥了一眼茶摊，连忙拉着他走开几步，“你我都没带钱，万一坐下后老板跟我们要钱怎么办？到时候是把你留在这里端茶呢，还是把你留在这里洗茶碗呢？”
顾沉宵看着她，似笑非笑，“李兄倒是安排得明明白白。”
“打个比方而已。”李昭心虚地干笑两声，“如若真要端茶洗碗，我肯定与顾兄荣辱与共，绝不会抛下顾兄一人。”
正说着话，身后传来呼唤：“公子！伞！伞买到了！”石青举着伞，跑得上气不接下气。
李昭仰头望着万里无云、一碧如洗的天空，灵魂发问：“你觉得，现在还需要伞吗？”
石青悻悻将伞收起。
街头忽然响起吆喝声：“看一看，瞧一瞧，夏青大师《与君风露立中宵》最新一期出来了！禁断之恋，何去何从？缠绵悱恻，扣人心弦！诸位看官，走过路过，千万不要错过！”
书铺前面，几名伙计忙活着，支起摊子，捧着两摞书籍在摊子上一一摆开。一经吆喝，便有许多人聚了过去，大部分是女子。
李昭也好奇地凑了过去，问一位买书的姑娘：“这书好看吗？”
姑娘意兴十足，激动道：“好看！当然好看！夏青大师的话本怎么会不好看呢！”
“这夏青是何人？这么厉害？”李昭问道。
姑娘的热情冷却下来，瞥她一眼，“你是外地来的吧？竟然连夏青大师都不知道。”
李昭摸了摸鼻子，含含糊糊“嗯”了一声。
大概是实在看不下去她这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姑娘讲述道：“夏青大师是京城中有名的话本大家，妙笔生花，写出了许多脍炙人口的美妙故事，尤其是这《与君风露立中宵》，风靡全城，京城中但凡识字的女子，几乎都看过！不跟你多说了，我要回去看书了。”
望着她匆匆离去的背影，李昭使唤石青：“去买一本。”
石青躬身挤进人群，推推搡搡，好不容易才抢到一本，交给李昭。
李昭当即站在街边翻阅起来。翻开第一页，她念出声：“黎召看着昏迷不醒的陈霄，心疼不已，指尖轻轻抚上他俊美的侧颜……这人名为何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石青也陷入了沉思：“听着是有那么几分耳熟。”
顾沉宵表情微妙起来。
李昭又翻了几页，“陈霄望着黎召，眸中泪光浮现，后退几步，转身便要离去。黎召忽而攥住他的手臂，深情道：‘纵使繁花盛景、红袖如云，我眼中也只有一个你而已’，说着，他缓缓靠近，印上那肖想已久的唇……”
李昭正读得起劲，旁边忽然伸出一只指节分明的手，抽走了她正在读的书。李昭抬头，不解地看着顾沉宵，“你拿我书干嘛？正读到关键地方呢。”说着，便要伸手去夺回来。
顾沉宵将拿书的手背到身后，掩唇轻咳一声，“不是出来体察民情么？再不办正事，天要黑了。”
李昭理亏，含恨朝他身后看了一眼，“那办完正事你得还我。”
顾沉宵不置可否，迈步走开。
李昭突然生出一种预感，她与那本书怕是要永别了。
正如李昭预想的那样，直到回宫，顾沉宵也没把书还给她。
李昭蹙着眉，“你说这顾沉宵是不是恃宠而骄了？”
石青掩嘴轻笑，道：“陛下您终于承认自己宠着顾大人了。”
李昭：“……这是重点吗？重点是顾沉宵他骄了！他竟然敢没收朕的书！”
“陛下，一本书而已，奴才明儿个再去买一本便是了。”石青道。
李昭轻哼：“一本？朕的格局怎会如此之小？要买就买全套，夏青大师的书全买回来，一本不落！”
走到自雨亭边，李昭看见亭中有两道绰约的身影，正交头接耳。
“你说是走建福门，还是走望仙门？”
“望仙门吧，近一些。”
“好，那我们就从太和殿那边走，经过少阳殿、下马桥，直达望仙门。”
“衣服准备好了吗？”
“嗯嗯，两套太监服。卯时一刻，那时候天尚未大亮，不容易看清，我们就混在采买太监队伍里出去。”
……
如此大声的密谋，李昭想听不见都难，她正想着何人与朕志同道合，也在谋划着偷溜出宫？却听旁边石青厉声喝道：“大胆！何人偷偷摸摸在此？”
这一声呵斥，惊动了附近巡逻的羽林军，立刻便跑来一队侍卫，将自雨亭团团围住。
自雨亭本来偏僻，平时少有人来，李昭因为偷溜出宫才从这里走。亭子里的两个人大概也没料到会被发现，一时反应不及，呆愣在原地。
侍卫掌着灯向那两人靠近。石青看清那两人的面容，叫了出来：“哎呦，怎么是穆才人和田才人？”
李昭一看，果然是她的两位爱妃。
穆红莲和田青夏看见李昭，回过神来，慌忙下跪磕头。
石青叹息着说道：“两位才人，私自出宫可是重罪。两位怎么如此糊涂……”
一听这话，穆红莲和田青夏将头埋得更低了。
田青夏道：“陛下，这是臣妾提议的，请不要怪罪穆才人。”
穆红莲道：“不，出宫之事是臣妾谋划的，田才人只是听听而已，请陛下降罪于臣妾一人。”
李昭缓缓朝她们走去。
田青夏声音颤抖：“陛下，是臣妾的错。”
穆红莲带了哭腔：“陛下，请降罪于臣妾。”
李昭走到她们面前站定，“知道错了？”
两人忙不迭点头：“臣妾知错。”
李昭训斥道：“这种挨板子的事，怎么不知道关起门来说？你们明目张胆地在这儿密谋，是生怕不会被发现吗？”
两人一脸懵懂地抬起头，难以置信。她们错在这儿？
李昭打了个哈欠：“既然知道错了，那就起来吧。时辰也不早了，早些回去睡觉吧。”
穆红莲和田青夏盯着李昭看了好一会儿，内心纠结地揣摩圣意：陛下究竟是认真的，还是在考验我们？
见她们仍然跪在原地，李昭愕然道：“不想睡觉？要不，跟朕去太和殿打两圈马吊？”
两人对视一眼，赶紧谢恩溜了。
严阵以待的羽林军：就这？
数日后，吏部侍郎将本次军器监考核的结果呈上，任葭沅榜上有名，排名第三。
“不错。”李昭欣慰地含笑点头。
再看榜首，一个颇为眼熟的名字跃入眼中——温戴，李昭想起那位有过一面之缘的清俊青年，不由微微一笑，道：“军器监的官职便按照这份名单重新安排吧。”
吏部侍郎点头应是，踌躇片刻，问道：“敢问陛下，任才人该如何安排？”
李昭风轻云淡：“正常安排便可。”
吏部侍郎欲哭无泪。正常安排？一个妃子，在军器监怎么安排都不正常啊……
吏部侍郎哭丧着脸去请教吏部尚书，吏部尚书沉吟许久，带着他一起去请教尚书令。
尚书令顾沉宵听完他们的叙述，淡淡道：“正常安排便是。”
顾沉宵的语气太过平静，平静得吏部侍郎开始怀疑人生，悄声问吏部尚书：“难道只有我一个人觉得这件事不太正常吗？”
吏部尚书：“你不是一个人。”
吏部侍郎：“那该怎么办？”
吏部尚书：“那就……正常办？”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0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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