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南木安》吴吱吱

2、第二章

　　（一）

　　学校的午休就在一个大教室里自习的，你说巧不巧，纪桉就坐在易楠的前面，宣告着她的苦日子的到来，在这之前，她从未把话痨和易楠联系在一起。

　　“纪桉，你能不能坐在右边一点，帮我挡挡阳光。”

　　“纪桉，我上周给你的书好不好看？”

　　“纪桉，你有没有什么作业不想写的，给我练练字吧。”

　　忍无可忍，纪桉转过头，狐疑地看着他，

　　“楠哥，我哪里得罪你了吗？我向你道歉。别这样子，我...我不习惯。”

　　易楠低头一笑，“我就是今天心情好，多说了两句话，瞧把你吓得。你就把《钢铁是怎么炼成的》的名著专练给我吧。”

　　纪桉瞪大眼睛看着他，名著专练系列每章下面都会连带几道题目，题目下就会有答案，《钢铁》是最厚的一本。

　　“我也没什么事做，你就给我吧。”这是全班前五该说的话吗？周围的“愤青们”含泪看着他，心想：你让我们怎么活啊？！！

　　既然冷公子都强烈要求了，纪桉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把那本《钢铁》交到他的手上，郑重地说了句：“谢谢（壮士）”

　　那天以后，冷公子还是冷公子，对谁都不冷不热。

　　10月27号

　　“我最最最亲爱的桉桉生日快乐！亲一个～啵～～”顾梧刚亲完，就把生日礼物塞在纪桉的怀里，是一本木村拓哉的写真集，纪桉惊喜，感动地抱了抱身边她最亲密的女孩。

　　顾桐送的是一盏向日葵台灯，“在我心里，你是向日葵般的存在照耀着我！哈哈哈开玩笑的啦，知道你喜欢看书，有盏台灯好看一点哦。”
　　这天放学后，纪桉收拾书包，发现很久没有看到过的那本《钢铁》，静静地躺在抽屉里，她拿起顺手翻了几页，字迹刚劲有力，没想到他居然把整本书都写完了，一张小字条飘到地上，纪桉拾起，上面写道：以后我们交换随笔看吧。

　　一班有个每周固定的语文作文，就是随笔，可以在里面写任何东西，是一条与语文老师交流的渠道，也是一种练习文笔的方法，许多同学会在随笔里写下青春期的烦恼或把它当作日记。能交换随笔看的人，应该是彼此很信任的人吧。

　　易楠文笔很好，他的作文常被语文老师当作范文在全班面前朗读，他有着超出年龄的成熟，对很多事都有深刻的见解，纪桉喜欢听他的作文，现在还有机会欣赏他的随笔了，自然很开心。

　　相比之下，纪桉经常在随笔里记录生活琐事，因为她觉得等以后再翻开年少时写的随笔，回想自己的成长足迹，是一件很幸福的事。但要给大神看自己朴实无华的作品，说实话，还蛮不好意思的。

　　这件事成了她每周最期待的事，因为她觉得她好像越来越了解他了，在他冷冰冰的外表下，丰富的感情和多面性让他整体看起来生动了许多，让他整体立体起来了。他们好像变得有话聊了，虽然都十几年朋友了，他们单独在一块的时候好像沉默的时间占大多数，可情况好像变了，纪桉看完他给的书后，会和他交流读后感，有时两人意见不和，就来场辩论赛，谁有道理谁就赢。易楠会和她聊最近自己长高了几厘米，臭臭（他家的狗狗）又怎么调皮了。

　　这对纯真的人儿好像有什么不一样了。

　　交换随笔这件事也成了她以后最怀念的事。

　　（二）

　　“诶？纪桉？”一道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响起。

　　“秦佳佳啊，好久没见了。”

　　“都快一年了，哎呀，我不和你说了啊，赶着去上补习班呢，有空常聚啊。”

　　昔日好友在路上遇到竟有些尴尬，其实，她倆相处模式一直都蛮尴尬的。

　　秦佳佳是纪桉的堂姐，和楠桉梧桐四人一起长大，可亲戚始终是亲戚，过年过节的一相聚，大人们的谈话无非就是比家庭、比媳妇、比女婿、比孩子。从小到大，只要是纪桉和秦佳佳遇到，短短五分钟的时间，两方家长就能把她们从头比到尾，“来来来，快背对背，比比谁高些？” “我家佳佳吃的可多了，都胖超标啦，哪有你家桉桉那么苗条呢。” 小时候倆娃还不懂事，听着像是夸奖，便乐呵呵的笑了起来，手挽手宛如亲姐妹。好巧不巧，她们倆小学六年都是同班的，这对比也就延伸到成绩啦、班干部职位啦、balabalabala。慢慢长大，发现自己什么都会和另一个人比来又比去，难免不自在，彼此间也渐渐有了隔阂，刻意不接近对方，在班里有眼神交流时也只是一笑而过。

　　“桉桉啊，听说佳佳当了你们班的班长，真厉害啊，你当时怎么不去竞选呢？当班长好啊......balabalabala”纪桉无奈一笑，可也拿妈妈没办法，就当作左耳进右耳出了。

　　就算妈妈多次强调要和堂姐多多相处，纪桉还是随了自己的心，和秦佳佳越来越疏远，秦佳佳倒是个明白人，也没问她怎么了，大概她也不喜欢大人的举措吧。

　　五年级的一次月考，那是春游前的一次考试，纪桉因为考试前几天发高烧，落了还几节课，数学考试才考了七十来分，秦佳佳负责发考卷，看到纪桉的成绩，眉头一皱，“没想到你成绩这么差的啊，那你到时怎么和我们一组啊？” 纪桉惊讶地看着她，眼神里充满失望，她们之前说好春游会在同一组里，一起活动，可纪桉只是这次成绩差了些，秦佳佳就不愿意和她一组了。纪桉还以为秦佳佳会和大人们想的不一样，原来，这是她想多了。人与人之间相处，如果不是因为兴趣或者人品互相吸引，而是看他的外在条件，那这种朋友不值得深交。那次春游，纪桉换了一组，从那以后，纪桉再没和秦佳佳说过一句话，她们变成了普通朋友，或者说只是堂姐妹罢了。友谊，纪桉从不强求，她明白，每个人都不一样，她不能改变别人，那就只能选择和怎么的人相处。

　　这件事纪桉写在了随笔里，所以易楠也知道。

　　纪桉打开易楠的房门，这小子还在午睡？！都下午三点多了！

　　“我今天在路上遇到秦佳佳了。”

　　“……”

　　“别装了，知道你没睡。”

　　“她在实验中学还好吗？”

　　“她没说，我们就说了三句话。”

　　“诶，易楠，你说我当年是不是特幼稚？”

　　“这语气，好像你现在成年了一样。”

　　“我是说真的！”

　　“选择朋友是你自己的权利，这点你没错。至于大人间的事吧，或许等你长大了，就懂了吧。”

　　“这周的书还没给你呢，要不你自己在书架上挑一本吧。”

　　纪桉随手拿起一本书，坐在落地窗前的台子上静静地看起来了。时光重合，几年后的她，坐在相似的位子，看着《亲爱的安德烈》，一封封家书让这个孤身一人在异国的女孩第一次那么强烈的想家，想她的妈妈，与妈妈的千万回忆涌入心头，也回想起了那一段，当时妈妈怪纪桉没和秦佳佳成为亲密好友，那是因为纪桉是独生女，家里走得近的亲戚也没几个，如果和堂姐要好的话，万一父母有什么闪失，她还有个照应。爸妈总是用自认为妥当的方式保护着孩子，毕竟他们也是第一次当父母，没能完全顾及到孩子的感受也是可以理解的，但当时的纪桉心里多多少少还是责怪妈妈的固执，可现在的她却只剩下思念了。

　　爸爸妈妈，别怪孩子们的任性、不懂事，我们会长大的，等等我们，好么。

　　（三）

　　一中有个不一样的传统，洋里洋气的，每年的平安夜有场圣诞晚会，参加表演的都是初一新生们，每个班都必须有三个节目，小兔崽子们听到这消息“耶”声一片，只要不关于学习的，让他们干啥都行。纪桉和易楠被分到同个节目，男女合唱《As long as you love me》，老师们也不在意这歌唱什么，只要朗朗上口，还能培养学生们的团队精神就行，这还是个好机会让孩子们培养培养学英语的兴趣呢，其实主要可能吧，是校领导听不懂唱的是什么，要是真深究唱的是什么，估计这歌早在“黑名单”里了，这么歌颂自由恋爱，还多亏是英文的，要是中文歌啊，那一个“爱”字都不能出现吧。

　　纪桉倒是很喜欢这首歌，上学哼放学哼上厕所也哼，顾氏兄妹听得耳朵快长茧子了，心想：这傻丫头怎么为这圣诞晚会怎么上心啊？？！易楠却总是带着若有若无的笑，纪桉没察觉到，只心情愉悦地哼歌，

　　I've tried to hide it so that no one knows

　　But I guess it shows

　　When you look in to my eyes

　　What you did and where you're coming from

　　I don't care as long as you love me baby

　　I don't care who you are

　　Where you're from

　　What you did

　　As long as you love me

　　Who you are

　　Where you're from

　　Don't care what you did

　　As long as you love me

　　这首歌也表示着这个女孩的爱情观，不问姓名，不问来处，不问过去，只要你爱我就行。这么纯粹的感情，不知道那位男孩是真的懂还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但他还是接着她唱下去了，

　　Who you are

　　Where you\'re from

　　Don\'t care what you did

　　As long as you love me

　　Who you are

　　Where you\'re from

　　What you did

　　As long as you love me

　　Who you are

　　Where you're from

　　As long as you love me

　　Who you are

　　As long as you love me

　　What you did

　　I don't care as long as you love me

　　少年啊，如果不爱，就不要波动女孩儿的心弦嘛。

　　但还这么年少，别提爱不爱了，青春嘛，好好珍惜，足矣。

　　一首歌，排了整整一个月，班主任人好，为了让孩子们能呈现出最好的舞台，腾出几节她自己的课让同学们排练，嗓子都唱哑了，但看着身旁还在坚持的同伴，默默清了清嗓子，咬咬牙挺过了最后的排练。

　　正式演出那天，男孩女孩们都穿着亮闪闪的皮鞋，统一的小礼服，女生的麻花辫，男生清爽的平头，还蛮搭的咧。易楠也高兴，小虎牙都露出来了，那天的他，竟有几分稚气，站他上方的女孩们看得脸颊微红。

　　纪桉有些鼻子发酸，这是大家一起努力的成果，站在台上的那一刻，觉得这一个月受的苦、受的累都值得了。

　　做自己喜欢的事，与自己信赖的伙伴一起奋斗，是有多幸运。

　　累，是谈不上了。

　　演出结束，娃们要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了。出校门时，楠桉梧桐颇有默契地一同喊出：“圣诞快乐！” 然后像疯子般狂笑，蹦蹦跳跳地回到自家妈妈的身边，蹭了蹭妈妈的肩膀索要抱抱。

　　这天，楠桉两人在同龄人的渲染下，像个孩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