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安叙》兰秋xw

5、粱霜迟(四)

　　苏小晚总算是安下心来，即便知道陆昱有些不对劲，可是她眼前也只能依靠他了。
　　用过晚饭后，苏小晚拉着陆昱的手在庭前看天上的乌云，“明天要下雨了呢！阿昱你的手怎么这么冰凉？”苏小晚握紧了陆昱的手，想把自己的温热传递给他。
　　“有么？大约是方才浣手的缘故吧，夜深了，小晚去睡吧。”
　　陆昱拉着苏小晚进了房间，苏小晚躺下后，看着坐在床边的陆昱，一边说着让陆昱尽早随自己回去见阿爹。
　　陆昱用手把苏小晚耳侧的几缕青丝拨到耳后，只笑着瞧苏小晚。
　　良久，才缓缓说着：“那是自然，不过小晚你先睡着吧，你的精神不是很好，有什么我们明天再说，你先把身子养好”
　　苏小晚也觉得有理，只回笑着，终是熬不住浓浓的睡意。看着陆昱在眼前闪来闪去，眼睛也愈来愈乏，还是闭上了，还未沉过去，似乎听见陆昱在唤着自己，最后还是昏沉沉睡了过去。
　　苏小晚又做梦了。
　　陆昱第五年来时，御州城正落大雨，暴雨如注，苏小晚看着全身湿透的陆昱，几乎就要冲上去，还是阿绿拉住了她，不然，又要被关在那个院子里了。
　　那一年，陆昱向苏家提了亲，苏小晚高兴之余，却不想苏家老爹直接回绝了。苏小晚当即就发了脾气，苏家阿爹只是说苏小晚还小，很多事都不明白。
　　苏小晚气不过，闹着性子竟然想与陆昱私奔，陆昱却也同意。到底还是梁远拦了下来。
　　脑海蓦地想起了这个似乎曾经很熟悉的名字。
　　梁远？苏小晚脑海中突然出现这样一个人，仔细许想了久，原是有这样一个人的，梁家和苏家是世交，在逢年过节也见过几面，除此，她和梁远再无交集。
　　听别人说，苏小晚是要被指给梁远的，这是上一辈就定下来的，苏小晚是独女，梁远娶了她便可继承苏府的全部家业，苏小晚只当梁远野心大，自此以后，无论苏家如何劝，她都不肯见梁远。
　　当然，她也再没见过梁远，后来，传闻梁远在去西域的路上被害，苏小晚也不做他想，只当没这个人。
　　苏小晚只觉得眼睛不舒服，才发现是太阳太强烈了，奇怪，昨晚看天象分明是有雨，至少也是阴天，怎的太阳这般大？
　　苏小晚眯着眼睛坐了起来，唤了一声霜儿，随后睁开双眼，一瞬间，她用手揉了揉眼睛，又在自己手臂上用力掐了一下，惊慌地抱住被子，缩到了角落。
　　果然，她又回到了客栈。
　　她总觉得这是一种无恶意的暗示，似乎总有着什么在引导她，解开一个大谜团。
　　想到这，苏小晚没那么害怕了，便大着胆子走了出来。
　　客栈依旧无人，苏小晚随心走着，看着漫无边际的田野甚是心喜，只是很快，她发现自己又来到了那个四岔路口。
　　和昨日不同，此刻的阳光格外明媚，就连两侧的高粱比之昨日也更加饱满，正有风从对面灌来，拂起苏小晚额前耳后的发丝向后飘去，苏小晚只觉得说不出的惬意，急欲走向前去。
　　突然想起昨日的那把扇子，这条路究竟可不可以走？但也只是如闪电匆匆闪过，苏小晚已经迫不及待了，迈着步子向那条路跑去，正要踏上了，苏小晚却被脚下什么草给绊倒了。
　　苏小晚一看，是一条深绿的藤蔓，像极了昨日在陆府墙壁遇到的藤蔓，苏小晚有些心惊，也没多犹豫，用力撑了站了起来，终于，踏上了那条路。
　　苏小晚感觉整个人都清爽许多了，连踩在脚下的泥土感觉都变得软绵绵，路的尽头似有着莫大的吸引力，苏小晚也不顾膝盖上的擦伤，径直奔了过去。
　　奔跑着，苏小晚远远地瞧着前面有两个熟悉的背景，好像是阿绿和陆昱，苏小晚看着阿绿转身过来，微笑着向自己用力挥着手。
　　苏小晚很想说话，却发现说不出来，只得更快向阿绿奔去，眼见着就要跑到尽头了，突然后方传来一道厉箭划过的声响，紧接着，一把长剑从苏小晚眼前呼啸而下，深深地插入脚下的土地中，苏小晚记得，这把剑是从前陆昱常常带在身边的。
　　苏小晚看着脚下的路迅速分裂开来，两侧的高粱变得枯黄，乌云遮盖了太阳，看着周围环境的剧变，倒也不怎么恐惧，她只以为，谜团要浮出水面了。
　　只是天色越来越暗，周遭的一切都随之消失，四岔路口变回了原本的一条路，只是本该一直往前延伸，却只见一座山挡住了去路。
　　随后，苏小晚便看见一个人从山底下滚到了路边。
　　那人浑身是伤，一袭青衫在狂风中格外显眼，衣裳也被勾破了好几道口子，只用手捂着胸口，那人低着头，苏小晚瞧不见那人的容貌，只瞥见那人的眉毛生得甚好，又浓又密。
　　又一阵狂风袭来，将那人头上的发带吹散，三千丝凌乱飘游在耳际。
　　那人缓缓抬头，看向苏小晚的眼神中有些欣喜和无奈。苏小晚却在那一刻怔住了，眼前的人竟有种久违的熟悉感，但又想不起来是何人，极想开口询问，可就是说不出话，那人像是明白苏小晚所想，用手中的高粱杆在地上比划起来。
　　天很黑，苏小晚瞧着很仔细，那人一笔一笔写着，写到最后，似是用光了所有的力气，只得卧在地上喘着气。
　　梁远？苏小晚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男子，那人却是笑着点了头，苏小晚有些不信，极力回想着梁远的模样，可却是毫无印象，大概是忘了梁远的模样，突然间，苏小晚又想起来，梁远可不是死了？她瞪大眼睛害怕得抱紧了自己。
　　那人只是无奈地笑了笑，随即用手向空中划过一道赤色的光芒，环绕着苏小晚和他，只见他愈加虚弱了，只是向苏小晚招着手，苏小晚迟疑了那么一下，想了想还是过去了，毕竟他身受重伤，想来是降不住自己的。
　　苏小晚走了过去，用手搀扶着那人坐起来，苏小晚看着那人手上的伤口，有些不忍，忙去扯自己身上的布条，想为他包扎。
　　苏小晚用了用力，抓了一把地上的草揉碎，放入自己的布条里面，又抓起地上的一把泥和在一起，轻轻为他敷上，然后又打了一个结。
　　苏小晚抬头看他，他还是笑着望着自己，眼神中还隐约带有一丝惆怅的担忧，但更多的是无奈。
　　苏小晚尽力去想，只觉得头痛，正想用手指在那人手掌上写字，那人看着远方，突然惊觉起来。
　　苏小晚有些疑惑，正要写，就突然被那人从后面抱住了，随即，苏小晚便透不过气了。
　　明明那么熟悉的感觉，却是怎么都记不起来了，苏小晚沉迷于思考，几乎都忘了反抗了，只觉得整个人都要窒息了。
　　那样真实的触感，苏小晚只能知道自己绝非是在梦中，可是什么越来越晕，想用手挣脱却发现全身麻木动弹不得，又恍若有力量传入自己的身体。
　　分离的那一刻，苏小晚被那人推开很远，合上双眼前看见那人从身后抽出一把长剑奋命劈向自己，没有想象中的痛感，而是听见什么被砍断的声响，还有声嘶力竭的一声，快跑。
　　是陆昱在唤自己吗？苏小晚在心里一遍一遍地问着自己。
　　没有人回应她，她只觉得晕乎乎的，还来不及细细回味刚才的那个吻，她直直地往后倒去。
　　陆昱来的第六年，苏小晚怎么也想不起来发生了何事，那一年的记忆似乎随着某些不可告人的秘密一起烟消云散了。
　　可是，她总觉得，现在的她并不是从前的她，她，一定会想起来的。
　　“小晚！小晚！”苏小晚又听得有人在唤她。
　　又回到了陆府，苏小晚此刻只能想着去相信陆昱了。
　　苏小晚勉强眯着眼睛，看着一脸焦急的陆昱，疑惑道，“阿昱，发生了何事这样着急？莫不是来了帮土匪要把我抢去当压寨夫人？”
　　苏小晚刚说出口就后悔了，看着一脸阴沉的陆昱，想必定是出了事，“好了阿昱我不与你说笑了，你快告诉我发生了何事？”
　　“你看这天，就要落暴雨了，我只担心这山要塌，事不宜迟，小晚你先随我到山谷那边去避一下，明儿咱再下山去。”陆昱一边说着一边扶苏小晚起来。
　　苏小晚听了看窗外的天空，果然是乌云密布，狂风大作，只看着周围，问道：“就我俩？怎么不见霜儿和二伯呢？”
　　“霜儿已经带着二伯往山谷那边赶了，快些走吧，就要落暴雨了。”陆昱一边说着一边拉着苏小晚的手。
　　苏小晚只觉得有些不对，也不做他想，只跟着陆昱穿过庭院，一路急匆匆地跑着。
　　耳边的狂风呼啸而过，苏小晚的头脑清醒了不少。苏小晚有些冷，不觉握紧了陆昱的手，才发现陆昱的手是同样的冷，苏小晚突然想起什么，问道：“阿昱，此刻是什么时辰了？”苏小晚听见风从远方传来的回声，总觉得有些古怪。
　　“此刻正是子时。”陆昱拉着苏小晚的手跑得更快了。
　　“那么阿昱，我来这有几日了？”苏小晚正跑出大门，疑惑着询问道。
　　“四日。”苏小晚抬头看着遮住月亮的那片乌云，风一吹，乌云飘得远些了，总算是看见了月亮，圆圆的月亮，苏小晚隐隐发觉有些不对，她记得初来陆家庄时分明瞧见的是一弯小船的月亮，怎的才过四天月亮就圆了？苏小晚正想问陆昱，视线却被庭院外的一堆杂物所吸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