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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 青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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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季节芹菜已经开始老了,紫甘蓝和胡萝卜是不错的选择。晚市打折的蔬果不那么贵,仔细挑一挑也能挑到合适的。
拎着一袋子蔬菜和几个秋梨,再加一小袋稻米、面粉,我推开了家门。
“夏月,你回来了……嗝!”
父亲坐在厨房里,面前是几瓶七歪八倒的啤酒,其中三瓶已经空了,一瓶还剩一半,一瓶还没开。空气里是一股难闻的酒味,很大一部分来自于他不停的酒嗝。
“什么……这幅表情是什么意思,小夏月?怎么,看不起你的老子吗,啊?”
他以一副职业醉酒人的专业挑衅方式冲我嚷嚷。这时候只需要无视就好。
我绕过他,开始准备晚饭,还有明天的便当。
“我说,小夏月啊……你那里还有钱吗?”
“没有。”我开始把胡萝卜切成片,“你的补贴金又输光了吗?”
“我马上,嗝……就会赢回来了!”他嘟哝着说,“那可是我的补贴,嗝——你老子我想怎么花,就——嗝——怎么花!那可是我付出了一只手换回来的补贴,知道吗,想怎么花,就、就怎么花……”
他重复着这些不知道说了多少遍的话,还有别的一些毫无逻辑、不知所云的句子。
这就是我的父亲。
他曾经是一个很不错的忍者,有着被人看好的前途,他本人据说也春风得意、志得意满,还娶了一个宇智波的美人。但在第三次大战中,他失去了一条胳膊,变成了残废,自此一蹶不振,成日酗酒。妻子离他而去,将襁褓中的拖油瓶扔给他。他靠着村子发的补贴过活,但由于沉迷酒精和赌博,他常常在月初就把补贴挥霍一空。
要不是靠着他女儿的那份补贴,他大概早就把自己饿死了。
可悲的男人。
到吃饭的时候,他稍微清醒一些了。
“夏月啊,”他睁着浑浊的眼睛,一副被命运痛揍过后的悲惨模样,“老爸听说,你最近和富岳家的小崽子走得很近啊。”
我给他盛了一碗饭,再给自己盛一碗。
“是不是有这回事?”他嚷嚷着,“你们两个还一起逃学,有这回事吧?”
“只是一起修炼而已。”
“不要被那小子骗了,富岳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夏月啊,不可以逃学啊,要是你不当忍者的话,老爸就没有钱喝酒了啊。”
“你也知道自己的补贴不够用啊。”我忍不住说,“要是你能做到不喝酒、不赌博,找份正经工作做着,也不至于要指望我的补贴过日子吧?”
“竟然说这种话,果然夏月也看不起我!”
这个失意的中年男人先是震怒地拍桌子,又突然伏案大哭。
“老爸也不想啊,老爸也不想变成现在这幅残废的样子啊!你妈妈抛弃我们,爸爸我又这么没用……当年的熟人都混得人模狗样了,富岳那小子都那么威风,命运实在不公平……还不如当年死在战争里呢,啊?是不是?至少慰灵碑上还有我的名字。沦落成现在这副鬼样子,还不如早点去死……”
他哭着,抓过一瓶啤酒,“咕嘟嘟”地又喝起来。
吵得让人头疼。
我快速扒完饭,跑出了家门,将那个借酒浇愁的男人抛在身后。
秋夜的凉风扑在脸上,帮助我发热的大脑降温。街边电线杆伫立着,接连通往远方,像无数默然的人影;街灯昏黄,道路静谧,夜空闪烁着清澈的星河。
“夏月同学?”
我先听到的是他的声音,而后看见他的影子。孩童幼小的影子投映在地面上,被灯光斜斜地拉长,像来自另一个未知而神秘的世界;在那里,他已经长大。
我恍惚了一瞬。
“鼬君……啊,不小心跑到你家这边来了。”我站直身体,果然看见鼬站在这户人家的门口。纤细的门框镶嵌着素净的白纸,低调得不像一个大家族族长的家宅。
那孩子走下台阶,来到我的面前。
“发生什么事了吗?”他问。
在跟鼬熟悉一些之后,就能轻易从他看似冷淡的外表下发现真挚的关切,尽管那关切也仍如他的语气一般淡淡的。他整个人看上去都是淡淡的,唯有眼瞳幽深,将一切最深沉的情绪埋藏其下。
是真的孩童时期的鼬就已经有那样一双眼睛,还是因为我从后来的时光里回首看去,重重光阴将过去和未来层层重叠,将一切旧有的人和事都幻化为将来的模样?我也说不好。
在记忆里,在印象里,他的眼神永远都幽深而寂静。他永远都幽深而寂静。
“饭后散散步,有利于身心健康。”我说,“鼬君要出去哪里吗?”
他肯定看出来了我说的不是实话,但他没有追问。鼬不是会追问的那种人。
“要去一趟甜品屋,母亲忽然想吃那里的牛奶布丁。”
我注意到他手里拿着一个零钱包,的确是我曾在美琴那里见过的。
“噢……确实,听说怀孕的人会突然想吃点什么。”我了然。今年夏天,也就是七月的时候,美琴怀上了第二个孩子。我在街上遇见她几次,她总是面带温柔的笑意,有时小心地抚一抚小腹的位置。
鼬点点头,看着我。
“要一起去吗?”他问。
我怔了怔,慢了半拍才回答:“好啊。”
不到八点的时间,宇智波族地的街道却已然安静下去。我们走在窄窄的巷道里,边上灰黑的墙壁散发着湿冷的气息,上面间隔地刻着“火焰团扇”的家纹。我曾在书中看过那些贵族的家纹,无一例外都有繁复的线条,只有被他们敕封的下士才会拥有这样简单的家纹。那些简陋的设计,一个个看上去都像出生底层的人,竭尽全力地往上爬,将上层不要的边角余料紧紧攥住,才拼凑出这所谓的“荣光”。
现在,这简陋的荣光一个挨着一个,刻在阴冷坚硬的墙壁上,也刻在人们的家门口和灯笼上,绣在所有使用相同姓氏的人们的衣物上;无处不在。
我的背后也有,鼬的背后也有。
“在看宇智波的家纹吗?”鼬问,“你看上去不喜欢这些记号。”
稚嫩的声音,平淡的语气。不知道他怎么发现我的情绪的,他一直明明目视前方,甚至都没有看我一眼。
“不太喜欢。”我顿了顿,“不喜欢。”
“为什么?”
“太丑了。这么丑,还硬要到处展示,绣在小孩子的衣服上,实在很过分。”我信口胡诌。
鼬没有再问下去。我不能相信他会被这样一听就是瞎编的理由糊弄过去,哪怕他还如此年幼,因此不由狐疑地看过去。
我看见他幼年时的侧脸。漆黑的眼睛,柔和的线条,还有同样柔和的、上扬的唇角。
他注意到我在看他。
“啊,是这样啊。”他说。
我一瞬间感到极其无语。
“鼬君。”
“什么?”
“你回答得太慢了。”
“是吗?”
“回答得太慢,就显得很假。”
“是吗。”
他微微上扬的唇角更加上扬。
“下一次我会更加注意的。”他若无其事地说,带着那轻轻的、微妙的笑,“夏月同学。”
我的心情也顿感微妙起来。
“对了。”
当我们走出族地,踏上属于木叶的街道时,那孩子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一样,开口说。
“我也不喜欢。”他说。
不喜欢什么?我的反应又慢了半拍。在宇智波鼬面前,我好像总是会反应慢一些。
“难道是说家纹?鼬君也不喜欢吗?”我真心实意地惊讶了。
那孩子却再也没有说出任何多余的话。他向前走去,走到木叶的路灯笼罩的范围里,走向商业街那片日渐繁华起来的霓虹的方向。
“再不快一点,甜品店就要关门了。”他说,“夏月同学,我就不等你了。”
我困惑了一秒,并在下一秒果断地抛弃了自己的困惑。
“不需要你等啦。”
我小跑几步。
“我自己会跟上来的。”
也许会落后,也许会慢上很久。但是一步一步,我总是能跟上来的。
从过去,到现在,到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