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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第十八章 尘缘 ...

  •   战后,木叶的街道有些萧条。大量的资源此前被倾注在战争上,从村子到国家都元气大伤,而这次战争情况又十分特殊,没有战败国割地赔款,国家得不到及时补充,上上下下看来都要过一段时间苦日子。
      要说有什么好消息,大概是所有国家都被拖入了不同程度的贫穷之中,短时间内没有力气发动另一场侵略战争。村子已经开始和国家上层洽谈新的合作,讨论如何将军工投入民用,提高经济供给和产出。

      这件事的推动很大一部分要归功于鼬。“晓”手中掌握了大量最先进的技术资料,而鼬在九年卧底生涯中早已掌握了“晓”的库存;金钱对国家这种巨兽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大量最新的技术和实验数据才是各国最感兴趣的。

      木叶自然成了最大的获益者。有了实实在在的利益,村子对宇智波的兄弟俩渐渐就笑脸相迎起来。报纸上提他们,对曾经的血雨腥风轻描淡写,重点突出四战中的功绩和战后带来的贡献。如果是不知情的人去读报纸,怎会想得到那些被一笔带过的字句才是那些人最真实也最沉重的过去。

      宇智波的族地被封存九年,现在终于启封。街道上空空如也、冷冷清清,只有灰尘跌跌撞撞地彼此追逐。破旧的灯笼轻摇不止,墙壁上刻下的家纹早已黯淡剥落。尸体早已不见了,血液也被冲刷干净,唯有仔细看去,才会在门窗上看见发黑的陈年血迹,无声地述说着过往曾经。

      这些也很快就要消失了。村子征询了宇智波后裔的同意,决定在这里建造一所新学校,系统教授忍者以外的知识。在这之前,他们可以将需要的东西先拿走。

      佐助走在街道上。他离开木叶快四年了,离开族地的时间则更久。在那些充满憎恨和痛苦的日子里,他几乎不回来。现在他才发现,这里远比自己印象中要更小、更黯淡。童年时鲜亮的记忆,原来也早已蒙尘。

      他找到了自己曾经的家。玄关处放着一双鞋,地板也被擦洗干净;空气里漂浮着湿润的水汽,还有淡淡的查克拉弥漫。

      “……用水遁忍术来擦地板,鼬,也真想得出来。”

      佐助走上楼,来到曾经的卧房。左边这间属于他,右边这间属于他的哥哥。他推开门,看到那个人站在铺满尘埃的书架前,手里正翻看着什么。

      “佐助吗。忍术的发明之初,原本就是为了提供便利。用于清洁也是一种便利。”看他来了,那个人才抬头一瞥,出声说话。镇定平淡的声音,还带着一丝不自知的居高临下。果然还是记忆中的哥哥。

      佐助注意着他手里拿的书。

      “你专门回来,就是为了找这个吗?”他走过去,“这是什么?《古今童话汇编》……为什么鼬会看这种书,这是夏月才会看的吧。”

      这个不经意脱口而出的名字带来片刻的静默,连时间也似乎顿了顿,方才屏息凝神、悄悄溜走。

      “……抱歉。”
      “不,不是需要道歉的事。夏月不该成为一个不被提起的名字。”

      鼬慢慢翻过一页书,停了一会儿,又翻回到扉页。上面似乎写了什么,他看着看着,忽然竟微微一笑,笑着笑着,神情又变得怔忪起来。

      佐助观察着兄长。夏月离开后,鼬的举止很快就恢复了正常。他看上去还是那个宇智波鼬,冷静、克制、强悍,敏锐得可怕,做什么事都能做得很好。但当他独自陷入静默,就就会不时露出这种神情。他好像自己都没发觉,因为他只顾着怔怔,忽略了世界,连自己也都忽略了。

      “是吗。”佐助低了低头,“鼬,夏月她会怪我吗?”
      “佐助?”鼬回过神,有些哑然失笑,“怎么会。”
      “为什么鼬这么肯定?你真的了解夏月的想法吗?”

      这句话一定让兄长感到了痛苦。那细微的神情变化,无言和沉默,黯淡下去的眼神,无一不诉说着这一点。他低头看着手里书,手指轻轻勾勒过扉页的边缘。
      “没错,我不了解。”他的声音听不出情绪,“我只是以为自己了解而已。”

      佐助陷入了沉默。

      *
      鼬注视了弟弟片刻,目光落回到书页。宇智波夏月,宇智波鼬——扉页上的两个名字是用铅笔写的,这么多年过去,字迹早就淡得近乎消失了。她也消失了。
      没错,鼬带着点漠然地想,他只是自以为了解夏月而已。
      战争结束后,他想了很久。村子里和夏月熟识的人,他都一一地上门拜访。他想要了解夏月过去的生活,想知道别人眼中的夏月是什么样子。

      鸣人在拉面店“呼噜噜”地吃拉面,含含糊糊地说,夏月姐姐很温柔啊,做饭好吃,实力又强,总是带着笑,还请他吃好吃的拉面。但是……
      他放下连汤都喝干净了的碗,擦了把眼睛,说,但是啊,夏月姐姐身上总是有种距离感,有时他会想,是不是夏月姐姐其实很孤独。

      卡卡西在树林里躲懒,大和跟他在一起。那种悠闲和夏月有些像,所以他们才合得来吧。听了他的来意,曾经的暗部前辈把书盖在脸上,很久没说话。在鼬以为对方不想和他说话的时候,卡卡西才说,夏月就是那种集体里最容易受委屈的孩子,因为只有她不会哭闹、不会诉苦,只会笑着把事情都做好,再偷偷一个人伤心流泪。
      然后他说,鼬,其实你也是这种人,你们很像。

      大和说,夏月是他在暗部的后辈,聪明、努力、好相处,总是一副很能干、什么都没问题的样子,其实很心软,容易为了被杀死的人难过,还以为别人都看不出来。

      鼬还去找了三代火影。老头子退休好几年,鼬上门的时候,他正戴着眼镜研究最新的养鱼杂志。听说是来询问有关夏月的事,他想了好久,摘下眼镜、揉揉眼睛,感叹说,那是个寂寞的孩子。
      “紧紧抓住回忆不放手的人,往往最寂寞。宇智波好像都是些这样的人。”老头子摸出偷藏的烟斗,深深吸了两大口,“但是,是个好孩子啊。我总是能想起她站在我面前,要我承诺会让一个背负黑暗的人回到阳光下来。我们这一代的人总是觉得,黑暗中的勋章也是勋章,即便不为人知、即便被人误解,也要咬牙承担这一切。忍耐一切,背负一切,虽千万人吾往矣——这才是忍者。但夏月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她说她拼上性命也要让那个人从黑暗中归来。”
      “她当时就站在……鼬,就是你现在站的位置。”

      后来,他独自去了南贺川。在外面漂泊时,“木叶”是一个标志和锚点,提醒他自己是谁;真正回到这里以后,建筑和街道都只显得熟悉又陌生。唯有南贺川的水流恒常不变:浪花击打河岸,青青草木摇曳,河面映着天空,还有边上的栏杆。
      他看见自己在河中的倒影。额头上的木叶标记没有了划痕,这张属于自己的面容竟然也有些陌生。他从未想到还有这样一天,自己还能回到这样的装扮;看上去,就像沧桑暮年之人扮成孩童一般滑稽可笑。

      站了很久,看了很久,直到有人向他问候。

      “请问……您认识那个女孩子吗?”

      一个居家打扮的女人提着菜篮,试探地看着他。篮子里有红色的番茄。他忽然想起了母亲。

      “女孩子?”
      “对,一个女孩子。抱歉,不知道为什么,看到您在这里站了很久,就让我想起了那个孩子。她也经常在河边一待就是很久。”女人有些慌张地回答。
      他握住栏杆。冰冷的金属,没有温度。
      “可以请您跟我讲一讲吗?”他说,“关于那个女孩子的事情。”

      有一段时间,经常在河边看到那个孩子。是忍者,戴着护额,留着男孩子气的碎发,打扮也像个男孩子,声音却清澈温柔。她总是带着鲜花到河边,一瓣一瓣地扔进河里,注视着它们随波远去。有时是清晨,有时是傍晚,有时是午后。无论什么时间,都是一个人,趴在栏杆上,安静地看着河水。
      一年年过去,那孩子长大了,不再经常出现。但偶尔看见她的时候,她依旧是那么安安静静地,独自看河水载着鲜花远去,一看就是好久。有一次夕阳西下,她拿着一朵蒲公英,向着晚霞的方向吹气,吹出一片悠悠飞散的绒毛。
      “当时就觉得,那个背影真孤独。下定决心,下一次再见的时候要问她的名字,但从那以后再也没有见她。有时会想,到底是因为迟迟没有开口才错过,还是因为决定了去问她的名字,才会再也见不到呢?人与人的缘分真薄啊,就像夕阳下的蒲公英一般,风一吹就消失了。”

      女人伤感地笑着:“我说了很奇怪的话呢。人上了年纪,就容易过分感伤。”

      她手臂上戴着一道黑纱,那是家里人去世的象征。

      鼬欠一欠身。“没有的事。”他说,“谢谢您告诉我这些。”

      “哪里……我并没有做什么。应该谢谢您愿意听我念叨这些琐碎的旧事才对。”女人看着他,仓促地笑了笑,“真的是很像啊,你们两个人。那种安静、孤独却又温柔的背影,真的很像。”

      夏月是什么样的?
      平和,温暖,乐观……
      不。13岁以后的夏月,只是一个寂寞的孩子。

      童话书的扉页上并排写着两个名字。但是,她写下自己的名字时,并不知道之后会有另一个名字出现。他也没有告诉过她。人与人的缘分的确太薄,风一吹就散去了。

      他用手指勾勒那个名字。

      “佐助,”他叫出弟弟的名字,“你了解夏月吗?”

      弟弟被这个反问问住了。
      “不……我也不了解。”他低声回答。

      果然如此。鼬想,越是亲近,也才越是遥远。他们都并不真的了解夏月。
      了解太浅,缘分太薄。

      *

      佐助看见兄长的沉默。一如过去多年,他看见鼬的沉默,却无法触及沉默背后的思索。鼬又在想什么——哥哥又在想什么了?关于夏月,关于过往,他又想到了什么?总是不说。

      “我离开木叶的时候,夏月挽留过我。”佐助把自己的事告诉兄长,“她问我,是不是连我也要离开她了。那个时候我就应该发现她情绪不对劲的。”

      谁想得到?夏月看上去一直是个乐观的人。总是带着微笑,好像遇到什么事都能想出办法。佐助一直觉得夏月好厉害,同样是那件事的受害者,她就能很快振作起来,面带笑容,一边工作一边照顾自己,成为了优秀的、受人器重和推崇的忍者。相比起来,总是做着噩梦、感到害怕的自己是多么软弱和不成器。

      所以,他才急切地想脱离她的羽翼。所以,在知道夏月也隐瞒他真相的时候,他才会非常生气。他觉得夏月的乐观原来都是因为她心知肚明,却忘记了最开始的时候,夏月也会抱着他无助地流泪。

      “不,这并不是你的错。”兄长凝视着他,流露一丝温柔,“佐助,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真正该受到责备的人是他——佐助读懂了鼬没有说出口的话。但是,鼬还能怎么样呢?哪怕一切都已成为过往,亲人和家族的遭遇依旧会在佐助心中激起一丝悲愤:换了他在鼬的位置上,也不可能做得更好了。

      而夏月……也没有谁能比夏月做得更好了。
      如果谁都没有错,事情为何如此?少年已经很早熟,却还是感到世界充满了无法回答的疑惑。

      “我想要亲口问问夏月。”佐助说得有些倔强,有些固执,“不了解她的想法的话,就问她好了。”

      兄长捧着那本书,静静地看着他。阳光这时浓烈起来;一朵阴云移开了吧。书架旁就是窗户,光影变得异常分明,空气里飘满清晰的尘埃。佐助试着回想童年,有一次他偷偷跑进哥哥的房间,趴在窗户边往外看,不经意摸到窗框上有刻痕。是手里剑刻出来的几个字:夏月。他被吓了一跳,想哥哥也会像那些调皮吵闹的同学一样随手刻字吗,可那是哥哥啊。再抬头时,他看见哥哥和夏月从远处走来,那个教导他说忍者要随时留意四周情况的哥哥,目光一直停留在夏月身上,居然都没有发现偷偷摸摸的他。

      那时他想,他发现了一个惊天的大秘密,必须要隐藏好,不然哥哥肯定会生气。
      他发现了一个秘密:哥哥一定非常、非常、非常喜欢夏月。

      他小心地藏好了那个不经意间发现的秘密,牢牢守住,对谁都没有提起,甚至自己也慢慢忘记了。

      “鼬,当时夏月埋掉自己的身体后,药师兜找到了她。他们的实验室曾经克隆过夏月的心脏。”
      “大蛇丸说,她还活着。”

      他的哥哥原本已经又陷入到那与世隔绝的怔忪中,却在刹那间眼里有了焦距。他手中的《古今童话汇编》被捏出细碎的颤声。

      “……在哪里?”

      佐助不知道大蛇丸和兜为什么要救夏月。他们一个说觉得有趣,一个说是为了还人情。不管怎么样,佐助在心里默默记上,自己欠他们一笔。

      夏月已经被转移到木叶医院,单人病房,带着呼吸机,手腕上扎着输液针,瘦骨伶仃,一身病弱苍白。她安安静静地睡在床上,只有一起一伏的呼吸,和旁边心电图单调的起伏。

      兄长一路冲过来,差点都把他甩开。到了病房门口,他却站住了,良久才慢慢走过去。那么强悍的忍者,短短几步路竟然走得有些踉跄。

      佐助以为他至少会叫一声夏月的名字。兄长生性寡言,屈指可数的几次多言,似乎都是在故作姿态地说些违心之语,如果让他按照自己的心意来,他总是更倾向于保持沉默。但他总是会念出夏月的名字的,哪怕不说更多。

      可是没有。

      他只是走过去,站在病床边,一直看着她。她只有呼吸,他也就只有呼吸。像有两个病人似的。
      佐助退后一步,想让兄长单独和夏月待一会儿。但就在他要关上病房门时,他看见兄长弯下腰,姿态小心地拿起她一只手,轻轻放到自己脸旁。

      佐助怔住了。他看着那个背影。

      鼬……难道是在哭吗?

      被他杀死的时候也没有哭的哥哥,怀抱着夏月眼睁睁看她消失的时候也没有哭的哥哥,回到村子以后冷静地处理着所有事情、无论如何都没有哭的哥哥……
      为什么却在见到夏月以后哭了呢?

      是没有声音的哭泣,但从背影来看,一定是已经泪流满面了。那不断耸动的双肩,无疑是一场无声号啕的见证。

      佐助关上房门。

      走廊的另一边,几个人正看着他。曾经的第七班,还有几个好像是其他小队的老师。果然夏月是很受器重和推崇的优秀忍者。等她醒来,一定要告诉她这一点。
      “佐助!夏月姐姐怎么样了?我……欸?九尾说二尾和三尾也想要见夏月姐姐。不行,不行不行,医院没有那么大。”
      “佐助君,我咨询了医生,夏月小姐应该很快就会清醒了。”
      “原来夏月小姐就是哥哥曾经说过的有趣的同伴……”
      “阿斯玛和我还没有向她当面道过谢。等夏月醒来,我们再举办婚礼。”

      真吵。从以前开始就觉得,木叶的这群家伙可真吵。

      转角处,水月和香磷鬼鬼祟祟地探出脑袋,重吾敦厚地站在一旁,守着他们。
      “噫,我就说在大蛇丸那里见过夏月,他们的关系居然那么好。”
      “白痴,大蛇丸是为了佐助才那么做的。”
      “那兜呢?”
      “说是为了还佐助哥哥的人情……啊!佐助看过来了!”

      这些家伙吵起来其实也不遑多让。

      佐助想起了总是沉默的哥哥,还有总是微笑的夏月。他们就总是温和、克制、彬彬有礼,称呼朋友的时候都要加上敬语。那两个人一个冷淡而沉默,一个成天挂着微笑,但本质上都是一样的,是不会轻易将自己的感受说出口的人。也许夏月曾经是会说出口的,却被生活逼着戴上了面具,后来也就真的习惯一个人面对一切了。

      这样看来,吵一些也没有坏处。

      “佐助,佐助?你在想什么,为什么不说话?”

      鸣人凑过来。这家伙的精力就像永远用不完。佐助嫌弃地想着,往旁边让了一步。
      “你太吵了,鸣人。”

      但是,这也没什么不好。

      这一次,不要再什么都不说,却悄悄在窗框上刻下她的名字了啊,哥哥。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5章 第十八章 尘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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