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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龙雀刃 ...

  •   茗樾江畔,孟巶一袭青衣伫立,浅淡的月光衬得他的精致的眉眼十分好看。但他却剑眉微蹙,两鬓的青丝被微风抚起,露出棱角分明的下颌,以及,微微咬紧的牙关。

      “阁主,您真的要去么?”管家凌程将银白色的披风悄悄披到孟巶肩上,站到了他的身边。

      孟巶似有若无地点了点头,只是目光笃定地望着雾气朦胧的江面。

      “阁主...您要知道当年老阁主带着您从那个地方出来,就是为了不想再让您涉险啊!”凌程语气微急,将孟巶的思绪拉回了身边。

      “我知道,凌叔。但是我不能不去,别人信不过,凌姨您还信不过么?”孟巶将披风往上拉了拉,一边将带子系好,一边缓缓说道:“凌姨这么多年没和咱们联系,一来信便是有关我父亲死因的消息,叫我如何能静下心偏安在这淮南一隅。”孟巶扬起手,他的手中握着一纸信笺,寥寥几字,却如千斤重石般压在孟巶心间:

      “老阁主之死有蹊跷,请速来江宁府详谈。——凌 ”

      “罢了!”凌程叹道:“从小您这倔脾气,就没人能撼动,老头子我给您看好这茗樾阁就是。”

      孟巶再次出神。父亲,这是您和庙宇那位掌权者共同血拼的天下,未见金陵繁华似锦便带我回了淮南,您可有憾?出兵勤王却身死沙场,您可有怨?

      江面寒风掠过,吹得孟巶身后的梨树沙沙作响。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只是不知这风,究竟是吹开了梨花,还是山雨欲来的征兆呢...孟巶轻轻拂去肩头的树枝,拂袖而去。这枯枝掉在地上,竟断成两半,随着清风滚向江畔。

      江宁府 玲珑轩

      “哎哎哎,我的寻爷哎,您说您就不能走慢点吗,小的这跟不上,一个照顾不周把您摔了,我这小命就保不住啦!”玲珑轩二层阁楼中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和呼唤声。

      阁楼中的浅蓝色身影止住了脚步,转了过来。少年一身湖蓝色绫罗长袍,腰间一块黑斑纹玉带銙恰到好处的衬托了他修长的腰身,及腰青丝则被一支镶了独山玉的银钗随意地挽了起来,鬓额间落下不少碎发,他那本身就消瘦的脸庞显得更小了,少年面色如玉,方颡隆准,只这眉宇间似乎透露着淡淡的忧伤。眉下则是一双如黑宝石般清澈的双眸,只是这眼皮微垂下的眸中的黑宝石并没有散发它应有的光泽,原来这少年,竟看不见。

      少年一身皇族装扮,气质更是温润如玉。他朱唇轻启,说出来的话却叫人大跌眼镜:

      “要论我这一天在玲珑轩这阁楼走过的次数,怕是比你每天如厕的次数还多,怎么可能摔倒?”

      这少年便是当今皇上的皇长子,御封的翎王殿下——徐洛寻。

      徐洛寻微微一笑道:“我说徐彬啊,你好歹也已行过弱冠礼了,且你大我整整两年,怎么体力还不如我这体弱多病的瞎子啊?”旋即收起手中的拐杖,从怀中摸出一把玉骨折扇,随意用扇柄敲了个桌子,在靠近栏杆的地方坐了下来,等这小跟班追来。

      徐彬大气还没喘匀,捂着胸口跑向徐洛寻。未及回话,便注意到听隔壁桌不怀好意的眼神,嘴里还在窃窃私语着什么。

      “孟二公子,隔壁是咱们当今圣上的皇长子吧?”白衣少年放下酒杯,眼神一闪即逝地瞟了徐洛寻这边一下,若不是徐彬眼神好,怕是发现不了他这一瞥。

      皇长子?生于皇家而已。坐在他对年的青衣男子收起手中的折扇道:

      “我听闻,这橘,生于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只是不知,这今年的橘,可如往年般可口?”

      徐洛寻多年失明,早已练就一副耳听八方的本领了,隔壁二人的对话一字不落的传进徐洛寻的耳朵。

      这么多年,对于他这瞎皇子不甚友好的窃窃私语他听过无数次了,耳朵都快听出茧子了,不论冷嘲热讽都已司空见惯,宠辱不惊。他的嘴角勾起一抹微笑,伸出手准确无误的拿起酒壶,给自己斟了一杯酒送到嘴边,低头嗅了嗅。

      “啧啧啧,这玲珑轩果真大手笔啊,不知这二楼的雅席的人都配得上这露浓笑么?”

      “得。”徐彬心想:“咱们的翎王殿下这是又要开始杀人于无形了。”

      徐洛寻抿了一小口,一股沁甜的味道在唇齿间久久不去,他缓缓晃着玉杯道:“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这露浓笑果真香甜,只可惜今年旱灾,酿成此酒的的荔枝不尽新鲜,不知府上那柑橘酿相比此酒如何?”

      他放下酒杯,突然转身,将手中的玉骨扇打开,不紧不慢的扇着:“不知孟二公子是否有意来我翎王府一同品品这柑橘酿,毕竟由于旱灾,这柑橘作为皇家供奉尚有不足,相府自然也就未曾送去,孟沉兄当然是不知今年的柑橘是否香甜了。”

      孟沉面色微青,握着折扇的手不由紧了紧,他抬头看向徐洛寻那一瞬,眼中恨不得射出一把剑来。正此时,徐彬一个闪身,站到了徐洛寻身边,孟沉旋即收起眼中的怒气,吐了口气回道:“原来是翎王殿下。多谢殿下美意,只是父兄叮嘱得紧,不宜久出家门,还是不叨扰殿下了,告辞。”

      孟沉和白衣少年毕恭毕敬的退出了徐彬的视线后,立刻挺直腰板,脸上的恭敬也被一抹不屑代替,他黑着一张脸,伸手拂了拂袖,又在身上掸了两下,低声道:“哼!不祥之人。”

      皇宫坊间都有流传,说翎王殿下母亲泠贵妃苏凉在怀他的时候,通天鉴曾夜观星象得寒暝星冲撞紫薇星之势,姓名中有字属寒的妃嫔长子必是极煞无明的不祥之人,而我们这位皇长子恰好天生双目失明,再加上母亲的名字中带有“凉”字,世间就都传他是那极煞无明的不祥之人。

      人言可畏!流言要块砖的话,那这关于他徐洛寻的流言,怕是都能再建一座皇城了!

      可咱们这位翎王殿下却丝毫不在意,该吃吃、该玩玩,任流言千传,我自不见。但是若要当着本尊骂到他的头上,他也不介意让那人知道什么叫真正的滔滔不绝口若悬河。

      徐洛寻抬了一下眼皮,眉头微蹙,旋即释然,又为自己斟了一杯露浓笑,边饮边对徐彬说:

      “下一场曲儿,这傲雪姑娘是不是要出来了?”

      “回殿下,是的。”徐彬拱手答道。

      “好!哈哈哈,你先在这看着,别被人抢了她夜半曲侍奉的位置。我先出去办点事儿,竞标的时候后我要没回来就老办法。”

      又来?!徐彬都快哭出来了。徐洛寻仗着徐彬和他有七分相似,每次带他出来遇到分身乏术的事儿就让徐彬过过“殿下瘾”。

      记得去年跟着皇上微服,他竟然把徐彬扔到马车里陪着圣驾游玩,自己瞎么合眼的戳着拐杖四处游玩,回来还抱着一包见底的芝麻酥,问他吃不吃。

      “等本殿下回来就能直接去她的墨羽殿,和她通宵畅谈,好好聊聊这玉笛曲儿!”

      畅谈?要真是畅谈就怪了...天底下还有几人不知道他徐洛寻的好色本性,饶是一个瞎子,却天天往青楼跑,这玲珑轩的绝色花魁他都采摘遍了,每每对外的解释,都是与花魁们“音律相通,甚是结缘。”这一年半载下来,并未见其音律方面的造诣有多大的提升,尽管笛子越换越好,可他吹出来,依旧像是两头炸了毛的猫头鹰在骂架一般。徐彬无奈的摇了摇头,低声嘀咕道:“好像谁不知道你想干啥似的...”

      徐洛寻:“...”

      徐洛寻嘱托完了徐彬以后,自己抽出拐杖,在一番轻车熟路的“探索”中走出了玲珑轩。

      玲珑殿内,暗香幽拂。孟巶和一中年女子相向而坐。这个女人人至中年,但风韵犹存,她恭敬地为孟巶斟了一杯茶,随后拱手开口道:“阁主。若非消息来得急,属下是断断不会如此紧急的将阁主请来江宁的,还请阁主恕罪。”

      孟巶抬手示意,“凌姨不必多礼,直接说你得到的消息吧!”坐在他面前的女人,他口中的凌姨,正是玲珑轩的主人——凌珑。

      凌珑起身,关上了玲珑殿内的所有窗户,从桌下拿出了一个木盒,打开道:“阁主可还识得此物?”

      盒内静静的躺着一把匕首,匕首的刀柄处刻有“锡”字,下为大环,以四爪走龙缠之,其首鸟形,刀身由上好的鎏金银铸成,弧度似一轮弯月,上面满是血迹。刃尖紧紧刺入一块木牌之中,木牌表面是被九个小正方形分割的大正方形,每个小正方形内均有不同的兽形图案,只是都已模糊不清。

      孟巶看到匕首,心中顿时一紧,英挺的剑眉紧紧地簇成一团,他的眼睛紧紧地盯着手柄处的“锡”字,仿佛要将这个字掰开揉碎地放进眼里。看到刀身的血迹,眼中闪过一丝杀气。他冷冷的开口道:“自然记得,这是我孟氏世代相传的龙雀刃,孟氏每个嫡长子的弱冠之礼,也是我们的贴身信物。”说着,他从怀中拿出一把一模一样的匕首,只是这把匕首的刀柄处刻有的,是“巶”字。

      凌珑叹了口气,“看来没错了,这果真是老阁主的遗物。”她将盒子缓缓地推到孟巶面前,“物归原主,阁主请收下!只是...”

      孟巶最后深深看了一眼盒中的匕首,重重的吐了口气,旋即小心翼翼的盖上了盒子,抬头说道:“凌姨不必这般顾虑,家父已经去世三年,不论听到什么,我都能接受。”

      凌珑艰难的开口:“这把匕首,是在空幽谷捡到的。”

      什么!这个消息犹如晴天霹雳般冲击着孟巶的思绪。

      “阁主也觉得很不可思议吧,我只是依稀猜测到这可能是老阁主的东西,但是我没想到这竟是他的贴身信物。如此看来,老阁主战死沙场这一说恐怕真的站不住脚了!”凌珑看了看低头望着木盒的孟巶,摇了摇头,但还是说了下去。

      “当年老阁主的勤王之兵和温岭镇的调军在空幽谷汇合,依靠仅仅八千兵力便打退了闽国三万铁骑,老阁主战死沙场,八千将士也随之埋骨建州。听说最终那场战役战火燃了整整七天七夜...闽国看到前来勤王的,都是不要命的死士,便打了退堂鼓,尽管当时仅丧失一万兵力,但却也就此止步退兵,留我们的皇上安全回宫。”

      七天七夜烧尽了建州城外的一切生命,花、草、树木以及——人,无一幸免。他的叔父,当今宰相孟钰告诉他,等他堂兄孟沔安置好圣上,赶回去救他父亲的时候,只剩面目全非的焦尸横遍野外,难分彼此了。孟沔就捧了一捧战场的黄沙交予孟巶得以下葬安祭亡父在天之灵。

      “我听闻这鎏金银经过千度高温铸就后,不弯不折不化。那么当年建州一战,战死沙场的,或者说...”凌珑哽咽了一下,似乎想到了什么,抬头看了一眼她对视的孟巶,她看到了面前这个少年眼中眼中死一般的沉寂中闪出一丝怒气,她眼中闪过了一丝惊恐和难以置信。

      “或者说...”孟巶打断了她的话:“站上沙场的,根本就不是孟锡元帅。”

  • 作者有话要说:  ①背景比较复杂,是个偏中长篇的古风,背景在逐渐渗透,请耐心阅读谢谢~
    ②谢绝转载
    ③玲珑轩轩主是凌珑,凌似雪是之前起的,忘记改惹(哭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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