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飞龙在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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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又一年，转眼又是冬时，出了正月，骊歌照常离京去了郢城。
除了冬时，骊歌从来不来郢城。
六年前她亲自去接了姬嘉的尸首，然后来到临安，将他葬在了南阳临安，那是离大魏最近的地方，最重要的是那是南阳的国土。
在听说南阳新帝追赠姬嘉太傅一衔，谥号忠愍，而南阳百姓自主更是在京城城郊为了姬嘉建衣冠冢的时候，骊歌派人暗中出钱共同修建。
既然有人念着他，她想姬嘉也值得，毕竟他是为了南阳百姓而死的。
“姬嘉，这就是你说的送我的大礼吗？”
“这真是我这一生中收到过最讨厌的礼物！”
骊歌坐在湖心亭中，湖中一片残荷，她下令让人种上了荷花，夏日时应该是姬嘉画的那样，满池碧荷，荷花别样红。
骊歌一直到郢城院子待到姬嘉祭日那日，她亲手埋葬姬嘉的地方是临安一处风景很好的地方。
骊歌只带了一盏茶，放在姬嘉墓前，上面甚至没有立墓碑，如果不是她一直有派人守在这里，她也找不到。
姬嘉的墓长满了草，骊歌也不拔，甚至也不让人拔。
骊歌一言不发，一直坐到了黄昏。
她低着头，照常一句：“下次见了。”
这一次骊歌没有像往年一般直接离开，而是从身上掏出一个平安符，直接在墓上挖个土坑，将其放进去，将土填好，还把草放回去压实。
“我重新去那个寺庙将这两个平安符开光了，你我各一个，姬嘉，你说的，都会平安的。”
骊歌起身离开。
“魏骊歌！”
骊歌转头，“蒋渡？”六年前姬嘉死后，蒋渡不知所踪，只是有那次送了一封信给她。
蒋渡还是面无表情，骊歌露出浅浅的笑容：“你一直都在这里守着吗？”
蒋渡没有否认，“魏骊歌，公子希望你好好活着。”
骊歌笑了，朝他晃了晃手中的平安符：“我知道。”
“你以后还来吗？”
“不来了，六年了，生前六年，死后六年，刚刚好。蒋渡，好好守着吧。”
骊歌这次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她此后再也不会来了。
姬嘉，下次见了，只能是下辈子了。或许，不见更好。
汴京。
“咳咳。”
也不知道是哪日夜里着凉了，骊歌似乎染了风寒，太医院日日过来问脉。
“又到时间了？”
骊歌皱起鼻子，她看着韶和手中端来的药，整个人恹恹的。
“殿下趁热喝，若是觉得苦，这里还有蜜饯。”
“算了，拿过来吧。”骊歌端过碗，直接一口闷了，真苦。
韶和看着碗里药汁一滴都不剩，她低着头，将碗收好，刚要端下去，骊歌喊住她了：“韶和，你说本宫都喝了那么多天了，怎么不见任何起色？”
韶和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低着头，骊歌似乎也不是真正想要得到一个答案，“你下去吧。”
午后，骊歌撑着处理政务。
韶和进来通报：“殿下，陛下来了。”
骊歌头也不抬，“让他进来吧。”
魏阑席十三了，已经长成人了，“阿姊。”
骊歌放下笔：“怎么来了？”
“朕担心阿姊，阿姊病了有些时日了，可是好些了。”
骊歌笑了笑：“好多了。”
这时，韶和又端了药进来：“殿下，到时间了。”
两人视线齐齐落在汤药上，魏阑席主动伸手，“给朕吧。”
韶和将碗递给魏阑席，魏阑席端着药，撩袍在骊歌跟前半跪着，舀起一勺药，“阿姊，朕喂你。”
骊歌看着黑乎乎的药汁，她笑着问魏阑席：“这药实在太苦了，阿昼，不喝可行？”
魏阑席犹豫了阵，手中勺子要放下，韶和连忙说：“殿下，太医说了，您要按时喝药呀。”
魏阑席重新舀了一勺，“阿姊，你莫要说笑了，好好喝药才能早点好。”
骊歌：“好。”
骊歌就着魏阑席，一勺一勺地将药全部喝完，魏阑席捻起旁边备着的蜜饯，“阿姊可要吃一颗？”
“不了，我不喜欢蜜饯。”她不怎么喜欢吃甜食，魏阑席倒是爱吃。
骊歌揉了揉太阳穴，她看了眼魏阑席，突然起身，指了指桌上的公文：“阿昼，我乏了，今日你留在这里替我把这些都给批了吧。”
“是，阿姊好好休息。”
韶和扶着骊歌进了寝宫，韶和细心替骊歌掖好被角，“殿下，您且休息，有事唤奴婢。”
骊歌抓住韶和的手，对上韶和微微惊讶的眼，骊歌坐起来，靠在床头上笑问：“韶和，你跟我身边有十二年了吧？”
韶和点点头：“嗯，十二年了。”
“居然那么久了。”骊歌感慨了句。
“是啊，奴婢多活了十二年，当年若不是殿下，奴婢早就死了。”
骊歌：“你还记得呀。”
“奴婢怎么可能会忘记？奴婢永远铭记殿下恩情。”
骊歌笑了，“是吗？”
“自然，殿下不信奴婢吗？”
“信，韶和，我放你出宫可好？”韶和和梁铭在四年前已经成婚，骊歌多次说要放韶和出宫，可是她都拒绝了，说是当初说了伺候骊歌一辈子就是一辈子。
韶和摇摇头：“奴婢答应过您的，伺候您一辈子。”
骊歌缓缓闭上眼，“好。”
骊歌的病越来越重，批红大多是都是魏阑席代劳。
一日，吴喆求见骊歌。
骊歌刚刚喝完药，“宣。”
“臣，参见镇国公主。”
“先生不必多礼，韶和，赐座，上茶。”
茶盏送到吴喆手中，吴喆盯了一眼，抬头与骊歌对视，“殿下，殿下有事要禀。”
骊歌：“你们都下去吧。”
宫人一离开，吴喆便放下茶盏，再次跪下：“臣恳请殿下还政与陛下。”
骊歌看着跪在下面的吴喆，她忽然笑了：“吴喆，你是第一个敢与本宫说这话的。你抬起头来，看着本宫。”
吴喆抬起头，两人对视，骊歌：“满朝文武不敢，阿昼也不敢。吴喆，只有你敢。”
吴喆一怔，好一会儿他才露出一个苦笑：“原来您都知道。”
“那您这是为何？”吴喆不明白。
“吴喆，这个问题我在十二年前就回答过了，你们唯一的主子只能是阿昼。”
骊歌目光投向远方，她似乎再一次看到了曾经的魏京。
骊歌收回视线，淡淡地说：“你教得很好，只是我有点失望，这手段终究是落人口实了。”
之后骊歌还和吴喆谈了一会儿，最后吴喆离开的时候，吴喆深深地磕了个头：“臣铭感殿下恩义。”骊歌当日让他上船，对于乱世当中的他是救命之恩，后来骊歌一路提拔，让他能一展毕生所学，是赏识深义。
骊歌：“多谢。”
吴喆深深看了眼骊歌，他知道骊歌多谢是何意。
定康十二年六月，镇国公主病重，皇帝亲政。
凤阳阁寝宫里弥漫着一股药味。
“皇姐，起来喝药了。”
骊歌迷迷糊糊，她在魏阑席搀扶下起身，斜斜靠在床头。
“你以后不用来，专心处理政务，有韶和就好了。”
魏阑席顿住了，“皇姐喝药吧。”
骊歌就着魏阑席的手慢慢将药喝干净，她看着魏阑席放下碗，忽然问他：“怎么叫我皇姐了？”
魏阑席一愣，沉默了阵才说：“喊阿姊总归不合规矩。”
“也是。”
两人一阵沉默，魏阑席突然问：“阿姊，我有个问题问你。”
“什么问题？”骊歌已经昏昏欲睡了，听到魏阑席这么说，她又硬撑着。
“阿姊，你这一生可有什么后悔的？”
骊歌想了想，“有。”
她后悔那日为什么没有拦下尚君公主，或许公主不会死，后悔那年城墙没有再待久一点，或许起码她还能再见姬嘉一面。
“阿昼，不要后悔。”
魏阑席低着头，“嗯。”
“阿昼，若是我死了，我什么都不要，你将我殿里那几箱书画给我陪葬就好。”
“阿姊，你、你会没事的。”
“阿昼，好了，别担心，”骊歌拍了拍魏阑席的手，“时间不早了，莫要耽搁了政务，你把韶和喊进来，让她去把我那个香囊拿过来。”
“是，阿姊你好好休息。”
韶和根本找不到骊歌平日总是佩戴的香囊，“难道今日殿下没有带在身上吗？”
韶和只好去询问骊歌，寝宫里很安静，骊歌似乎睡着了，韶和蹑手蹑脚过去，轻声唤：“殿下，殿下……”
她突然顿住了，骊歌手中拿着的便是那个香囊，韶和伸手过去，却是一惊，她转身跑了出去。
定康十二年六月七日，镇国公主魏骊歌病逝凤阳阁，葬入皇陵，辅政大臣吴喆宣读密旨，韶和、富贵等人蓄意同伙谋害镇国公主，陪葬皇陵。
“老师，阿姊她都知道。”
“是。”
“那她可有话留给朕？”
“并无。”
沉默了许久。
“她很失望吧。”
“陛下，殿下希望您能成为一个明君。”
“朕、朕已经做不到了，阿姊只教会朕做君主，从未教过朕做君子，弑姐，朕做不了你所说的明君。”
“陛下，请慎言，谋害殿下的是恶奴，您会是一个明君，您也一定会成为一个明君。”
作者有话说第55章 飞龙在天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