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厮快滚》归梦

5、总角之年

　　余州这一冬的初雪再次如约而至。漫漫飞雪细腻而温柔，覆在树尖，覆在屋顶。虽然只有薄薄的一层，也足以满足人们对于它的期盼。
　　迫近年关，家家大红灯笼高高挂。三两个小儿聚在一起嘻嘻笑笑，分外热闹。
　　今日是腊月廿二，也是杨留冬十周岁的生辰。往年此日，王成邑总是一大早就过来玩了。不知为何今日王夫人都来了一个多时辰，王成邑还没个人影。
　　“王叔娘，邑哥哥怎么没来呀？”杨留冬顶着两个大红色的发髻问道。
　　“你的邑哥哥前几天同他爹和他大哥去东屋县药堂办事去了。本来昨儿就该回来，路上可能有什么事就给耽误了。放心吧，等他们回来，我就叫你的邑哥哥把他的寿礼补上。”王夫人笑着说道，“邑哥哥的寿礼还没到，我的寿礼可是备好了。小寿星，这发簪可喜欢啊？”
　　“喜欢，谢谢王叔娘。”杨留冬接过琉璃红锦发簪，笑眯眯地谢道。
　　“冬儿一个黄毛小丫头要那么多寿礼干嘛，你来给这她庆寿就已经是很大的面子了。”杨夫人说道。
　　“娘亲，我才不是黄毛丫头呢，我都已经十岁啦！”杨留冬一本正经地说道。
　　大家听了这话，顿时笑作一团。
　　“乖乖，到奶奶这儿来。”程伍序的娘程老太太对着杨留冬招招手。
　　话说，当年程伍序入赘到杨家老太太气得差点一命归西。本来就这么一个独苗，程老太爷又去得早，这么些年辛辛苦苦一把尿一把屎地把儿子盘大，若不是家中颇有些底蕴，程老太太一个人早就撑不下去了。程伍序当年在家门口跪了三天两夜，程老太太硬是连门缝儿都没透过气。后来有了杨留青老人家稍稍消了点气，但是那会还在的杨老太爷死活不答应改成“程”姓，老太太也是憋了一肚子的气。再后来，杨留冬一声甜甜软软的“奶奶”，程老太太就再也没气了。不过可惜还是没姓 “程”，但是名儿是她改的。江南人爱雪，丫头又生在冬日里的第一场雪，本想唤作留雪但是谐音不吉利，复又叫做留冬。
　　“奶妈。”杨留冬乖巧地走向程老太太。
　　“瞧，奶奶给你带了什么！”说着，程老太太从衣袖里掏出一个毛茸茸的小家伙。
　　“是兔子！”杨留冬开心地手舞足蹈。
　　接下来程杨爷送了一把怪是精巧的木梳，杨留青送了一幅自己作的字画，杨夫人送了一套亲手做的衣裙。杨留冬都很欢喜，唯一的遗憾便是没收到王成邑的礼物，往年他的礼物最是稀奇古怪。
　　四天过去了，眼看着马上就要过年了王老爷却仍然没有半点音讯。王夫人有些坐不住了，不禁嘀咕莫不是出了什么事。虽然走账也免不了有所耽搁，但是这次去的是邻县，而且又是过年的关头，不应该出什么岔子才是啊。王夫人便叫了几个小厮沿着路去寻人。

　　王老爷终于回来了，全须全尾的。不过王成邑就没那么好的运道了，他的腿折了。
　　王老爷确实在东屋县耽误了几天。这次去东屋县竟然与多年未见的老友白二爷相逢，王老爷与这白二爷免不了喝喝酒，聊聊现在境况如何。本想拉着白二爷去家中做客，可这个时间实在不美，只得作罢，然后就带着王成伯和王成邑回家。谁成想在途中居然撞上了有好几年都没出现的匪徒，一番打斗之下，王老爷这边渐渐落了下风。匪徒们将马车里的东西如数掳去后便扬长而去。王成邑在打斗中一时不察，从山路上坠落。还好他命大，落到一半时挂到了一棵山间的柏松上。王老爷和王成伯在上面望着，绳索什么的都没有，急得团团转。恰逢此时一位黑衣侠士经过，有些拳脚功夫，便沿着陡峭的山壁将王成邑救起。
　　“爹，大哥，我的左腿好像受伤了。”王成邑坐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
　　王老爷翻开王成邑的裤腿，才发现从膝盖往下一片血肉模糊。
　　“这可怎么办啊，前不着店后不着村的，药也没了，车前也不再。这些匪徒实在是太可恨了！”王老爷说道。
　　“我来看看。”侠士蹲下身，轻扶起王成邑的腿，“这样疼吗？”
　　“有一点。”王成邑忍者痛说道。
　　“这样呢？”黑衣侠士将王成邑的腿往外侧拉了一点点。
　　“痛。”王成邑额尖疼的直冒冷汗。
　　黑衣侠士撕了几根布条，又在路边折了两根木棍。接着，黑衣侠士取出随身带的酒给王成邑清洗伤口，又从怀中掏出一个棕色的小颈瓶，在伤口撒上细粉。然后又用木棍和布条固定住。
　　“小兄弟的腿估计骨头有损，我现在只是简单处理了一下，以防再次受伤，具体的还要尽快找到大夫才好。”黑衣侠士站起来一个翻身便上了马，“冰天雪地还需尽快行路，在此别过。”
　　“侠士等等，请问尊姓大名，家在何处？待日王某登门道谢。”王老爷问道。
　　“一介武夫，行侠仗义乃我本分，无需道谢，再会。”说完黑衣侠士勒马一鞭便走了。
　　王老爷一行人接着走，只盼着快点赶路好给王成邑治腿。这一路真是十分不顺利，走了半日路程时，马不走了。马夫下车检查才发现马的后腿有一条手掌长的伤口，想来是之前打斗途中伤到的。
　　“还有小半日的车程，老爷这可如何是好啊？”马夫问道。
　　“下车步行，马牵上。”王老爷说道。
　　于是，马夫和王成伯轮换着背王成邑，一行人徒步继续向前走。
　　“老爷，老爷！”前方传来呼唤声。不一会儿，两个小厮便骑着马到了。
　　几番周折下，王成邑总算躺在了卧房。
　　“还好先把腿固定住了，不然，三少爷的左腿怕是要废了。”车前伯叹了口气，又接着说，“老奴这就为你接骨，三少爷忍着点。”
　　“嗯。”王成邑忍着痛道。

　　“快过年的，王三少爷您怎么还挂彩了呀！”杨留青走进王成邑的房里，看见王成邑正乖觉地半躺在床上，觉得真是百年难得一见。
　　王成邑乜了杨留青一眼，不想理他。
　　“还好吧？”杨留青又接着说道，“腿没废吧，别成了个跛子。”
　　“参宝，送客。”
　　“杨少爷，您看？”参宝站在一旁边一脸谄媚地笑道。
　　“你至于嘛！我就开开玩笑。”杨留青说着拿出藏在身后的东西，“我娘叫我给你拿的十全大补汤，喏！”
　　“杨夫人真是个大好人。”参宝接过包裹，“三少爷，小奴把这十全大补汤放哪里呀？”
　　“放小柜子里吧。”王成邑说道。
　　“你这腿没事吧？”杨留青眼神在王成邑的腿上扫来扫去。
　　“没事，就是伤了骨头估计得养段时间。”王成邑说道。
　　“那就好。看你没什么大事，我就放心了。我先走啦。”
　　“嗯。”王成邑说完从枕头底下拿出一个盒子，“这个是留冬的生辰礼物，你帮我送给她。我现在这样一时半会儿也动不了。”
　　“我发现你对我小妹还挺好的嘛！不说了，我走了。”

　　“小妹，王成邑的寿礼。”
　　“这是什么啊？”杨留冬接过盒子说道。
　　“你看看不就知道了嘛！”杨留青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