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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走还是不走? ...

  •   自从相依为命的姥姥去世后,雅琴便和唯一的亲人赵柏相依为命,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转眼间日子已过去了两年之久,雅琴也到了出嫁的年龄,赵柏知道,没有人可以替代绮南在雅琴心里的地位,自不敢提醒亦或是催促雅琴,只好默默地陪伴着雅琴,时常偶尔说笑着谁家的闺女出嫁了,谁家的儿子娶了哪个媳妇,雅琴总是努力挤出嘴角的笑容,却又转瞬即逝,依旧回到碧溪边,守着姥姥留下那间绣坊,但总觉得少了些什么,不似以前那般生气,但凤凰的人并没有发觉,只有雅琴知道,再也没有了绮南的歌声。唯有那只柴犬依然围绕着雅琴,岁月已将她磨得只有一颗渴望生存下去的心了,这两年的拮据生活磨去了她纯真的眼睛,好似过了十年一般,不经意间竟能瞥见她眼里流露的沧桑,反倒那只小柴犬依旧闪着饱含泪珠的双眼依偎在雅琴身边,不离不弃,它时常站在船头,雅琴梳理着它的毛发,随着阵阵微风袭过,淌过溪水,重复着日复一日的工作。
      时隔两年,这一年她依旧把自己锁在屋里,泣不成声,无论赵柏如何叫喊她,她自是不答,她没有新衣,更不会用雄黄酒蘸着在额头上写上“王”字,午饭后她也只默默地守着秀坊。可这一天,这柴犬好像着了迷,一到岸边,便发疯似的疯跑,雅琴怒了,大喊道“你个疯狗,快给我回来!”可那狗并不听,沿着城里一直跑一直跑。雅琴只得下船,跟着那狗跑去,只听见鼓声越来越清晰,渐渐赛船的情景映入眼帘:
      都是年轻的壮汉们,洋溢着青春的活力,鼓手、锣手敲击声铿锵有力,桨手随着由慢渐快的锣鼓声跟着节奏向前滑行,像是感受不到溪水的阻力,一股劲地向前行。雅琴不自觉便看呆了,整整两年,她不曾见过此景,整整两年,她未尝听过鼓声锣声,既熟悉又陌生的景象把她镇住了,她忘记了跟着柴犬跑去,可是也不知何时,柴犬已出现在雅琴身边。
      “雅琴!雅琴!”
      果不其然,绮南的父亲瞧见了雅琴,忙向雅琴招手,示意雅琴上角楼同他一同坐去,要知道雅琴有多怕此情此景呀,她只想蒙住自己的脸抱着柴犬离开,但是双腿却不听使唤,上了角楼,在绮南的父亲边上坐下。她黯淡的脸庞闪现一丝尴尬,她不知道说什么,思绪早已展开想起绮南的种种,任凭她多么极力去克制自己的思绪,但她知道她做不到,她忘不了。“过得可好,怎么又瘦了些。”绮南父亲率先打破这一刻的宁静,慰问起雅琴的生活。“一切都好。”她这么说道,心里却只想着有这只柴犬也算足矣。说罢,便只盯着赛龙舟,却没有在意哪队拿了冠军,哪队又输了比赛。她的思绪只停留在几年前的端午夜晚。
      那年雅琴误把绮南认为坏人,第一次见面便骂了绮南,然而绮南似没有听见一般并不在意,那时宠溺的笑容便是内心小小的欢喜吧,但雅琴不知。
      天色渐渐黯淡下来,雅琴急忙下了角楼,向绮南父亲道别,他也并未挽留,也许是还没有想好该怎么面对雅琴吧,不再是曾经的准儿媳,他很孤苦,他想雅琴亦是如此,可是却没有理由把姑娘留在身边了。
      那一晚,雅琴想了很多,迟迟不肯入眠,她不知道醒来后要如何去面对已经失去的这一切,尽管两年她一直都在思索着这个问题,一直都在适应她所失去的这一切,但她始终不肯相信这些都是事实,姥姥的逝世,绮南的离去,仿佛一夜之间她成了孤寡老人,失却所有。她不再想把命运交给神,她不愿意接受凤凰人民普遍接受的命运,她想去追寻,她恨不能即刻出发寻觅绮南的踪迹,她好像又听见了绮南飘来的歌声,指引着她前行。雅琴爬起身,点上一盏灯,从抽屉中摸索出一张信纸,她无法悄然离开,留下一封信:
      亲爱的赵柏叔,现在我只想为我的幸福争取那么一次,我不知道绮南何时回来,会不会回来,但我可以肯定的是,我还爱他,我要找到他,知道他过得好不好,如果过得不好,我便把他带回来,让他能回来看看他的父亲,我们能过上或许清贫但会是幸福的日子;如果他独自过得安好,我便死了这条心,终身守着您,当您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早已踏上了征程。勿念。——爱您的雅琴。
      雅琴放下笔时,天色刚被升起的阳光染成一片红,雅琴推醒熟睡的大柴犬,拿起久置的狗链牵着柴犬一同走向绮南的方向。她不去思考她会走远、能走多久,她只想往前走……
      赵柏看到这一封信时,眼角的泪珠翻滚着,他努力不让他掉下来,却又做不到,他瘫坐在地上,泣不成声。
      雅琴走过春、夏、秋、冬,几乎花光了她所有的积蓄,走到这么一座有绮南影子的小城,她不知道能否找到绮南,可此时她不得不停下来,用最后一点的积蓄租了一间屋子,她得去工作养活自己和这只忠实的柴犬了。
      很快,她在酒馆找到了一份工作,从起初的端盘子到洗碗洗盘子,只要能挣钱的她都会去干,老板娘很喜欢这么个小姑娘任劳任怨的,时常多塞些银子给她,雅琴也会欣然收下,她不能再看柴犬同她饿肚子了。她不敢直视柴犬饥寒交迫望着她的眼神,常常自己吃不到饭也要给柴犬吃好,她总觉得亏欠着这只柴犬什么。
      天色已黑,白日里繁华的街道随着黑夜的降临多了一股死气沉沉,阴森了起来,雅琴刚从酒馆出来,不禁打了个冷颤,她放开了手中牵着柴犬的线,把它抱在怀里,亦或是为了取暖吧。她加快了回去的步伐,心里还想着这些天打晚工已经攒了些许钱,明天便只打白天的工作不再晚上工作。正想着,听见胡同里传来男人的声音,雅琴没有听懂,并不是当地城市人,应是外地的吧,雅琴加快步伐渐渐地跑了起来。这时,一把被一个男人抓住,雅琴心里一惊,正要回头看时,那男人已走到雅琴身前,带着诡异的微笑望着雅琴,她身子一抖,柴犬大叫一声,吓得雅琴松了手。柴犬又向那几个男人叫去,那男人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兴许觉得这瘦骨嶙峋的狗并没有威慑力,又向雅琴走去。雅琴正想转身狂奔,可是狗链子早已脱掉,她不能把柴犬丢下,然而柴犬直奔向那男人,咬住了他的大腿部,怎么也不松嘴。雅琴只能撇下狗往住宿地跑回去。
      雅琴怎么也无法入眠,她以为柴犬会回到一起住的地方,但等了一个晚上,也没有见到它的身影,然而夜深时分雅琴再也不敢出门走夜路了,她把自己蒙在被子里,等着柴犬。等了一夜,天刚蒙蒙亮时,雅琴便急忙下床,找柴犬去。“啊——”她大叫一声,只见柴犬倒在血泊之中,被刀砍得满是伤痕,她没有勇气去抚摸这只陪她走过这么些年的柴犬了,她大叫着,却没有眼泪,也许泪水早已被风干,她也早知道,她所拥有的这一切终将离她远去。
      她脱下外套把柴犬包起,想找一块土地将它埋葬,她尝试了好几次,让自己从地上站起来,都没有成功,她的腿太软了,她甚至不知道要怎么走下去。终于,她在杏花树前把柴犬埋下。她再也忍不住了,坐在树下无声地哭泣,她只想回去,回到她的凤凰,尽管生活清贫,但起码她的柴犬还能多陪她几年,起码赵柏会时常来看她,也许柴犬会生下小崽,她会替柴犬抚养,守着姥姥的小船,度过这平淡的一生。不,不是这样,我的生活不能止于此,我要找到绮南,可万一我找不到了。雅琴的内心还在这样争执着。她想回去后要好好对待绮南的父亲,绮南的父亲失去了两个儿子,尽管我不是他的儿媳,我可以当他的闺女孝顺他……雅琴想了好多好多,不知不觉又到了上班时间,她赶忙回到了酒店。
      “老板,这也许是我最后工作的一个月了,我下个月便离开。”老板呆呆地看了她几眼,并没有多问。太阳照常升起,雅琴的工作还在继续。
      “老板,再上一壶酒。”雅琴身后扬起清脆的的叫酒声。
      “好嘞——”雅琴转身答到。
      昔日吵吵嚷嚷的酒馆不知怎么地安静了许多,没有了碗筷敲击的咣当声,没有了客人们闲谈琐事的杂碎声,仿佛在这一刻时间停止了一般。
      雅琴看见了绮南……就似时间瞬间静止了一般,滴答滴答地划过一秒、又一秒。
      远非过去那般瘦弱不堪,绮南竟然胖了起来,圆嘟嘟的脸蛋衬得白嫩了些许,身子也圆鼓了起来。刹时,两人竟都说不出话来。呆滞许久后,绮南一把将雅琴拉来坐,问了她许多凤凰的事,父亲过得可好,姥姥身体如何诸类,雅琴一一答到。
      原来绮南出去一心想经商,起初做起了衣服,在城里经营一家小店,后来攒了些许钱开了间作坊,生意也还过得去,便不曾想着回去。如今见了雅琴,却是下定了必须要回凤凰的决心,想回去成家,照顾绮南的父亲。听到这里,雅琴苍白的脸上泛起少许红润。
      雅琴辞了工作,与绮南一起乘着车回到了凤凰。在路上的这两天,雅琴的话也多了起来,说起姥姥的逝世,白塔的重建,柴犬的不幸。绮南便一一听着。突然转向大老的话题,他说虽知大老的沉船与雅琴无关,但总觉得过不去心里的坎,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雅琴,可如今也想明白了,大老自是不会回来,但想抓紧眼前的大好光阴,回凤凰再干一番事业。雅琴笑而不语。
      途经繁华的街道,看到忙碌的人们,雅琴说不曾知道为什么要如此拼命工作,凤凰的悠闲才是她所向往的。只有宁静的乡间雅琴才打开窗户接受着外间景物的美好,她说愿意有一间小屋,与相爱的人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绮南不语。
      她不知道,离开的这两年,绮南没日没夜的工作,他不再拥有儿子的身份,他只是个普通人,他渴望获得成功,身份,城市的生活并不是花天酒地,而是他想要融入的忙碌着并收获着。起初他饱受责骂,衣服也裁不齐,客人也不会招待,在谩骂声中成长的他,这才拥有了一手好技艺,攒够了钱终于离开了那间店,开起作坊。他看着自己的生意一点一点做大,他并不满足,不肯把工作都交给手下的人,他仍每日去作坊看管工人,生怕出一丝一毫的差错影响他的信誉。
      他喝遍了城里的酒馆,他在寻找凤凰味道的酒,醇香、甘甜,但始终无果。他不知道在酒馆遇见了雅琴意味着什么,他只知道,是时候该回去了。
      绮南时不时看向雅琴,他望着这个昔日深爱的女子,想起决定唱山歌获得雅琴芳心的自己,只想嘲笑那个年少无知的少年,在经历了生活的艰辛后,他才知道生活需要附丽,而不仅仅年少时的欢喜。
      绮南和雅琴肩并肩,却好像隔了一个世界。
      雅琴没有发现这些变化,也许她只有在绮南身边才是位单纯无知的少女吧,而不是不是那个会接受渡溪者施舍的雅琴。
      回到凤凰,凤凰人看到绮南和雅琴一起回来,自是欢呼雀跃不能自已,无不每家每户出来迎接的,邀请他们来自家吃饭的。绮南的父亲听说了,急忙放下手中的活奔来,眼里尽是幸福的泪水,抱着绮南迟迟不肯松手,并不说话,只是呆呆地望着绮南,时隔许久才说了句: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赵柏越过这对父子,直趋向雅琴,爱抚地摸着雅琴的头一把拥入怀中,
      “受了不少苦吧。”
      绮南的父亲邀请雅琴和赵柏一起去他家吃饭,谁都没有发现柴犬没有回来,只有雅琴还挂念着,却并不提起。
      晚间,四个人围城一桌,绮南的父亲家中也好不容易热闹了一回,这一隔就是三年呀,绮南的父亲不停和赵柏喝酒,素日里不爱说话的大男人此时竟婆妈了起来,絮絮叨叨地说个不停,说着自己船厂的生意,自己的孤苦,像是个生怕再被抛下的老男孩,紧紧抓住绮南的手,死死不松开。绮南谈起自己的生意,要在凤凰建作坊的事,绮南的父亲甚是欢喜,心想孩子大了,自是会做生意的,要把船厂也交给绮南打理,自己终于落个清闲,好享受晚年之福,绮南自知,便提起同时打理船厂的事,绮南的父亲高兴地又灌了好几杯酒。兴许是酒多了,提起绮南什么时候成家,说起雅琴这两年的不易,绮南却是不答。
      饭后绮南将绮南的父亲安顿下,派人将雅琴和赵柏送回去,却没有让他们留宿下来的意思。
      赵柏看着这一切,他知道,绮南和雅琴,结束了。
      第二天赵柏早早来到雅琴屋子,和雅琴谈论着今后可有什么打算。雅琴涨红了脸半天不语,赵柏再问,雅琴只好羞嗒嗒地答到“看绮南的意思了。”赵柏却是如晴天霹雳一般,不敢再多言语,只觉得雅琴啊,还太稚嫩了,他不知道该如何向她表述绮南的态度沉默不语。他只想守着雅琴,不希望她再受到伤害了。
      可却总是适得其反。
      绮南忙着开作坊的事,将城里的作坊卖了后得到了一笔不错的资金,本想着会凤凰大干一场,可事与愿违,凤凰去年才开有了官办作坊,要再开一间民间作坊谈何容易,可是绮南并不死心,凭借着这两年攒的资金和经验,他不愿屈服于现实的残酷,想把作坊开得更大、更好,他决定孤注一掷,最终将绮南的父亲一生的心血——船厂,也抵押了出去,绮南的父亲并不知,仍认为儿子依旧打理的很好,许久不过问船厂的事。
      终于,绮南的作坊开始运营了,绮南更加忙碌了,奔波于作坊和船厂之间,不关心事业以外的事。雅琴仍守着姥姥的船,和赵柏相依为命,时间久了,脸上显现出茫然的神色,赵柏心里知道,也不敢提起。
      晚霞映红了天色,踏着黄昏的光,赵柏鼓起勇气找绮南,想再试探绮南的心思,然而绮南只谈论着,作坊刚起步的不易,船厂的忙碌不堪,无心关心其他事。回去后,赵柏与雅琴提起绮南,说终日在作坊和船厂工作,抽不出身,雅琴自是明白道理的。
      三个月后,传来城里要收民间作坊为官办的消息,弄得凤凰人心惶惶,无不担心绮南作坊的,唯有绮南的父亲并不心急,想作坊没了,绮南也可歇下来专心照顾船厂,成家让他赶紧抱孙子。绮南的父亲不知道,船厂和作坊可是命牵一线的。
      不久,绮南的作坊便被收购了,非但没有得到补贴,反而连本带利的卷了进去,作坊运营不久本就资金短缺,收购后不久便没落了,绮南不得不赔上了一大笔钱,将船厂也赔了进去,绮南的父亲听说后,眼里直冒金星,脑袋一空,晕倒了下去。
      一夜之间,绮南的父亲一家丧失了所有,连绮南的父亲急着抱个孙子的小愿望也破灭了,绮南收拾着行李,想趁夜逃跑,他再也没脸见父老了,绮南的父亲仍瘫倒在床,绮南正想扶起绮南的父亲一起逃跑,绮南的父亲却用尽力气挣脱开,说着:“我生是凤凰的人,死是凤凰的鬼,若不能在凤凰尘归尘,土归土,我宁可在这里一死了断。”说着便将脸侧过去,不再看绮南一眼。绮南轻轻给绮南的父亲盖上被子,把行李放好,再不敢提逃离一事。
      雅琴听赵柏说了这一切,吵着闹着要往绮南家去,赵柏一再阻止,说这不是揭开看他人伤口的时候啊,他还是替雅琴去吧。
      赵柏到达绮南家时,却说那绮南竟是不给开门,说着回去吧,回去吧,绮南的父亲一切安好,修养几日便可,尚无大碍。赵柏只道绮南生意失败还有许多美好的事情尚可以争取,何必在意这些损失,失去的自会回来,便回家去了。

  •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次发文望各位支持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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