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一品棋官》树上有猫

9、第八章

　　林清和道：“侄儿觉得，这个工，您不能赶。”

　　“哦？为何？”林政往前一探身，兴趣盎然。

　　“南北运河，是人工修造，为了沟通南北而建。谁都知道，它的沿途各省，都有王家的人掌管，就连负责运输的漕帮，都在王家的掌控之下。这些年来，王家靠着运河，低买高卖，苛收民税，弄得沿岸百姓苦不堪言。这运河早不再是朝廷的运河，而是他们王家的运河。”

　　“嗯，接着讲。”

　　“若是南方所有省的贡都走运河，王家从中渔的利，能翻十倍不止。到时候他们能压榨的，可不止运河沿途的省份，整个南方都会被荼毒。”

　　林政点头道：“你说的这些，我何尝不知道。可是运河比陆路要经济，而且快，能省去好多成本。而且以金陵为中心修路，对我们金陵只有益处没有害处。到时，金陵必成南方第一大城，我们没有理由拒绝。”

　　“叔父此言差矣。金陵若是成了纳贡的中转之地，只会衰落，不会繁华。”

　　“此话怎讲？”

　　“运河沿岸各省都被王家一一掌握，唯独金陵独善其身，叔父可知道为何？”

　　“金陵历史悠久、底蕴深厚，世家大族根深蒂固，王家不易取代。而且金陵颇是南方的中心，皇上不会让王家人轻易染指。”

　　“叔父说得这些固然不错，但却不是根本原因。”

　　“哦？那根本原因是什么？”

　　“在金陵的商人。”

　　“为何？”

　　“众所周知，金陵因为水陆交通之便，是商贾云集之地，南方一半的富商巨贾都聚集在此。这些商人的货物占金陵航运的八成以上。即使王家人接管了金陵这部分运河，真正渔利的空间还是有限，因为他们只能在上贡的货上做手脚，商人不在他们的掌控范围内。”

　　林政思考了半晌，点头道：“你说的这层，我倒没想到。”

　　林清和继续道：“而且，金陵的商税在整个南国是最低的，金陵的官员对商贸也最是重视。几十年来官商之间来往紧密，根系交错，牵一发而动全身。这对朝廷来说是最头疼的事，但对王家来说，何尝不是如此？要想打入金陵地方，官商两路，缺一不可。官路只要朝廷里走动走动，一纸文书便下来了。可是商路，没有几十年的经营，根本吃不开。”

　　林政不住点头，道：“有理，有理。那这与修路集贡又有什么关系？”

　　林清和道：“若是金陵真成了整个南方集贡的之地，商品焉有不让贡品的道理？届时，整个南方的贡品都走金陵的运河，又有多少货量，能分给商人呢？商贸不再，金陵必衰。到了那个时候，金陵，就成王家的囊中之物了。”

　　林政听完，手摩挲着茶杯，也不言语，只在脑中深思，不辨喜怒。

　　半晌，他把茶杯一放，道：“这些话，是谁教你的？”

　　林清和一怔，立马单膝下跪，行一礼，道：“只是侄儿斗胆猜测，妄言妄语，并没有人教。”

　　“那你跟旁人说过没有？”

　　“侄儿只跟叔父一人说过，连家父，都不曾告诉。”

　　林政的嘴角微不可查地一翘，面色缓和下来，伸手扶起林清和，拍着他的肩膀道：“我的好侄儿，真是我的好侄儿。林家有你，何愁不能光耀门楣、万人敬仰？”

　　林清和心里一松，款款施了一礼，道：“侄儿不过是小儿诳语，叔父谬赞。”

　　“怎么会呢？你这番话，从当朝宰辅嘴里说出来，也毫不为过。你好好读书，林家不愁出不了一代贤臣啊，哈哈！”

　　林清和笑道：“一代贤臣，侄儿不敢妄想。不过尽人事，听天命罢了。但是眼下侄儿求叔父的事，还望叔父能答应。”

　　“对对对，你叫我来是有事求我来着。说吧，什么事，只要叔父能做到，一定满足你！”林政笑得合不拢嘴，只觉得越看这个侄儿越满意。

　　“这事对叔父来说并不难。侄儿想要白银三千两。”

　　林政大手一挥，道：“这好办，明日下午就能给你。不过你要这么多银子做什么？”

　　林清和浅笑道：“这个，时候到了，您自然就知道了。侄儿保证对您有利，对金陵有利。”

　　“你小子，还打起哑谜了。好，那我就等着，要是让我失望，我可找你爹赔啊！”说罢，林政把手一背，大步流星地离开了。

　　即使在林政背后，林清和一丝不苟地行完礼，目送他出门。

　　不一会，林清和的小厮墨砚走到主人旁边，问道：“公子，楚小姐的棋，什么时候去当？”

　　林清和道：“不必了，收到柜子里吧。”

　　“是。”

　　“不，还是放在我案台上吧。”

　　与此同时，王家。

　　王韫汝正坐在院中的凉亭里，拿着棋谱摆起。

　　王子猷远远看着，却见阳光温煦，微风拂柳，亭中的女孩儿一袭黄衣，明媚极了，比盛开的桃花都不遑多让。

　　王子猷默默欣赏了一会儿，走到上前去，坐到她旁边，道：“咱们来金陵也就一个月的功夫，妹妹不出去逛逛吗？”

　　王韫汝仍专心摆棋，随意答道：“不急。”

　　王子猷继续找话题：“前儿林家送的云锦，妹妹找好裁缝做裙子了吗？”

　　“不急。”

　　“你不是很喜欢那匹云锦吗？那天见了眼睛都挪不开，夸到天上去了。”

　　要不是她那么夸，他也不至于那么想赢，走出那种棋。

　　“当着林家两位公子的面，我能不说好吗？咱们的礼挺重的，他们一时间要拿出价值相当的不容易。这云锦分明是用了心，我怎么好不承情？”

　　王子猷一听，立刻有些气馁，亏自己还当她喜欢，巴巴地想赢了给她。

　　但他也是有自尊心的，不想让这些心思被发现，自然道：“你什么时候会这样了？在家里，你爹的面子你都不给，几房姨娘被你镇得一愣一愣的，到了林家怎么会体贴人情了？”

　　王韫汝抬头瞪他一眼，道：“在你眼里，我就是恃宠而骄的千金傻小姐吗？”

　　王子猷见少女一双水眸嗔怪地看着自己，脸颊粉白，像开得正盛的桃花，不禁有些痴了，呆呆道：“你可不就这样吗？”说完便反应过来，别过脸去。他家里的是庶子，亲娘不过是个农村卖花女，毫无势力可倚仗。他只能靠着自己努力，才稍微在家争得一席之地。而这个堂妹，是伯父嫡亲的女儿，两人地位相差云泥，平时家里走动只能远远一望。若不是这次来金陵，堂姐也要跟来，他是绝无机会像这样接近她的。

　　而这份对堂妹的心思，一直被他藏得好好的。同姓亲族不能通婚，他们之间是绝无可能的。更何况，堂妹早就心有所属……

　　王韫汝没发现他的变化，回道：“再怎么着，我也是王家的嫡女，要是还不知道外人面前收敛，岂不太没眼色？况且林家是金陵望族，林琦玉他爹是金陵通判，林清和他爹是吏部侍郎。就是中间那个差一点的二老爷，也是知县。这样的人家，放在京城也数得上显赫了。而且他们三兄弟都靠自己考得功名，比京城那些吃着祖宗饭碗，靠爵位混日子的皇亲贵胄强多了。”

　　王子猷道：“再怎么着，能比我们王家强？”

　　王韫汝认真道：“说真的，我还真觉得比咱们家强。我爹前两年还好，这两年却越发不像样。一当上太宰，肆无忌惮不知道收敛，家里娶了一房又一房的妾不说，在朝廷里还结党营私，贪污腐败，连百姓都开始在传了。

　　“一个家能不能长久，从里面最能看出来。我冷眼看着，他们家下人进退有序、说话大方，一看就是女主人管理有方、家法严明。只这一点，就比我们家强多了。我爹那十二房太太，天天斗得跟乌眼鸡似的，几个异母的兄弟也互相猜忌，哪像他们家这么和和顺顺、兄友弟恭呢？

　　“而且他们那两个公子，都仪表堂堂、颇有风度。那林清和自不必说，是标准大家长公子的做派，知书识礼，进退有度。而且还有情有义，对下人都真心维护，不是那谄媚逢迎之辈。更让我意外的，是他见识颇丰，连市井赌棋的事都知道得那样详细，可见不是一味迎合长辈，只知读书的呆子。

　　王子猷听了，觉得挺有道理，却并不能完全理解，道：“照你这么说，那林清和可真是了不得的人物了。”

　　王韫汝道：“你爹当官没两年，又一味围着我爹转，没让你去那些正经大家族走动过，不懂也是有的。我接触多了，这些世家公子哥，一看一个准儿。”

　　王子猷的爹是王跃海的堂弟，靠王跃海提拔，才谋得官职，算是官场暴发户。而他自己又是家里庶子，得到的资源有限，自然见识也有限。

　　王子猷道：“那那个林琦玉呢？”

　　“都说他最喜帷帐厮混，是个纨绔不肖的人。我看着却并不真像。虽然棋下得不怎么样，但迎来往送、待人接物很能体会人情。”

　　王子猷听罢，沉默半晌，道：“看来那日下棋，是我小气了。”

　　王韫汝连忙道：“你第一次下这种棋，出点错也没什么。这回来金陵，也算一次历练。”

　　王子猷刚要说话，却见王韫汝忽然望向自己身后，满眼惊喜。

　　“皇帝哥哥！”王韫汝倏地起身，提起裙摆便像他身后跑去。

　　王子猷转身一看，万俟风正穿着一身银丝盘龙的长袍，布料是浅灰，和银丝相差无几，看上去毫不张扬；腰上挂着一块羊脂白玉，打着精致的络子，随着步伐轻轻摆动。

　　万俟风见少女朝自己跑来，笑得明媚，便提前站住了脚，等她过来。

　　王韫汝却速度不减，上前一把抱住万俟风的脖子，道：“皇帝哥哥怎么才来？韫汝到金陵都三天了。”

　　“有些政事耽搁了。”万俟风轻轻把她的手拉下去，往后小退一步道：“你是女儿家，不能对陌生男子如此亲密。”

　　王韫汝讪讪道：“皇帝哥哥又不是陌生男子。”

　　王子猷上前，行礼道：“草民参见陛下。”

　　“平身吧。”

　　王韫汝笑道：“你不是草民，将来皇帝哥哥得叫你一声小舅子呢！”

　　王子猷忙道：“草民不敢。”

　　万俟风望着王韫汝，嘴角轻扬，笑道：“你还没出阁呢，怎么满脑子净想着嫁人？”

　　可惜笑意却未达眼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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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万俟风登场啦，清和哥哥头号情敌，楔子里的心机皇帝（兴奋地搓手手）~
这章主写林清和和王韫汝，不知道大家喜不喜欢这两个人
王韫汝在我心里和历史上有见识的奇女子有的一比，以后会有她的大戏哦~
——小剧场——
万俟风：你都请教引姑姑来了，还说不想嫁朕？
楚醉：……
林清和：把姑姑辞了，我来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