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一品棋官》树上有猫

4、第三章

　　林府和楚府同在金陵，挨的很近，不过半个时辰的路程。次日一早，楚家一家四口正吃着早饭，林琦玉便亲自登门，请楚醉去林府，说暖玉得了几匹新布，想让表姐去选，参谋参谋做什么款式的衣服。

　　楚夫人听说暖玉请楚醉去挑衣裳，自然十分合意。但看见林琦玉来接，心里便不大乐意，冷淡道：“知道了，你先走吧，待会儿我让她哥把她送去。”

　　楚青南正喝着粥，听见母亲忽然给自己派活，道：“妈，我一会儿得去码头看货，没工夫。”

　　楚夫人道：“整天就知道做生意，连妹妹的事都不管了吗？你说你跟着你爹好好练武，当个武官，或者读书去考科举，也比当个商人强啊。天天着三不着四的，瞎忙。”

　　楚青南刚要辩解，楚老爷开口维护道：“凭他干什么呢，孩子喜欢，就让他去做嘛。琦玉这孩子都过来了，哪有让人就这么回去的道理。让醉儿跟他去吧。”

　　楚夫人瞪了丈夫一眼，道：“都是你惯的。儿子不务正业你也不管，闺女只想着下棋你也不说。现在醉儿好容易转了性，懂了事，你也不让儿子跟她学学。”

　　楚醉心里装着事儿，吃得快，搁下筷子起身道：“娘，我吃完了，暖玉妹妹还等我呢。”

　　楚夫人瞥了一眼林琦玉，知道自己刚才的话有些过分，道：“快去吧，路上小心，姑娘家家别给人看见了。”

　　楚醉点头，道：“知道了。爹爹您慢用，哥你也路上小心，我走了。”说罢转身出门碧墨跟着。林琦玉辞别楚夫妇，也跟着出来了。

　　楚醉和碧墨坐在轿子里，林琦玉骑在马上带路，不一会儿便到了林府。几人一路驾轻就熟地穿廊过道，转眼便到了林琦玉院门外。

　　不等碧墨敲门，林琦玉身边的大丫鬟红烛便把门打开，神情紧张地把两人拦在外面，悄声道：“王二公子已经到了，大公子正在里屋作陪呢。我说公子您受母亲之托，一大早去姑妈家接表姐了。”

　　林琦玉一惊，道：“怎么这么早？来了多久了？几个人来的？”

　　红烛回道：“没多久。和他父亲一块儿来的。见过老爷之后就来你这里了，带着一个妹妹。”

　　“哦？他妹妹来我这里做什么？怎么不去暖玉那里？女孩子家怎么好抛头露面的？”

　　“我也奇怪呢。那小姐说喜欢下棋，要看你俩对弈。那些跟着的嬷嬷也没管她，好像他们家知道她这性子，不大管她。”

　　林琦玉看一眼楚醉，道：“这倒奇了，还有跟我表姐一样的人？”

　　楚醉心中也十分诧异。照理男人之间走动，顶多带着儿子。两家熟了，女眷之间才会走动，极亲密了才会让未出嫁的女儿去别人家。王家这样，不亲不疏，不尴不尬的，真让人摸不着头脑。不过眼前下棋的事要紧，她没顾着问这些，只道：“你可真是心大，客都到家里了，还有空再家门口打趣。还不快进去？”

　　林琦玉终于意识到正事还没办，道：“那我跟他的棋……怎么办？你怎么帮我？”

　　红烛立刻道：“姑娘的衣服已经备好了，在偏房。”

　　楚醉赞赏地看一眼红烛，道：“我现在赶紧去换衣服，扮成你小厮。一会儿你喊我进来，咱们还按老方法。”

　　林琦玉一喜：“好！我进去先拖一会儿，姐姐你可真是我的大恩人！”

　　楚醉由红烛引着已经朝偏房走去，头也不回地摆摆手。

　　林琦玉略略整了整衣冠，往里屋走去。一进门，便看见林清和正在和一个蓝衣少年谈笑，旁边坐着一个少女，兴趣盎然地听着。

　　那蓝衣少年身形细瘦，面色苍白，看着有些孱弱阴郁，还不时咳嗽，不过眉眼破为精致，是个耐看的。

　　那少女一身黄衣，相比起来明媚许多。脸颊桃粉，眸若星辰，笑起来嘴边有小小的梨涡，看着格外甜美。

　　三人正说着话，看见林琦玉进来，都起身行礼。林琦玉为自己来迟了连声道歉，接着和两兄妹分别见过，礼让一回，互报名讳，一齐坐下。

　　林琦玉问：“不知王兄何故千里迢迢从苏州来金陵？”

　　王子猷回道：“我和妹妹久闻金陵风光无限、繁华遍地，一直想要来见识见识，刚好家父在金陵有公事要办，便随父亲一同来了。”

　　林琦玉道：“不知几时到的金陵？下榻何处？”

　　王子猷道：“来之前托人金陵城东北角上赁了个院子，已经住了三天。”

　　林琦玉的目光在王韫汝身上停留了一秒，不敢多看，犹豫道：“令妹离家远行，不知可有不便？我家院子多，不嫌弃的话搬过来和我妹子一起住也使得，都是女孩子，凡事方便些。”

　　不等王子猷回话，王韫汝便笑了，落落大方地直视林琦玉，插话道：“早听说林家小公子最会体贴女孩儿心思，如今看来果然不错。”

　　这话说得颇为大胆了。初次见面，总得给对方留点面子。更何况王韫汝是女子，说这样的话更不合适。但王子猷却并没有责怪，反而替她圆场，道：“林公子见笑了。舍妹被家父宠坏了，说话没头没脑的。”

　　林琦玉当然毫不计较，道：“无妨，无妨。”

　　林清和也顾忌王韫汝的面子，岔开话题道：“听说王兄这次带来了琉璃夜光棋，为南国第一棋匠所造，可否让我们见识见识？”

　　“当然可以。”说罢，王子猷一招手，一个小厮上来，双手托着一个棋盒，放在桌上，小心翼翼地拿出棋子和棋盘。棋子装在两个小盒子里，还未打开。那棋盘看着倒颇为普通，大概半寸厚，是云杉木所制，不过雕工甚是精湛，四个角上的祥云层层叠叠，如真云一般变幻无穷。

　　王子猷上前，伸手打开棋子盒。顿时，只见流光溢彩，熠熠生辉，每颗棋子上都有荧光点点，反射着阳光，颗颗晶莹剔透，如宝石一般。

　　王子猷道：“这棋子由夜光石打磨而成。白天反射光线，晚上能自己发光，如同星辰。其实夜光石不难找，难在打磨。打磨不好，这棋子白天看着和普通石头无异。打磨好了，白天看起来比夜晚还夺目十倍，是以才担得起‘琉璃’二字。”

　　林琦玉拿起一粒黑子，啧啧称奇，道：“真是百闻不如一见。要说夜光石我们家也有，只是那么大一块，发的光还不如一只萤火虫。而且白天看着，和粗苯的普通石头没什么区别。你这小小一颗，光彩竟比我家那块大的还强十倍，全靠人力打磨出来，真不愧是第一名匠打造。”

　　林清和见林琦玉一时看棋看得发痴，接话道：“如此贵重的东西，只怕我们家没有与之相配的物件……”

　　南国世家大族之间流行以棋会友。下棋帖的双方各自准备一件礼物，谁赢了，对方的礼物归谁，类似下赌棋的赌注，只是斯文许多。一般来说，双方的礼物都是价值相当的，否则被比下去很失颜面。

　　王子猷道：“无妨。以棋会友，又不在输赢，林大公子不必介怀。咱们就用这副棋下。若我输了，这副棋权当我的见面礼。”

　　“这怎么好意思？”说罢，林清和一招手，一个丫鬟托着一匹绢布进来，放到桌子上。

　　“这是我们金陵最有名的云锦，由最有名的绣娘耗费三年所得。若我们输了，这匹云锦便赠与王姑娘。”

　　王韫汝到底是女儿家，一看到漂亮的缎子，花样还正是自己喜欢的，心里的欢喜早就写在脸上，也不假意推辞，道：“我一直想要一条百花裙来着，可惜色泽没有一件鲜亮的。素闻金陵的云锦和四川的蜀锦、苏州的宋锦并称三大名锦。如今看来，这色泽，比我们那里的宋锦还好呢。”

　　林清和一笑，道：“姑娘喜欢就好。”

　　两家见面，林家当然不会毫无准备。只是王家早就表明要拿琉璃夜光棋当礼物，林家要选一件旗鼓相当的，还着实有些费力。林清和得知王家有个小姐一道同行，是以准备了这匹云锦。花纹图案都是照年轻小姐的喜好挑选的。没想到王家小姐竟亲自跟来，当面夸赞，很给林家面子。

　　王子猷见妹妹高兴，心里着实欢喜，道：“看来林家也是有备而来，礼物很合我妹子的意。”说罢，对林琦玉做出请的动作，道：“那我也不好让妹妹的欢喜落空。林二公子，不如我们先开一盘？”

　　林琦玉紧张地往门外看一眼，正好看见红烛进来，微不可查地冲他点下头。他知道楚醉已经准备好，放心答应道：“那就恭敬不如从命。”

　　两人就坐。猜先毕，林琦玉执黑，王子猷执白[ 猜先：围棋对局开始之前，需要确定双方谁执黑子，谁执白子，执黑的一方先下。确定方式就是一方抓一把棋子，另一方猜棋子数量是单数还是双数，若才对了，执黑子，猜错了，执白子。]。林清和与王韫汝观战。

　　林琦玉执黑现行，规规矩矩地把第一步落在了右上角的星位。王子猷也规规矩矩，第一步走在左下角星位上。

　　两人你来我往十几招，林琦玉的心渐渐放了下来。虽然他棋下得不怎么样，但王子猷的每一步都中规中矩，以自己的棋力都能应付，于是便没急着把楚醉叫进来。

　　楚醉穿着一身小厮的衣服，手里拿着一把扇子，正在门外候着。这把扇子是她和林琦玉约好的，一旦局势有变，林琦玉便喊她送扇子，让她进来伺候。不过现在开局有一会儿了，他却迟迟没叫自己，楚醉心里稍微踏实了些。看来王家公子的棋力和自家表弟不相上下，自己也许不用冒险“指点”。不过她仍然没贸然离开，怕局面陡然生变。

　　反正呆在外面没什么事干。楚醉开始回忆上一世王家在金陵的种种。来金陵办差事的这位王老爷，应该是王跃海的弟弟王跃仁，现在是局务官，掌监盐、铁。这个官品级不高但权力不小，油水也多。两年后，他会被提拔为金陵通判，负责监督知州处理事务，并且有权协同管理。琦玉父亲是金陵知州，也就是说，两年后他会和琦玉父亲共事。

　　可是现在他来金陵做什么呢？就算王家已经知道给他“内定”了通判的职位，现在来也太早了吧。

　　忽然，楚醉想起自己当年扳倒王跃海的“抓手”——漕运。漕运是运送粮食、盐铁的人工运河，以金陵为起点，一路北上，直达京城，南方各省上贡钱粮要都走这条水路。漕运的沿途各省，都有王家的人在地方的官府任职，负责实际运输的漕帮，也被王家把控着。王家凭着这条运河，渔利无数。只有金陵，凭着历史悠久，根基深厚，还没被王家染指。

　　想到王子猷父亲的官职是负责掌监盐、铁，楚醉心里的推断更加确定了几分。看来金陵这块肥肉，王家已经惦记上了。

　　正思索间，里面忽然传来林清和的声音：“小醉，把我的扇子拿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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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林清和：小醉，给我拿扇子。
楚醉：我不是你小厮。
林清和：不当我小厮，当我娘子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