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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第二十四章 拜师(4) ...

  •   宋离一路将不悔送回了岁寒居。
      左等右等,等不回不悔的叶久川一手撑着桌案昏昏欲睡。听到门外有动静,他揉了揉酸涩的眼睛:“回来了啊。”
      叶久川想伸个懒腰,手刚展到一半就堪堪停住了。
      他维持着这个尴尬的姿势愣了两息,然后一个挺身麻溜的站了起来,整个人都透着小心翼翼的恭敬:“师尊。”
      这一个月的相处,不悔俨然已经同他两个师兄混的很熟。
      大师兄萧正清为人稳重端方、进退有度。二师兄叶久川快言快语、敦厚有节,偶尔还会同不悔开开玩笑,逗弄他一番。这还是不悔头一次瞧见叶久川如此谨慎小心的模样。
      “嗯。”宋离点了点头:“功夫搁下了吗?”
      “弟子不敢。”
      “一个时辰后,和正清一起来草场。”宋离道。
      叶久川恭腰作揖:“是。”
      “那我呢?”不悔指着自己。
      “你……”宋离盯着不悔已经恢复如初的手指,转向叶久川:“不悔的伤都好了?”
      叶久川呆愣的点点头,又猛的摇头:“没……不是……差不多都好了。”叶久川求救般看着不悔:“是吧?”
      不悔乐了,他觉得叶久川一见宋离就跟老鼠见了猫一样,浑身都透着紧张。
      “啊。”不悔忍着笑应了一声,憋的肩膀都抖起来了。
      宋离对二人间诡异的气氛视而不见:“那你们便一道来。”

      宋离前脚出门,后头的叶久川就跟死里逃生一样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忍笑忍的万分辛苦的不悔捧着肚子歪倒在床上,乐不可支。
      他笑的上气不接下气,一手垂着床板一手指着叶久川,断断续续道:“小……小师兄,师尊又不……不是老虎,你怎么怕成……这样?哎哟不行,笑的我肚子痛……”
      叶久川愤愤的把不悔的手拍了下去,自觉有失师兄的威严拧着眉道:“不许笑!你可不许笑了!”
      不悔把劲儿笑没了,窝在床上缓了半天:“不是,我头一次见你这个样子,前后反差也太大了。”
      叶久川似乎也是有些无奈,他耸了耸肩:“没办法,我一见师尊就这样。”
      “我能问问为什么吗?”不悔又想笑,但看见叶久川一本正经的模样又不好意思再笑:“师尊凶过你?”
      “那倒没有。”叶久川道:“你要非问我为什么我还真说不上来,大概是师尊的气质太清冷了些,我总觉得和他有种距离感,久而久之一同他说话就很紧张。”
      “是吗?”不悔挑起眉。
      距离感,这一点不悔其实是赞同的。
      宋离身上有一种与生俱来的疏离,那是一种将所有人都隔绝于千里之外的淡漠。他不关心这世上的一切,他像是一个高高在上的旁观者,冷眼看着世间百态,却从不置身其中。
      可不悔私心觉得自己同别人不一样。
      世人只见过宋离潇洒来去的从容,披荆斩棘的狠决。在他们眼中,宋离是完美的,是没有任何疏漏与弱点的。他像是洞悉世事的神,无畏亦无惧,无情且无敌。
      但除去这层无瑕的外壳呢?
      宋离会笑,无论是讽刺的笑、淡漠的笑亦或是发自内心的莞尔。
      他也会害怕,哪怕是咬着牙也没能忍住的颤抖,哪怕是伪装的再好也无法放松的僵硬。
      他是个有血有肉的人,会伤会痛的人。
      只是这样的宋离,求之不得,见之难得。
      但不悔却见到了。
      于是,宋离与人刻意保留的所有分寸与距离在不悔这里消失殆尽。不仅如此,这样的两个极端让不悔忍不住的想要靠近他,想要看清楚这距离背后最真实的宋离,最好能再摸摸他,像宋离几番救自己时那样,抱紧了不放开。
      “反正我是这样。”叶久川道:“大师兄倒是没有,他对师尊很尊敬。但也不至于像你这样,和师尊如此……”叶久川想了想:“如此亲昵……”
      他说完还赞同的为自己点了点头。
      “师兄,你觉得我同师尊很亲昵?”不悔一屁股从床上坐起来。
      “是啊……”叶久川道:“方才你们一道从外面走进来,手臂都挨在一起。”
      “这怎么了?”
      “我和师兄同师尊相处五年了,别说肩并肩走路了,连同桌吃饭也是没有过的。”叶久川摸着下巴回忆道:“大多数时候,师尊都是走在前头,我们跟在后面。连教习剑法的时候,师尊也是隔空拿藤条指点的。”
      “……”不悔一脸欲言又止:“师兄,不瞒你说……”
      “嗯?”
      “师尊抱过我……”
      “……这我好像知道,”叶久川傻乎乎的说:“那天你受了重伤,是师尊一路把你抱进来的。”
      “不仅如此,在黔州的两个月,我同师尊几乎日日同桌吃饭。”
      “……”
      “我还跟他一起喝过酒!”
      “………”
      “天,我刚刚还偷看他洗澡了!”
      “…………”
      *
      一个时辰后,萧正清指着眼前一大片嫩绿的草地对不悔说:“前面就是草场,平日里我同久川便在此练功。”说着,他又指了指草场周侧环绕的峭壁:“壁上流过的是山泉,宗内一切用水都取自这里,这泉水一路流到山脚。越过崖壁便是后山,那边是片雪梨花海,师尊平日里最爱待在那里。”
      “哦,见过。”不悔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叶久川想起不悔同他提起的不小心撞见师尊在雪梨山泉中沐浴一事,不由得红了脸。
      萧正清没在意不悔的话,他接着说:“梨树林内有一方清池,名唤梨水,师尊每日都会在此沐浴。故而后山是被师尊明令禁止不许入内的,不悔你记着切不可擅闯。”
      “……”

      宋离面朝着流水淙淙的峭壁负手而立,他未着道袍,而是穿着一件极简的浅灰色长衫。那衣裳没有什么特别的花样与刺绣,只在袖口与领口处以水波纹勾勒,遥遥看去像极了翻涌于海上的浪花,衬的宋离多了几分清雅。
      他听见声音缓缓转过身,对不悔招了招手:“不悔,过来。”
      被点名的不悔看了他两个师兄一眼,脚下几个虚晃便跃到宋离身边。
      不悔仰头望着宋离,觉得不穿道袍的师尊也是好看极了,身上一点儿世外高人的架子也没有,反倒像个满腹圣贤的意气书生,儒雅又随和。
      “师尊。”不悔唤了一声。
      “嗯。”宋离应着,倏然一展臂从袖口中飞出两根细长的竹节,准确无误的落入萧正清和叶久川手中,他淡声道:“你看着。”
      切磋在二人接住竹节后毫无预兆的开始。
      不悔双眼一眨不眨的盯着瞬间像是变了两个人的师兄,他们手里拿着的分明是轻易就能折断的竹子,可一挥一就间却变成了无坚不摧的兵器。
      许是平日里一起说说笑笑惯了,乍一看这样的师兄不悔觉得有些不习惯,甚至还多了几分崇敬。
      无形的气浪在草场间盘桓,竹节相接的刹那二人均被内力震的后退连连。竹节落地断成两段,二人同时撩开衣袍一角抽出佩剑。
      陡然大盛的剑光异常刺目,不悔不禁眯起了眼睛,又生怕错过一招一式。
      不悔虽然不懂剑招功法,但他也看得出大师兄的剑法张弛有度、刚正有力,二师兄则圆滑多变、挥洒自如。
      只听“锃”的一声,萧正清一剑隔住叶久川的进攻,锐利的剑锋顺势斩下了他垂至下颌的一缕青丝。他将内力聚于掌间,一掌拍在剑柄上,勃发的剑气瞬间划破了叶久川的衣衫。
      二人就这么僵持着过了百八十招,宋离才道:“停下吧。”
      剑势稍息,二人同时收剑回鞘,都有些气喘。
      宋离对二人方才的切磋未置一词,面上也看不出是满意还是不满意,只是对萧正清交待了一句:“正清,不悔就交给你了。”
      而后扬长而去,留下不悔一个人傻眼。
      宋离前脚一走,叶久川当即就一屁股坐到草上,边扯着袖子往脸上擦汗边说:“太慌了,再多打十招我肯定露馅。”他摸着胳膊上的破口,哀怨道:“我不管,师兄你弄破的你得给我补好!”
      萧正清喘了几口气,坐在他旁边:“我顶多再抗五招,你今天打的太凶了。”
      “不凶不行,”叶久川顺了顺心口:“师尊每回看我俩切磋,我这手就抖得要拿不住剑。”
      “敢情你这是壮胆呢?”萧正清好笑的拍了下叶久川的头:“行吧,回头把衣服脱给我,先说好,可不许嫌我缝的难看!”
      “得嘞。”
      “师兄!师兄!”不悔急匆匆跑过来:“大师兄,师尊方才是什么意思啊?”
      “师尊啊,”萧正清道:“师尊是让我教你内功心法。”
      “为什么?”不悔急的一张俊脸都拧在了一处:“为什么不是师尊教我?师尊不管我了吗?”
      “你急什么啊……”叶久川看他这模样有些好笑:“我的内功心法也是师兄教的,好着呢。”
      “我不是这个意思,”不悔道:“我就是……我就是想让师尊……”
      “好了,你也别着急。”萧正清莞尔:“师尊性情清冷,对我们也很少约束。无论是心法还是剑术,师尊一律只演示一遍,余下的便由着我们自行领悟。所以我们比之其他门派便闲散多了些,自由也多了些。这样其实也很好,至少我们的招式不像刻意模仿那样生硬,更灵活多变,御敌时也更游刃有余。”
      “虽然到现在为止还没跟别人打过……”叶久川适时的补充道。
      萧正清没忍住乐了:“哎对,也就是没机会。”
      “可是我……”不悔咬了咬下唇,一想到不是师尊教他武功他就觉得心里酸酸的。
      萧正清从草上站了起来,他拍了拍不悔的肩膀,宽慰道:“等你心法练好了,师尊会亲自给你授剑的。”
      不悔顿时蔫了,他心不在焉的点了点头。
      “饿不饿啊?”叶久川抓了抓不悔的裤脚:“平时这个时候你都嗷嗷叫了。”
      叶久川不提还好,他一说不悔的肚子立马响应了一声。
      “哈哈哈……”
      “笑什么!”不悔看着前仰后合的两个人,愤愤道:“我年纪轻,饿的快怎么了!还不是因为你们天天给我喝粥,昨日照镜子发现我都瘦了一圈!”
      “是是是,是师兄的错。”萧正清笑道:“这样,今天让你小师兄下厨,给你来顿好的。”
      不悔狐疑的瞪着他。

      趁着叶久川在厨房大展身手的空档,不悔一个人闷声不响的跑去找宋离。
      他先是在后山转了一圈,没瞧见宋离的身影,忆起叶久川同他提过师尊平日都宿在夜雨阁,他又摸索着找了过去。
      不悔站在二层小楼门前,凝着廊柱上烫金的两行劲草,犹豫半天还是喊了一声:
      “师尊。”
      不悔抬起手想敲门,手刚放到门框上发现这门竟是开着的,他轻轻一推木门便悄无声息的打开了。
      这不好吧……不悔心里犯着嘀咕,太失礼了。冒冒失失的跑来,没得到允许就进门,师尊若是在里面怕是要气疯了吧。
      不悔扣着手心,半个头探入门内,四下打量一圈发现楼下没人,他又喊了一声:“师尊?”
      难不成在楼上?不悔踟蹰着迈过门槛。
      阁楼内外安静的只能听见不悔的呼吸,他不由得放轻了脚步,顺着黑丝楠木打造的旋梯上了楼。
      “师尊?师……”
      不悔的声音戛然而止。
      阁楼一侧的矮榻上,宋离正和衣躺在那里。他似是睡的很沉,不悔一连喊了好几声都没有听见。
      宋离睡着的样子不悔不是第一次见,过去那两个月他们虽不是同榻而眠,但好歹也是日日住在一室。
      不悔一直觉得宋离睡着之后整个人都乖顺了,他本就生的出尘,彰显他淡漠气质的眼睛一合上,自然而然就亲切柔和了许多,连眼角下的小痣都变得可爱起来。
      不悔鬼使神差的靠近宋离,他总是不由自主的想接近这个人,不管做什么都行,只要是能待在一处就好。
      甫一走近,不悔这才发现宋离似乎睡的并不好,他的眉心是皱着的,幅度虽然不大,但总归是在他平和的脸上落下了痕迹。
      师尊也会有烦心事吗?
      他微微欠下身,用目光描绘着宋离轮廓的同时伸出一指,试探性的往褶皱处点去。
      好像这样就能替宋离抚平所有厚重的、沉闷的,将他困在其中密不透风的心事。
      然而下一瞬,温凉的手一把攥住不悔的手腕——
      在不悔的指尖就要挨上宋离眉心的时候,本该陷在深眠中的人儿倏然睁开眼睛,淡色的眸子里充满了戒备与警惕。
      宋离眉宇间的褶皱更深,他冷冷的看着不悔:“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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