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赎》夙榆

6、消失的玉佩

　　“老爷爷……”方木憋着笑了一阵，才接道：“就算是老爷爷吧，走了，坐稳。”

　　说完，他踩下油门。

　　车窗外，高楼交桥不断向后晃动，喧哗的都市在黄昏下，显出不一样的烟火气息。

　　车内，梦媛强忍着恶心感，吞下了一个水饺后，就再也没有多看袋子一眼，闭上眼睛坐在垫子上休息。

　　肚子又开始痛了，要不是饿的慌，她连那个水饺都不想吞，现在无论看到什么食物，都觉得无比反感，是味蕾出现问题了吧。

　　内心叹息，梦媛发觉自己睡不着，于是扭头继续往车窗外看。

　　从后视镜上移下偷窥梦媛的目光，方木有些担心。

　　他感觉，梦媛好像有厌食症的情况，早上的面包也是这样，等手上的活停一停，是该带她去医院好好看一下了。

　　夜幕将至，suv越野车终于在一处小区的停车位熄了火，方木打开后车门，让梦媛提起他顺路买的礼品，两人然后坐上电梯直奔五楼。

　　停在一处房前，方木敲了三下门后，脚步声传来，雪姨开了门。

　　年近五十的雪姨打扮的很是朴素，模样看起来也是平易近人。

　　方木刚想要问好，就被雪姨直接忽视掉了，她看向站在旁边的梦媛，蹲下身眉目带笑道：“你就是老林说的方木那个远方侄女，天哪好可爱，你是叫梦媛吗，名字可真好。”

　　雪姨的自来熟让梦媛不知所措，举起手中装着水果的袋子，梦媛呆呆道：“那个……阿姨好呀。”

　　“哎，乖，叫阿姨多生分啊，记得以后叫我雪姨知道吗？”雪姨听到她奶气的声音，整个人仿佛都要酥掉了。

　　摸摸她的头，雪姨拉起梦媛的手走进房内，而后才对着站在门口老半天的方木道：“还不进来呀，老林早就在等你了。”

　　“这……平时不是这样的啊，我的存在感居然变得这么低了？”方木苦笑的带上门，一边想自己没事居然会吃一个女孩的醋，一边走向书房。

　　老林说了等他，就一定会在书房，这已经成为了两个人的习惯。

　　站在窗口看着报纸的林所长吸着烟，听见房间的脚步，开口道：“最近局里没什么案子，我给你准三天的假，给梦媛好好布置一下她需要的东西，有个便宜闺女了，就别再活着像一个大老爷们那么糙。”

　　“三天，少了吧。”方木拿起桌上的苹果咬了一口，撇头就看见老林转过身沉默的目光，他赶紧咽下口中的苹果，改口道：“那什么，既然党和组织交给我这么一个重大的任务，我肯定会好好利用三天时间，去玩好吃好，也不负林所长的寄托是不是。”

　　“就会贫嘴。”老林白了他一眼，坐到沙发上，认真道：“梦媛的身份，现在对外就说是投靠你来的侄女，还有，找时间带梦媛去好好检查一下，我到底还是有点不放心。”

　　“不放心什么呢，怕她是僵尸？现在不是不提倡封建迷信吗，你咋过的还是这么迂腐。”

　　“你先答应我。”老林皱起眉。

　　方木点点头，不在意道：“行了行了知道了。”

　　“你小子什么态度”老林吹胡子瞪眼。

　　“开饭了”

　　门外的雪姨的声音中止了对话，两人互相瞪着，一起出了书房，沉默坐到饭桌前。

　　窗外，夜色静谧，屋里的灯光柔和。

　　“我呀，没本事，生不出孩子，要不是老林一直陪伴着我，我也不会有今天这么幸福。”坐在左侧的雪姨颇为感慨，而后夹了一块肉，放到身旁梦媛的碗里。

　　主位落座的老林看着只有四个人的饭桌，咋吧咋吧嘴，无奈道：“那小子又叫不回来，这家里冷清清的，还好，今天小梦媛在这里，怎么说还能凑四个人热闹热闹，来，吃吧，都别客气。”

　　话音刚落，老林抬起酒杯，就要美美的抿一口，却立刻被一根筷子敲了下去。

　　“医生都说你身体不好，还喝酒，刚才还答应我只能看不能喝的是不是忘了。”雪姨生气的瞪着老林。

　　老林无奈低下头，旁边憋着笑意的方木开口道：“不喝酒不喝酒，吃菜吃菜。”

　　“真的是，这么大的人还不注意身体。”雪姨将老林面前的酒收到厨房，哼声道：“现在不能看了，好好吃饭。”

　　“……”老林在家一向委屈贯了，倒也一声不吱，低头扒饭。

　　雪姨再度把注意力放在梦媛的身上。

　　“不喜欢吃雪姨做的菜吗？”她看着梦媛拿着筷子对着碗一戳一戳，却就是不张口的行为不解。

　　“没有了，刚才来的路上吃了水饺，现在不饿。”梦媛小声解释后。方木尴尬的摸了摸鼻子，面对雪姨投来审视的目光，说道：“我这不是怕梦媛饿着了，开车的时候就给她买了一点。”

　　“你呀……。”雪姨无奈的叹了口气，而后微笑的看着梦媛：“就算不饿，还是要吃一点的哦。”

　　梦媛实在没有办法，皱着眉扒了一口饭。

　　刹那间，她脸色变的很难看，直接扭身跑进了卫生间，然后，就是干呕的声音。

　　“这是怎么了……”雪姨慌了神，质问方木道：“你到底给梦媛买了多少水饺。”

　　方木哑口无言，他确实没有买多，也只看见了梦媛吃了一个，真的是厌食症？

　　难道是那几天的假死状态导致的后遗症？

　　梦媛脸色苍白的回到饭桌，雪姨一边担忧她一边责怪着方木，梦媛低头一语不发，她很烦自己吃不下东西，而且腹中的绞痛，又开始了。

　　饭桌不欢而散，梦媛和方木留在林所长家过夜，她很疲惫的靠在床头里，方木打开门，走了进来。

　　他手里提了一箱纯牛奶。

　　梦媛一直没有吃东西，早上的时候倒是喝了一杯牛奶，她在房间休息的时候，方木就赶忙到楼下的便利店买了奶，至少，梦缘肚子里要有点东西，方木才能压下内心那一点的担忧。

　　“谢谢大叔。”梦媛接过他递过来的牛奶，拿着吸管戳下去，张嘴吮吸。

　　眉头皱的很紧，但还没有到吐的地步，很快，一瓶牛奶就被梦媛喝了下去，嘴里那股恶心感慢慢消退，她平和下来。

　　肚子里的痛感舒缓了很多，虽然饭菜面包无法下咽，但流体的奶和水，尽管还是难喝，但至少还能入肚，这让梦媛安下心。

　　还好，不会再承受那种难以忍受的绞痛了。

　　“好点了吗？”方木坐在床边，目光深沉的看她。

　　梦媛点了点头。

　　“那就好。”方木似乎也松了口气，起身准备出门，正在这时，旁边的房间传来沉闷的骂声，然后，是阵阵抽噎的悲泣。

　　“这是怎么了。”梦媛指了指墙，目光疑惑。

　　方木叹了口气，摇头道：“记得林所长在饭桌上说的一句话吗？”

　　“那小子又没回来。”梦媛立刻接了他的问题。

　　方木微微诧异，梦媛观察力，当真的不是同龄人可以对比的。

　　“确实是这句，本来今天应该也在饭桌上的人是雪姨领养的孩子，叫司夜。”

　　“他有很严重的心理疾病，叛逆期也比同龄人更加暴躁，前几天他偷拿家里的几千块钱跑了出去，虽然人是找到了，但就是不回家住，差点还和老林撕破脸，为了这件事，雪姨每夜都会一个人偷偷的哭。”

　　“我在讲什么呢……反正你也不会明白。”方木苦笑的摇摇头，对着沉思中的梦媛说了句早点休息，而后带上了门。

　　梦媛关了灯，将身子蜷缩进了被子，她并没有闭眼，瞳孔明亮的看着侧边的玻璃窗户，脑中想到的，是方木的脸。

　　嘴角扬起时，梦媛的身子也完全舒展开，她半闭着眼，准备休息。

　　就在这时，窗户边上突然响起一声脆响。

　　梦媛迷糊的意识突然惊醒，她看着窗口，原本空空荡荡那里，出现了一个东西，因为是黑夜，看不太清，于是梦媛掀开被子，走到窗边打开窗户，将在窗户外的边上掉下的东西捡了起来。

　　那一刻，她的眼中布满恐慌。

　　停留在她手心的，是一块玉佩。

　　玉佩她很熟悉，那是曾经收养她的馆长留给她的唯一遗物，在梦媛重活之后，她还特地在警局找过自己留在死亡现场的东西，但就是没有那块玉，梦媛以为是在被王叔绑架的那段路上，掉了。

　　她很惊讶，这块玉佩不可能出现在这个地方。

　　玉佩刚才，好像是从上面掉下来的。

　　梦媛沉默的抬起头，在六楼阳台的窗口，她看到了一双眼睛。

　　那并不是人的眼。

　　……

　　“老伴，你睡了吗？”房东老太在黑暗中突然出声，在她身侧躺着的老人并没有说话，回应的也只有阵阵的鼾声。

　　房东老太觉得莫名心慌，怕惊扰到老伴，她披了件衣服就捏手捏脚的出了门，顺着走廊的轮廓，进入了储物间里。

　　开了灯，杂乱的储物间印入眼帘。

　　在左边的角落，有一个箱子，老太费力的将箱子抬上桌后，喘了口粗气。

　　梦媛和王家人的失踪，并没有干扰到老太的生活，换了新的租客以后，生活一如往日。

　　但梦媛掉在门槛被她捡到的玉佩，一直没有人认领。

　　前几天，还有警察来了，说无论谁问起梦媛和王家人的消息，一律说不知道。

　　警察为什么要封锁消息，老太不清楚，但敏锐的直觉告诉她，梦媛那个孩子，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记得那个孩子刚来的时候，衣衫褴褛，她说羸了固执的老伴，不谈钱的让梦媛住进了这个小院儿。

　　梦媛洗的白净后，长的也确实讨喜，没事就喜欢赖在她身边逗趣，她本来都想好了，等老伴开了窍，不再那么爱财如命的话，她就把梦媛当孙女养。

　　但谁又会知道，突然出这么一档子事。

　　那个记忆里的孩子留给老太唯一念想的，也就是那块玉佩了。

　　那块玉就被她放在了这个箱子里，没事的时候拿出来看一看。

　　“哎，要是早认梦媛做个孙女，怎么会出这样的事情。”老太万分懊恼，她打开了箱子。

　　箱子里面，空空荡荡，原本在玉佩的地方，什么也没有了。

　　此时，楼下传来了一声猫叫，老太转过头，窗口刹时闪过一道黑影。

　　有人偷了玉佩？

　　房东老太瞪大着眼跑了出去，黑暗的走廊，却什么也没有，一如那个空空荡荡的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