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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四) 羅斯洛立安--其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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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精靈們紛紛揭開他們的銀燈，夜星漸升，哈爾達領著遠征隊行過進入城內。
幾個精靈衛士迎面走來，在遠征隊面前停下。
“夫人讓我們將傷患帶到診療廳，醫者已備齊用物，諸位大可放心。”領頭的精靈說。
眾人面面相覷，正遲疑之時，哈爾達向亞拉岡點了點頭，亞拉岡便上前協助波洛米爾（Boromir)將背上昏迷不醒的人放至地上的擔架。人類向精靈們道謝後，精靈們踏著輕巧的步伐離開，好若並無擔負一額外的重量。
樹木之城有許多小徑相連，登上階梯便是一片寬闊草坪，中央有一銀光閃爍的噴泉，從噴泉的銀盆流出一道細流，四周樹枝所掛之燈火隨風搖曳，南方的擎天巨樹更顯不凡，它的樹幹如灰色絲綢，枝子粗大而強壯，高挑的枝頭有鬱鬱蔥蔥的繁葉。一架白色梯子靠立在旁，三個身著灰色盔甲與白長斗篷的精靈見了他們後便從地上一躍而起。
“凱勒鵬（Celeborn）和凱蘭崔爾（Galadriel）就住在上面。”哈爾達說，“他們希望你們上去，與他們交談。”
於是，一個精靈衛士用一支小號角吹出了一個清晰的音符，從上方高處傳來三聲回應。“我先走，”哈爾達說，“接著是弗羅多和萊戈拉斯。旁人請隨意跟上。沒爬慣這種梯子的人，會爬很久，不過你們可以在中途休息。”
弗羅多一路緩慢往上爬，經過了許多弗來特，有的在左，有的在右，有的環繞樹幹，於是梯子要穿過它們才行。在離地極高的地方，一個好似大船甲板一樣寬闊的平台，上面建了一棟大屋，宏偉如人類的殿堂。他跟在哈爾達後面走進去，發現自己來到了一個橢圓形的會客廳，這棵梅隆巨樹(Mallorn Ent)便穿過廳中央往上生長，雖說至此接近樹頂，已經變細，卻仍是一根粗柱。
會客廳中灑滿了柔和的燈光，四面牆壁是綠銀兩色，屋頂則是金色。廳中坐著許多精靈。在樹幹下，以一根鮮活樹枝為華蓋，設著兩張並排的椅子，坐著凱勒鵬與凱蘭崔爾。依著精靈的禮節，他們起身相迎來客——縱是身為強大君王，習俗也是如此。他們非常高，夫人的身高並不亞於領主。二人都是莊嚴又美麗，一身純白裝束。夫人有一頭深金色的秀發，領主凱勒鵬有一頭銀亮的長發。但他們身上不見歲月的痕跡，惟從那深邃眼眸中可窺見一斑：在星光下，他們的雙眼銳利如長槍之鋒，卻又深奧淵博，如記憶積累的深井。
哈爾達將弗羅多領到他們面前，領主用精靈語開口歡迎，但凱蘭崔爾夫人沒有說話，隻久久注視著他的臉龐。
“請來坐在我旁邊吧，夏爾的弗羅多！”凱勒鵬說，“等眾人都到齊後，我們再一起談。”
遠征隊諸人進來時，他一一道出他們的名字，彬彬有禮地致意。“歡迎你，亞拉松之子亞拉岡！”他說，“距你上次來到此地，外界已經過了三十八年。這些年你過得甚是艱苦。但無論吉凶，結局已近。在此你且放下重擔，暫作歇息！”
“歡迎你，瑟蘭督伊之子！我的親族從北方遠道而來，實屬稀客。”
“歡迎你，格羅因之子金靂！我們在此已經多年不見都林的族人。然而今天我們打破了長久以來的律法。願此成為一個吉兆，標誌著盡管當今世界黑暗，但美好的年日已近，我們兩族子民的友誼亦將恢複一新。”金靂深深鞠了一躬。
等所有客人都在凱勒鵬面前坐定，領主再次打量他們。“這裏共有九位。”他說，“但據消息說，米斯蘭達（Mithrandir）與你們一路。不過，或許計劃有變，而我們未獲通知。愛隆（Elrond)身在遠方，而我們兩地之間黑暗聚集，今年全年，陰影都愈發深長。”
“不，計劃並未改變。”凱蘭崔爾夫人第一次開了口。她的聲音清晰悅耳，但比一般女性低沉：“灰袍甘道夫與遠征隊一同出發，但他沒有進入這地的邊界。現在，告訴我們他在哪裏；因為我迫切希望再次與他交談。但他若不進入羅斯洛立安的屏障之內，我便無法自遠方看見他：他的周圍籠罩著一團灰霧，他雙腳所走之路並他頭腦所謀之途，我都看不透。”
“唉！”亞拉岡說，“灰袍甘道夫落入了陰影中。他留在了摩瑞亞，沒能脫身。”
聽見這話，廳中精靈無不驚呼出聲，深感悲痛。“這是噩耗，”凱勒鵬說，“漫長年歲間，不幸之事層出不窮，然而在此道出的所有消息當中，這是最不幸的。”他轉向哈爾達，“為什麽沒有先把這事告訴我？”他用精靈語問。
“我們還沒告訴哈爾達我們的經歷與目的。”萊戈拉斯說，“起初，我們過於疲累，而危險又離我們太近。之後，我們走在羅瑞安美麗的小徑上，滿心歡喜，幾乎暫時忘卻了悲傷。”
“但是，我們極為悲傷，我們的損失也無法彌補。”弗羅多說，“甘道夫是我們的向導，他帶領我們穿過了摩瑞亞。眼看我們毫無希望逃脫時，是他救了我們，他自己卻墜入了深淵。”
“現在把詳情告訴我們！”凱勒鵬說。
於是，亞拉岡從頭敘述這些日子所發生的一切。他說到了巴林和他那本書，說到了發生的戰鬥，還有大火、窄橋，以及恐怖的來臨。“那邪惡我從未見過，似乎是來自古代世界。”亞拉岡說，“它既是陰影又是火焰，強壯且恐怖。”
“那是一個魔苟斯的炎魔，”萊戈拉斯說，“所有的精靈剋星，除了盤踞在邪黑塔中的那位，數它最致命。”
“我看見橋上正是在我們最黑暗的夢中作祟之物，我看見了都林的剋星。”金靂低聲說，眼中滿是恐懼。
“唉！”凱勒鵬說，“長久以來，我們一直懼怕卡拉茲拉斯底下沉睡著一種恐怖。若我知道矮人又在墨瑞亞將這邪物驚醒，便會禁止你進入我們的北邊邊界，你和所有跟你同行的人都不例外。如果這是真的，人們會說：甘道夫終於從智者淪為愚人，無謂地進入了摩瑞亞的羅網。”
“這麽說的人，未免過於輕率。”凱蘭崔爾鄭重地說，“甘道夫一生從不做無謂之事。那些跟隨他的人不了解他心中所謀，因此無法轉述他的完整目的。但是，無論向導如何，跟隨者都無可指責。不要後悔你接待了這位矮人！倘若我們的子民長年流亡，遠離羅斯洛立安，那麽這些加拉茲民，乃至智者凱勒鵬，有誰不想在路過時看看自己的古老家園，哪怕它已變成了惡龍的巢穴？
“凱雷德–紮拉姆的水色幽深，奇比爾–納拉的泉源冰冷。在遠古時代，強大的君王尚未隕落長眠岩石之下，卡紮督姆巨柱林立的廳堂美不勝收。”她看著悲傷又憤怒地坐在那裏的吉姆利，露出了微笑。矮人聽見那些名稱用他本族的古老語言娓娓道來，不禁抬起頭，迎上了她的目光。他感覺自己突然望進了一位夙敵的心，卻在那裏見到了愛與理解。他先是臉露驚奇，接著報以微笑。
他笨拙地起身，以矮人的禮節鞠了一躬，說：“然而更美的是羅瑞安生機盎然的大地，而凱蘭崔爾夫人勝過大地中蘊藏的所有寶石！”
眾人鴉雀無聲。好一會兒，凱勒鵬才又開口。“我並不知道你們的處境如此險惡。”他說，“請金靂原諒我。我心中飽受困擾，故而口出尖刻之言。我會按照每一位的願望和需要，盡我所能援助你們，尤其是那位身負重擔的半身人。”
“你們的任務，我們知曉。”凱蘭崔爾看著弗羅多說，“但我們不會在此繼續公開談論。然而，你們如甘道夫本人計劃的那般，來到此地尋求幫助，此舉也許會證明並非徒勞。因加拉茲民的領主被視為中洲精靈中最有智慧的一位，他能賜予的禮物，超過君王的力量。他從萬物銜新的初始年代起，就住在西部，而我已與他一起生活了無數歲月。因我遠在納國斯隆德和剛多林陷落之前，便越過了山脈。我們共同度過這世界的每個紀元，在長久的失敗中仍抗爭不歇。
“是我首先召聚成立了白道會。倘若情況不曾偏離我的構想，白道會應由灰袍甘道夫來統領，如此一來，或許一切都會大不一樣。不過，即使是現在，仍有希望留存。我不會給你們建議，說你們該這麽做或那麽做。因為，我對你們的幫助，不在於策劃或執行什麽，也不在於選擇哪一條路，而僅僅在於我通曉過去、現在和一部分未來。然而，我要對你們說：你們的使命正處於生死存亡的關口，稍有差池，便會失敗，導致全盤盡毀。但是，隻要遠征隊全體忠誠團結，就猶存希望。”
話音一落，她便以目光攝住了他們，靜靜地輪流打量每一個人。除了萊戈拉斯和亞拉岡，沒人能長時間承受她的凝視。山姆很快就紅了臉，並垂下了頭。
終於，凱蘭崔爾夫人收回目光，釋放了他們，莞爾一笑。“別讓你的內心煩擾。”她說，“今晚你們將平安沉睡。”聞言，他們都長出了口氣；雖然沒有一句明言，他們卻像那些被深入盤問過很久的人那樣，突然感覺疲憊不堪。
“現在向我介紹你們所帶來的陌生人。你們在何處見到此人？”凱勒鵬詢問。
“我們不曉得這人的來歷。當時我們見到他漂流於低淺的水流，走近一看是個人，也沒有多想就把他拉上岸，知悉他還有一口氣在，便簡單包紮傷口，帶著上路，想說若遇到人跡所在，便可託付。”萊戈拉斯說。
“約莫幾天前，應該是你們逃出摩瑞亞前後，天出現一裂口，不過只持續短短幾秒，天空就恢復了平靜。據我所知，索倫（Sauron）並無此能力，北方的探子也沒有傳來動靜；遠古天神不復出，定不是祂們為之，但我想，此人可能跟那異象有關。”凱蘭崔爾手拂過南雅（Nenya），嚴肅的說道。“屆時等此人清醒，再行訊問。”
“現在下去吧！”凱勒鵬說，“悲傷和旅途勞頓已使你們精疲力竭。即便你們的使命與我們不是息息相關，你們也依然能在這城中獲得庇護，直到你們康複，重煥活力。現在，你們該休息了，我們暫時不會再提你們下一步何去何從。”
謁見領主與夫人後，眾人被領到池水旁的帳篷，帳篷中安放了許多柔軟的長榻，然後他們用悅耳的精靈之嗓音向眾人道了晚安，隨即離去。
眾人簡單的聊起凱蘭崔爾夫人的目光，似乎都有種被完全看透的感覺，每個人都感覺自己有了一個選擇，一是橫在前方那充滿恐怖的陰影，一是自己極其渴望的某種事物——它就清楚浮現在眼前，要得到它，隻需轉離這條路，讓別人去繼續這項使命，從事對抗索倫的戰爭。
一行人很快著睡了，沒有聲音也沒有夢境來驚擾他們的沉睡。等他們醒來，發現天光早已高照在帳篷前的草坪上了，噴泉在陽光下漲漲落落，晶瑩閃爍。
就他們能分辨或記住的而言，他們在羅斯洛立安停留了數日。他們生活在那裏的時候，陽光燦爛，晴空萬里，只偶爾落陣細雨，雨後萬物都清新又潔淨。風很涼爽又柔和，仿佛早春一般，但他們卻又感覺到周遭有種冬天那深沉又意味深長的寧靜。他們覺得，自己除了吃喝休息，漫步林間，什麽也沒做。而這對他們來說便足夠了。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良心發現，有天坑一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