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狭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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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顾晏飞印象中第一次见到苏辰，是在升小四的暑假。
满头大汗地狂奔回家，刚和钱旭、林唯从足球场上回来。
一个瘦瘦小小的白色身影坐在自家楼梯口，挡住了去路。
他不得不提醒这个埋首于膝盖的女生。
“喂，你能不能让一让？”顾晏飞的语气颇有些不耐，燥热的天。
眼前的人一动不动，过了半晌，正当顾晏飞试图准备跨过那长长的拖到地上的衣摆的时候，方才抬起头来。眼睛有点氤氲的雾气，一脸呆呆的样子。
看来并不是自己的话唤回了她。
“你…能不能……让一下？”顾小飞同学不禁试探性的放柔了语气问道。
小姑娘才慢慢拉回神思，眼神聚焦到面前的出声体上。
一双充着雾气的杏眼落入顾小飞的视线。然后，侧身挪了挪，往扶手栏杆边靠了靠，白色的短袖棉质衬衣瞬间染上了锈色。
小姑娘眉头也没皱，低下头，又回复到先前呆呆的样子。
顾晏飞侧身走上去。走到家门口的时候，忍不住回头看了看，又看看对门。
终是没做声。开门，进门。
房间已经差不多整理完毕，一箱箱的放在角落边，都是些零碎的散物和书本。白色的小身影不发一言地坐在书桌前，看着手里的厚重的雕花仿古铁盒，有些地方被磨的很光，泛着暗哑的金属白。
乔湘君进门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一幕。转身离去的时候忍不住轻叹了一声。
这孩子总是这么沉默，连最开心的时候都只是咧嘴笑笑。
大概是早早的就知道会有现在这个状况。
和她说爸妈分开的时候，她只是象征性的抬起头看了看乔湘君和苏立文，便又垂下头去拨弄手中的盒子。
“辰辰，走吧。”乔湘君敲了敲房门，示意苏辰时间不早，要出发了。
看了一眼坐在沙发上的苏立文，顿顿道，“我们走了”，继而转身缓步走出门。
小小的白色身影从房间走出。
一步步，缓缓的走到苏立文跟前，指节还带点小肥的凉凉的小手伸出，握住了苏立文的。
苏立文抬头，嘴角扯出一个弧度，眉眼淡淡的笑看着眼前的小女儿。
“乖，去吧。”抽出手，揉了揉小女儿的脑袋，软软的。
苏辰不做声，只是盯着苏立文。一只小手摸上苏立文的额头，眉毛，眼睛。
苏立文忍不住笑出声。一把把女儿抱进怀里。
下巴磕在肉肉的小肩膀上，低声道：“其实…那个盒子爸爸看过了，爸爸和你是一样的心意，妈妈…也一样。”
苏辰放开扯着苏立文衬衣的手，退开一步，默默的打开盒子，从里面取出一张折叠的纸，放进苏立文手中。咬咬唇，声音干涩地叫了声：“爸爸。”
苏立文低头看看。知道是什么。
抬手捏捏女儿的脸。
“去吧。”
苏辰再不多言，转身走到门口。
回头望了望苏立文，发现他站起来看着自己。
对着苏立文笑了笑。
小身影消失在门外。
纸上是母女俩的素描。
线条稚嫩。
2.
大儒中心小学快开学了。
这对疯了一整个暑假的顾小飞来说，绝对的好事啊。
当然，这是顾妈妈——梁芹女士想的。终于可以摆脱这个魔头了。一天到晚一身臭汗的回来，一回来就嚷嚷着要吃饭。全然不顾他老妈的辛苦持家，鞋子乱飞，衣服乱丢，脏兮兮一小人儿往沙发上一靠。
梁芹顺手一个毛栗子敲上去。
打得正在欣喜地摆弄研究刚买回来的遥控飞机模型的顾小飞同学咧嘴痛呼。
“哇，老妈！你要打残我啊！”顾小飞摸着脑袋满不乐意道。
“哼，打残你我还会这么手下留情？我直接往你屁股上踹了要！赶快洗澡去！脏的像什么还敢往沙发上坐。待会你给我把沙发擦干净了！听见没有！”梁芹一边收拾被顾小飞扔在门口的鞋子衣服一边下指令。
“好啦好啦！那你别跟我爸说是我央着你买飞机模型的，好不好？”顾小飞屁颠屁颠跟在他老妈后面讨好地问。
“嗯，这个嘛，那就要看你了。”顾妈妈眼瞟着儿子，狡黠地说。
“您说什么我都应！”顾小飞立马狗腿状。
“嗯，你记得就好。以后再说吧~”转身进厨房。
顾小飞撇撇嘴，是不是把自己卖的太彻底了？不管了，先放好宝贝要紧。
晚饭的时候，钱旭一个电话打来。
“小飞，听说你妈给你买了？”钱旭在电话里的声音有点兴奋。
“嗯，那是，我妈谁啊~”说话间瞥了眼正在收拾餐桌的老妈，和一边喝茶的老爸，顾小飞甩着手里的抹布得意道。
“那…嘿嘿，我明天来你家一起，嗯？”钱旭明显跃跃欲试的心情。
“好啊，叫上林唯。”小飞同学是友爱滴。
这厢。
苏辰来这已经半个月了，正值暑假，也没什么好做的。
那天，乔湘君把女儿放到娘家后，匆匆去临近的大儒中心小学办了转学手续。休整了一夜后，清早又匆匆赶飞机去了国外不知哪个角落。驻外记者的工作，总是让她飞来飞去忙不停。
而苏辰也早已经习惯了。
房间本来是妈妈的，显然改装过了。淡淡的鹅黄色粉墙，浅枫木的门，书桌，衣柜，小碎花格子布料的落地窗帘，同色系的木质单人床，两个白色的床头小圆桌。苏辰谈不上喜欢，也不讨厌。
行李已经被收拾好。分在各处。
苏辰从书房搬出画板，架子，用图钉钉上画纸，坐在窗台边观察外面，不时用笔衡量。
半晌，抬手在画板上涂写起来。
没一会，几栋高楼林立的草图就出现了。
苏辰皱着眉头。
“笃笃笃”门外突然响起叩门声。
苏辰回头，门隙开一条小缝，一个脑袋探进来。
“表姐，你在……画画。”糯糯的声音。
乔七月是小舅的女儿，和苏辰一般大。在苏辰来之前，就一直和外婆住。这个小姑娘不似苏辰的默默，乖巧活泼，是长辈们喜欢的小孩子的类型。
苏辰对这个表妹不了解，但是，友好，还是看得出来的。
她笑笑以示回答。
乔七月得了勇气似的进门。刚刚她被奶奶遣进来叫这个没见过几面的表姐吃饭，还真有点不知如何开口。
那天和爸妈旅游回来，进门猛然看见一个不熟悉的身影在奶奶家，有点吃惊又有点兴奋，毕竟终于有个相仿的女孩子可以作伴了。
可是，相处的几天下来，她发现这个表姐，真的不爱说话。
最常见的表情就是面无表情。
奶奶说表姐心情不好。好吧。
“表姐，下次我带你去小区边的公园画画，好不好？”
看着乔七月晶晶亮的眼神，苏辰不禁点了点头。自己闷在这里，也有些无聊了。
“太好了！对了，奶奶叫吃饭。走吧！”说完，自发自动地拉着苏辰往外走。
苏辰看了看俩人拉着的手，笑笑没说话。
3.
“奶奶，我带苏辰去小公园咯~”
一大早，七月就敲开苏辰的门。帮着准备好画具，自己带了双旱冰鞋。准备去小公园，一个画画，一个溜冰。
乔家老太太看着苏辰，心头一阵叹息。好在，七月这孩子性格活泼，连带苏辰半个多月的阴郁也减少不少。也好，去公园玩玩。
“奶奶，我们走了。”苏辰头一次心情愉快道。
乔奶奶一愣，随即乐呵呵道：“中午早点回来，奶奶给你们烧点好吃的。”
“嗯。”应了乔奶奶，七月分背着一些东西，拉着苏辰出门去。
“哎，苏辰，头一次看你这么高兴欸。果然，还是我比较厉害！”七月瞥瞥苏辰，自夸道。
“……呵，嗯…”苏辰弯了弯眉，笑笑。
一听说俩人差不多大，七月便改口了，直“苏辰苏辰”的叫。
“反正也没差几个月嘛。”她这么说。
其实也没差。
公园人还不太多。都是些爷爷奶奶带着小孩子来玩耍的。
“就这吧…我在这画，你去那边溜冰好了。”
两人在公园里兜兜转转，挑了个地方定下。
“好，不过，我先看你画着。我不急……”
苏辰看看七月，“好啊。”
支好架子，放上画板，工具箱摆在一边。苏辰开始观察面前的景物，一会，凭着对周围的第一印象，慢慢在画纸上勾勒起来，渐渐地，一边修改润色，一边调整比例。
苏辰慢慢沉浸此中，手边的工具也越用越多。
七月看着作画的苏辰，不自觉的崇拜。虽然和自己一般大，可是，苏辰比自己厉害多了。
隔了会，七月换上旱冰鞋，一溜烟滑了出去。她想，她还是适合这个。
“小飞，这组装的快差不多了，我们去公园试试吧？”看着这快成型的模型，钱旭忍不住道。
“哎，你小子，急什么，现在还早呢！”掂着手里的模板，顾小飞明显开心地调侃，其实自己心里也痒痒的很。
“要玩，就快点动手，别磨叽。”忙不停地检查着图纸，组装的林唯头也不抬道。
“是！”
“是！”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
这拼了好几天的模型总算是快有成果了！
4.
说是很快就组装完，结果，也愣是拼到了11点多才全部弄好。
三个人都跃跃欲试，这个节骨眼上连饭都顾不得，就准备出去。
林唯妈一个电话打过来，说要带林唯出去。
顾小飞和钱旭两个人只能悻悻地去了小公园。
“不是不义气啊~”林唯笑笑。
小公园内。
钱旭抱着宝贝飞机瞎看，顾小飞拿着遥控器、模板和其他工具，以防万一，还可以检查重整。
两人寻了个空处，小心翼翼的操控起来。
当飞机平稳的飞上天的时候，悬着的心都放下了，继而激动的抢着操作。
苏辰的素描画得差不多了。不知不觉已经过了一个多小时。
视线搜寻着某个身影，无果。
算了，先收拾好东西再去找吧。
装箱，整理。一手夹着画板，一手拎着箱子。
走了一段，还是没发现七月的踪影。
拿着东西找人总不是办法，太重。
苏辰往旁边草坪走了几步，准备先放下东西，再去找七月。
“哎，哎哎，小飞，你看着点！小心哪……嘭…”钱旭不禁闭上眼，一会，隙开一条眼缝看看顾晏飞。
只见小飞四仰八叉的倒在一个女孩子背上。天哪，太惨了！
飞机啊！！
“小飞，你没事吧……”钱旭赶快上前，“你也没事吧？”不安地看着面前的两人，被撞的人没出声过，难不成撞蒙了？
“哎哟，飞机！”顾晏飞一个翻身窜起来就往飞机落地方向跑。
钱旭一把拉起苏辰。
“你没事吧？对不起啊！”怎么吭都不吭声。
苏辰摇摇头，示意没大碍。是自己没注意。箱子散了，刚刚没关好么。
钱旭想起飞机，一转头，看见顾晏飞虎着张脸往这走来。
“哎，你怎么回事啊！” 顾小飞忍不住发飙了。
刚刚完工的飞机啊！转眼就折了半个尾翼！欲哭无泪……
怒火全发到面前捡着画具的人身上了，全然忘记是自己不看路的不断后退撞上了别人的事实。
苏辰站起身，尴尬的看着顾晏飞手里的半片尾翼。
惨了。
“小飞，是你不好，我都叫你了，还一个劲的亢奋！”钱旭忍不住纠正事实。
顾晏飞不说话，只是愤愤的瞪着眼前讷讷的人。
有点眼熟。
“……那，那我……该怎么办？”咬咬唇，毕竟，那个飞机看起来好贵的样子。
“哼…原来是你！”看着那呆呆的样子，顾晏飞记起了眼前人。
苏辰奇怪的看了一眼顾晏飞，刚想说话，就听见七月的声音从远远的方向传来。
“小飞~钱旭，你们怎么在这？”一溜烟滑过来。
喘口气，“这、这是怎么了？”看着三人的阵仗，有点不对啊。
“苏辰，怎么啦？”七月一脸奇怪的问道。
“你认识啊？”钱旭看着顾晏飞的剑拔弩张，试图缓和下。
“嗯，我表姐啊。到底怎么了？”
钱旭把方才的事故说了一遍，顾晏飞的火气慢慢消退下来，撇撇嘴，看来是知道了自己的过错比较大。
但是，还是死要面子地嚷嚷道：“你怎么赔我？”语气有所缓和。
“……对不起”我知道干嘛问你啊。
钱旭晃晃顾晏飞的手，示意别太死咬着不放。
顾晏飞哼了一声。
转身离去。
“我也没想好，想好了再告诉你，你总是要赔我点什么的！”留下这么一句话。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狭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