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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长生三 ...

  •   雾气越来越重,浓得像是要渗进人的眼睛。

      小黑的视线仿佛被蒙上了一层纱,如同在做一个如真似幻的梦。他置身于这个梦境里,周围树木环绕,夜幕低垂,不远处晃荡着的,是一盏橘黄色的灯笼。

      透明的线系住手脚,操纵着他提线木偶似的朝那盏灯笼走去,树叶沙沙,除了脚步声和喘息,还有第二个人的呼吸声。

      一双冰凉的手贴着背脊,抚上小黑的脸,那人趴在小黑的肩膀上,对着他的耳朵轻轻吐气。

      “来吧,我的朋友,这里的大门永远为你敞开。”

      “来吧,流浪的人,从此之后你就有了家。”

      尖利的指甲划过头骨、眼皮、鼻梁,最后撬开紧闭的嘴唇,伸了进去。

      路易斯在事务所门口转了一圈又一圈,秦灯站在他后面,一脸的不安惶恐。两只野猫蹲在墙角,脚下放着一只沾满泥土的饭盒。

      杜既明打开事务所的结界走进来,立即问:“给大师还有曲安打过电话了吗,小黑有没有在他们那边?”

      路易斯急忙上前:“给曲安打过了,她说从今天下午就没有看见小黑,我跟她说了一声,她正在往事务所这边赶,大师那边,一直没人接听。对了,是这两只小猫把小黑的饭盒送了回来之后,我才发现不对的。”

      这用来装小鱼干的饭盒也是小黑的宝贝,平日里别人摸一下都不让,怎会把它丢下不管。

      杜既明顺着路易斯手指的方向转头,就看到了地上的饭盒以及饭盒里的……银杏叶?他急忙走过去打开饭盒,拿出树叶时,猛地一愣。

      这片银杏叶和发疯男人身上的那片一模一样,就连上面令人胆寒的气息也相差无几。

      “这片树叶是原本就在饭盒里的?”杜既明问。

      路易斯点头:“两只猫衔着饭盒进来的时候,树叶就已经在里面了。我看这树叶有些奇怪,没敢乱动。还有,刚进来的时候,两只猫乱叫了一通,我不懂兽语,也不知道它们说的什么。”

      杜既明脸色凝重,朝前面一看,曲安也赶到了事务所。杜既明来不及多解释,招呼着曲安说:“你快过来听听这两只猫说的是什么?”

      曲安从路易斯的电话里意识到了事情的紧急,这时一看杜既明的神色,更是不敢拖沓,她快步走到墙角,蹲下来听两只猫“喵呜喵呜”叫了半分钟。站起来时,眉头紧皱。

      “它们说,今天下午小黑和它们在一起玩,天快黑的时候,小黑突然把饭盒里的小鱼干都倒在了地上,又从身上摸出了一片树叶放到饭盒里,盖上盖子埋到了土里。”曲安的语速很快,“接着小黑人影一闪,就不知去了哪里,它们看到小黑神情古怪,担心要发生什么事情,就把饭盒挖了出来,送到了我们这。”

      杜既明:“你问它们,小黑走之前有没有什么异常?”

      又听两只野猫叫了几声,曲安说:“它们说小黑像丢了魂一样,眼神空空荡荡的,没有焦点。其他的,就没什么了。”

      “嗯,我知道了。老路,你再联系一下大师,确认小黑没有在他那边。”杜既明说着绕过秦灯,走进了事务所。

      秦灯看着他踏上楼梯,消失在了二楼的转角。在飞升事务所待了快半个月,秦灯已经熟悉了它的布局。

      一楼是办事大厅,负责招待前来咨询和办理业务的妖精,大厅一旁有几个小的办公室,供大家办公、休息;二楼很小,面积只有一楼的一半左右,一共只有三个房间,除去秦灯的宿舍,另外两个房间房门紧闭,从不见有人进去过。

      听安姐说,两个房间中的一个,是龙先生的专属办公室,至于龙先生是谁,安姐不敢详说,秦灯也没有去问;另一个房间则是杜哥用来储物的房间,而里面的东西,就连安姐似乎也不太清楚。

      事务所周围突然刮起了大风,狂风大作,竟是从事务所里面吹出来的。阵阵吟诵之声从半空飘落,仿佛有无数个看不见的巫师把事务所团团围住,齐齐念着古老晦涩的咒语。

      秦灯只觉得一股无形的能量穿过身体,水波似的朝外荡去,接着就看到路易斯嘴唇一白,脸上挂满了恐惧:“老大他?!”

      曲安冲着路易斯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随意议论。

      路易斯闭上了嘴,下一刻,大风骤停,咒语消散,杜既明踏过门槛走了出来,脚下一软,往前踉跄了几步,才狼狈地稳住身形。他怀里抱着一柄长剑,脸色近乎惨白。

      那长剑约一米长,剑身之上缠满了白色的布条,布条上面画着密密麻麻的血色符咒。

      布条裹得严实,只露出银色的剑柄,剑柄之上镶着的三颗宝石,和此时杜既明的眼睛一样,闪着冰冷残酷的光。

      路易斯想要走上前去,但似乎十分畏惧杜既明手里的剑,只好站在原地:“老大,老爷子不是说过,这把剑轻易动不得吗?”

      “对,老爷子确实吩咐过……”曲安被杜既明瞥了一眼,立刻闭上了嘴。

      杜既明神情冰冷得像是换了一个人:“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大师也和小黑一样,被带到了同一个地方。”

      “我刚刚给大师打了电话,还是没人接。”路易斯又试着拨了一遍号码,提示音后,是一长串的“嘟”声。

      杜既明抬头看了看天,心里已经有了打算:“这样,老路留在事务所值班,曲安、秦灯跟着我去一趟寺院。”

      在场的除了秦灯,曲安和路易斯都能看出来,在这种情况下,杜既明表面上越是冷静,内里的情绪越是强烈。而此时此刻,这种情绪毫无疑问是愤怒。

      暗中搞鬼不说,竟然还敢打小黑和大师的主意,真是嚣张得爬到人头上蹦跶。杜既明胸口憋了一团火,车速和火气一样,在发动机的轰鸣声中,直线上飙。

      清河寺是城郊夜晚中唯一的一道亮光,殿外殿内灯火闪烁,整座寺院都笼罩在一片祥和的光晕中。寺院正前方是一处大理石砌成的台阶,杜既明刚下车,看到一个小沙弥正站在台阶下。

      小沙弥上前走了进步,单手稽首道:“杜所长好,这是慈一师叔留给您的东西。”他说着,从袖子里取出了个物件,也是一片金黄色的银杏叶。

      “慈一”是李广成的法号,这一点杜既明早已清楚。他接过树叶,问道:“慈一法师走之前,还说了什么?”

      “师叔走前只说让我在这等着,把东西交给杜所长您,其他的并没有吩咐。”小沙弥鞠了一躬,转身走上台阶。

      三片树叶,有着什么样的用途,又包含怎样的暗示?

      杜既明不相信幕后人费尽心思把三片树叶送到自己手里,只是为了让自己四处乱逛。他摩挲着下巴,思考片刻,说:“曲安,你去把后车箱的酒精喷灯拿出来。”

      又转身对秦灯说:“阿灯,你帮忙从车上取一瓶水下来。”

      酒精喷灯被点燃,深蓝色的火柱剧烈燃烧,杜既明用镊子夹着树叶,把三片树叶一一在火焰上灼烧。火焰温度很高,树叶上的金黄色瞬间转变为灰黑色,可即使这样,树叶仍保持完整,没有一丝一毫掉落。

      杜既明把经酒精烧过的树叶放在地上,拿起水拧开瓶盖,瓶口倒悬,矿泉水倾泻而出。

      清水和树叶接触的瞬间,寺院前面突然刮过一阵大风。原本密不可分的树叶刹那间化作灰烬,在水气中凝结成三个字——无忧镇。

      “无忧镇?!”曲安大吃一惊,“是长寿山下的那个无忧镇,可是,那里不早就被一场火烧没了吗?”

      地上用草木灰写就的三个字,落到曲安眼里简直是怪物窥探人间的眼睛。它们贴在地上,一眨不眨,却饱含着戏谑和嘲弄。

      杜既明冷哼一声:“这就是那些人的目的,如果是个正常的地方,反倒不是他们的风格。既然人家不辞辛苦请我们去,如果不去,岂不是白费了他们的一片好心。”

      小黑和大师被困在那里,无论如何,杜既明都要去走一遭,不管前方是刀山火海,还是荆棘满地。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杜既明捡起酒精灯,“上车!”

      汽车启动,杜既明却又拉着一行人回到了飞升事务所。车子在事务所门前停下,杜既明朝后座上看了一眼:“你们两个下车。”

      车子没有熄火,说明要下车的只有曲安和秦灯。可是曲安闻言一动不动,她钉在座位上,大声说:“杜哥,你不能一个人去!”

      “血族畏光,路易斯白天上班不方便,曲安你得留下。”杜既明敲着方向盘,“阿灯刚来没多久,什么都不知道,带着反而添麻烦。所以,你们两个快下车。”

      他的语气少见地严厉,可后座的两个人都知道,杜既明想把一切的风险都扛在自己身上。

      可是,曲安自然不会任由杜既明自己逞英雄。

      “我也要去。”曲安咬了咬牙,“事务所这边,大不了吩咐一声,白天关门,晚上上班。”

      秦灯怯怯地举起了手:“我……我不会添乱的。”

      “反了你们了!”

      杜既明右手握拳用力在方向盘上一锤,恶狠狠地瞪了曲安一眼,可看到她微微发红的眼圈时,一下子泄了气。

      他叹了口气,无奈道:“好吧,走了。”

      汽车奔驰在深沉的夜幕下,天空中几片黑云盘绕着月亮,夜色黯淡。

      五个小时的车程,众人到达长寿山山脚下的时候,天色微亮,东方天际挂着一片蓝黑色,浓重得像杜既明一行人的心情。

      前方是一片废墟,大火的痕迹还未消失,房屋倾圮,土地焦黑,放眼望去,像是一座阴森恐怖的鬼域。

      五年前的无忧镇就立在这片废墟之上,却因为一场大火,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而令人诧异的是,事后负责调查火灾起因的相关人员来到这里,却没有在现场发现任何尸体的残骸。

      对此外界众说纷纭,有人猜测,发现火势难以控制之后,镇民们集体进行了搬迁,也有人猜测,无忧镇镇民大部分都葬身火海,侥幸活下来的人也在火灾后搬离了镇子,至于为什么没有尸身被发现,那是因为有妖魔在作祟。

      各种道听途说、添油加醋的版本层出不穷,至于谁真谁假,没有人可以分辨。

      杜既明用矿泉水洗了把脸,长时间的驾驶后,绷带里的伤口竟然开始灼灼发痛。

      他指着前方那片废墟:“前面就是了,我刚才四处逛了一下,那边刚好有一座桥是通向无忧……”

      杜既明的话戛然而止,因为他看到,原本荒凉的桥上这时竟然蹲着一个人,那人背对着杜既明三个人,脚边的盆里火光闪烁。

      看那模样,竟然是在烧纸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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