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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枯荣十四 ...

  •   能够无声无息潜入天界搭建的结界,并且将许峰调包,无论是人是妖,恐怕都是一方大能,不容小觑。

      “你到底是谁?”杜既明摸出一张天雷符,准备画人一有动作,就引下天雷把他轰成碎片。

      可那只画人安静地坐在墙角,一动不动地看着杜既明:“杜所长不用紧张,我只是来把许峰带走的,至于我是谁,相信不久之后你就知道了。”

      声音嘶哑,语调诡异。

      杜既明警惕地盯着画人:“你为什么要带走许峰,他现在在哪?”

      画人轻笑了一声,脖子扭了扭,脑袋往一侧偏去:“没了心上人的可怜虫,当然需要别的安慰,同为妖精,自然要互相帮助。”

      “后会有期了,杜所长。”一团黑雾从画人身上升起,散去时,只剩下一张白纸。白纸沾了地上的湿气,上面的墨水晕染开来,已然报废。

      花树种子有什么用?为什么要救走许峰?画人之人又是何方神圣?

      这些问题纠缠在一起,化作杜既明手心的冷汗。他虽然十分不想和天界来往,但事态严重,他也清楚不能由着自己胡来。

      不过在和天界打交道之前,杜既明倒可以先去找一个人。

      秦灯两条胳膊上挂满了花花绿绿的保健品礼盒,烈日当头,他负重走在路上,浑身都晒出了一层油。

      杜既明走在前面,两手插在裤兜里,优哉游哉脚步格外轻快。他带着秦灯穿了两条胡同,终于在胡同尽头停了下来。路的尽头是两扇砖红的大门,上面贴了两张门神像,凶神恶煞、威风凛凛。

      “就是这里了。”杜既明朝秦灯眨了眨眼,“累吗?”

      秦灯满头挂着热汗,此时又结巴道:“不……不累。”

      他抬头看了一眼,只见一棵竹子越过墙头,把枝叶探出了墙外。竹叶青翠,日光下有如一块碧玉,让人仅仅是看着,便觉得身心清爽。

      杜既明走上前敲门,每敲四下便会停顿片刻,而四下中又是三轻一重,十分有规律。等了半分钟,就听“咯吱”一声,两扇门从里面打开了。

      开门的是个男童,约莫十岁年龄,穿着件淡粉色的单衣,肉嘟嘟的小脸上顶着双秀丽的丹凤眼,看上去格外好看。他看了杜既明一眼,不冷不热地说:“你来了。”

      杜既明倒是热情地贴了上去,他用力揉了揉男童的脑袋:“一个月不见,循循你又长高了不少,不过看模样倒是瘦了,是不是老爷子苛待你,有什么困难跟师哥说嘛。”

      男童的脸瞬间红了,他打掉杜既明不安分的手,冷哼一声:“师父他在客厅画符,你自己去找他吧。”

      说完身子向下一坠,整个人竟然融进了土里。

      “挺有长进的嘛,不过老爷子有没有告诉你,你师兄我最拿手的就是把小孩子塞进土里不让他出来呀。”杜既明嘴角一翘,伸出手指在地面拨弄着,眨眼间就画成了一道符。

      他对着那道符吹了口气,片刻之后就听到温循的喊叫声:“姓杜的,你以大欺小,快放我出去!”

      符咒成形,温循就觉得头顶之上像是压了一块巨石,被困在地底无法脱身。

      杜既明却是一脸得意:“很简单,叫我一声师兄,我就放你出来,否则,免谈。”

      “呸,呸,呸。”温循连“呸”三下,然后用沉默表达了自己的抗议和气节。

      杜既明索性站在大门处和温循耗了起来,身子斜靠着墙壁,揣着以强凌弱的厚脸皮,美滋滋地等着温循的一声“师兄”。可下一秒,客厅里飞出一道流光,流光一闪而逝,没入地面,瞬间破除了杜既明的符咒。

      温循从地底蹿了出来,涨红了脸,眼里泪水滴溜溜地转着,但始终倔强地没让它流出来。他闷声骂道:“师父说的没错,你这个人没别的本事,就是脸皮厚。”

      说完撒腿就跑,一道符咒凭空闪过,温循消失在院子角落的竹林中。

      杜既明:“……”虽然他很有自知之明,可老爷子好歹也要给他留些面子,哪有对着师弟数落师兄的道理。

      秦灯睁着一双大眼,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他看到杜哥意味深长地看了自己一眼,然后咯痰似的咳了一声。

      秦灯惊恐万分:“杜哥,你……你嗓子不舒服吗?”

      杜既明:“……”

      还没等他正式警告秦灯,客厅里就飘出老爷子的喊话:“小明啊,既然来了就快点进来,在大门口磨磨蹭蹭的做什么呢!”

      杜既明立即整了整衣服,朝秦灯使了个眼色,快步走到客厅。

      踏上客厅的台阶,秦灯感觉周身一阵凉爽,鼻尖还盘绕着一股竹叶的清新。他仔细感觉了一番,这才发现客厅的角落里刻满了符咒,其中灵力运转,将热气隔绝在外。

      秦灯不禁想:“这么大的手笔,杜哥口中的老爷子一定是个极为了不起的人物。”

      他小心翼翼地抬起头,往前面瞄了一下。只见客厅中间摆了一张宽大的金丝檀木桌,桌上平铺着一张黄纸,桌角放了一块红丝砚台。桌边站了一位老人,身材瘦长,头发花白,右手握着一支紫毫笔,手腕用力,运笔流畅。

      秦灯看呆了,下一秒却听老人说:“小明啊,有一段时间没有检查你的功夫了,过来过来,给我画一张符看看。”

      杜既明应了一声,快步走过去,心说:“小明小明的,可真难听。”

      不过天大地大,师父最大,他纵有千万个不愿意,也只能由着老爷子叫来叫去。

      杜既明活动了下手腕,接过老爷子递来的笔,想了一想,便提笔在黄纸的另一端画了个符,他动作流畅,笔力尚可,可就连秦灯这个从未接触过画符的人,也一眼看出了他和老爷子之间的差异。

      杜既明刚把笔放回笔托,脑袋上就挨了老爷子一个巴掌。老爷子手劲不大,杜既明却叫得格外夸张。

      “鬼画符,还真的是鬼画符。”老爷子瞪着眼,鼻孔都快翻上了天,“运笔还算流畅,灵力也还充沛,只是你这字迹,真是半点也没有长进。”

      杜既明腆着一张笑脸:“师父您说的对,不过您可别生气,万一气坏了身子那可是大事。”

      老爷子还揪着杜既明的潦草字迹不放:“灵力在符咒中流转,这字迹就相当于灵力的轨道,轨道歪歪扭扭,灵力哪能运转流畅,看你现在不知长进的模样,说不定哪一天还能给我画出九曲十八弯来!”

      杜既明:“……”其实他现在就能。

      老爷子教训起人来没完没了,杜既明有事要问,自然不能任由老爷子唠叨。他朝秦灯点了点头,对着老人一脸讨好:“师父,这是我给你买的保健品,看看里面有没有合您意的,我改明再给您带些过来。对了,这是事务所刚招来的孩子,叫秦灯,您看看还满不满意?”

      杜既明此时的语气像极了伴君如伴虎的太监总管。

      老爷子抬起头来,两只眼睛在秦灯打量了一番:“不错不错,这孩子看上去机灵得很。快快,把东西放下,坐在凳子上歇一歇。”

      这么一个小插曲打断了老爷子的唠叨,还没等他接上之前的话,就听杜既明问:“师父,其实我今天过来,是要问您一些事情。”

      说着从兜里摸出了一张人形的白纸,白纸上墨迹点点,正是画人的材料:“您瞧瞧,这两张白纸是什么东西?”

      “画人之术?!”

      老爷子眉头一皱,拿起紫毫笔在人形白纸上一点,白纸瞬间燃烧起来,化作一条焦黑的小虫,在杜既明手里翻了一下身,便再也不动了。

      “这是什么?!”杜既明十分吃惊。

      老爷子微微惊愕:“符中藏符,此人太不简单。”接着叹了口气,不肯再说下去。

      符中藏符是画符之道中最为精妙的技法之一,它将两种不同的符咒施加在同一张媒介上,使成形后的符咒兼具两种功能。符中藏符对画符之人手法的要求极高,不但要同时操纵左右手画出两种符咒,还要保证不同符咒之间不勾连、不影响。

      即使是花了大半辈子的老爷子,也只算勉强熟悉符中藏符的技法。

      杜既明惊愕之余,还在认真分辨手里的虫子,那虫子虽然已经被烧得变形,可杜既明看了半会,还是辨别出了它的本貌:“偷窥虫?”

      老爷子没有说话,可他的沉默却验证了杜既明的判断。

      事情关乎师父的安危,杜既明一着急,脑子里有盘出了一堆乱麻。他深吸一口气,开始将与画人有关的线索一条条分离开——

      先是一周前与遇到了画人的袭击,画人想要盗取花树种子,却不巧被苏白阻拦;然后是许峰被画人调换;接着杜既明带着许峰那张人形符纸来找了老爷子。

      “偷窥虫能够监视、定位,那么幕后人的目的要么是监视自己的一举一动,要么就是通过自己找到老爷子的住所。”杜既明接着分析,“我粗枝大叶,监视我根本用不到符中藏符这样精巧的手法,老爷子隐世而居,除了之前的熟人,再没有别的人知道他的住所。”

      杜既明心头一沉,此时才意识到,幕后人想通过他定位老爷子的位置。

      “可恶!”杜既明五指一用力,手里的虫子被碾成了碎片,他看向自家师父,眼神里出来愤怒,更多的却是愧疚。

      老爷子又在杜既明的脑袋上拍了一巴掌:“小小孩子瞎担心什么呢,自己的符咒画得乱七八糟,倒担心起我这个老人精来了。放心,即使他们知道了我住在哪,又能怎么样呢,你师父我可不是吃素的,有人来了总够他们喝上一壶的。想当年,我和几个挚友在北山斩杀那条蛟龙妖仙……”

      杜既明:“……”老爷子又开始回忆往事,吹嘘他当年的伟大事迹了。

      “好了,马上到饭点了,你们没有什么事的话,就留下来吃午饭吧,我亲自下厨……”

      还没等老爷子说完,杜既明开口打断他:“不了不了,中午事务所那边还有一些事情,我就不在这打扰师父您了。哦还有,我之前从别的地方寻了件法宝,虽然不错,但灵力总是外漏,也招来了不少小妖的注意,师父您看看,有什么办法能把这件法宝上的气息暂时封住呢?”

      老爷子接过灯座,前前后后看了好几遍,自顾自地点了点头:“这个不难,法宝里面镶了颗星辰石,有些天界的气息,只需用凡人的血做引子,画一道禁制就行。”

      他说着不知从哪摸出了一根细针,在左手中指指腹上一刺,挤了一滴血出来。老爷子把那滴血摊开,凭空画符,一呼一吸间,一道符咒就打在了灯座上。

      符咒一成,灯座中心星辰石的光芒瞬间黯淡下来。

      老爷子把灯座抛给杜既明,叮嘱说:“用的时候把上面的符咒抹去,就可以解开禁制了。对了,你们真的不留下来吃午饭?”

      “不了,不了。”杜既明拉着秦灯,逃命似的蹿出了客厅,经过院子的时候看到温循正坐在竹子下,在地上练习画符。

      温循一看见杜既明,立刻变了脸色,身上符咒一闪,顿时没入了竹林。

      杜既明关上车门,呼呼喘着粗气,他把灯座还给秦灯:“这回可以由你来保管了,你饿不饿,我们去吃披萨怎么样?”

      秦灯支支吾吾:“杜哥……事务所不是有事情吗?”

      “先喝点酸奶垫垫肚子。”杜既明把一瓶酸奶扔到后座,一边开车一边说:“那个啊,是我骗老爷子的,你不知道,老爷子做的饭,那叫一个难吃。”

      秦灯把酸奶捧在手里,没舍得拆开,他抿了抿嘴,欲言又止。

      杜既明从内后视镜里把秦灯的表情看在了眼里,问道:“怎么,不喜欢喝?还是有什么事情想说?”

      秦灯憋足了一口气,第一次主动开了口:“杜哥,你……你为什么会把我留下来,我这……这么笨,又……”

      话说到一半突然泄了气,秦灯的脸红成了个熟透的柿子。

      杜既明笑了出来,用手指敲了敲方向盘,问:“阿灯,天界的日子是不是特别无趣?”

      没想到杜既明会反过来提问,秦灯怔了一下,怯怯地点了点头:“我只是一个点灯仙童,每天只是准时点灯、按时熄灯,碰到节庆就被拉去做杂役,仙童身份低微,其余时间不能四处乱逛,被发现就会受罚,只能待在房间里。”

      “感同身受。”杜既明放慢了车速,“我初中读的是寄宿学校,学校领导管的严,每天除了上课就是吃饭睡觉,一个月只放两天假,大家憋得难受,一有机会就翻墙出校,在外面转悠个大半圈才回来。”

      “你放心待在事务所就好,等哪天腻了,想回去了,跟我说一声就行,我给天界的人写封文件,尽量减轻你的惩罚。”杜既明给秦灯立下了个承诺。

      秦灯重重点了点头,眼角有些湿润。

      道路两边人来人往,一道挺拔的人影从车窗外掠过,杜既明脸上一喜,踩了一脚刹车:“苏白!”

      俗话说,有缘千里来相会。这不,缘分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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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枯荣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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