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一千七百杀生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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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君息怒！神君息怒啊！”李靖向着那远去的青龙奔走高呼，“不可牵累无辜百姓啊！”
然而那青龙骤然摆尾，只留下一道疾风，将李靖扫了个趔趄，狼狈跌倒。
“冤孽！真是冤孽啊！”李靖仰面捶胸道，“我李靖究竟是犯下了什么过错，竟生下如此孽子！”
哪吒不曾见过李靖如此失魂模样，赶忙去搀：“爹爹！”
“逆子滚开！”这一搀却叫李靖恼羞成怒，“想我李靖奉天子之命，驻守陈塘关也是本本分分，不求加官进爵，只盼一方平安！你打小颠倒荒唐，不顺父母便罢，现如今，竟惹下如此滔天大祸！连累生身父母不说，还要祸害整个陈塘关！我李靖一世名节，也要因你毁于旦夕！”
“爹爹！”
“你别叫我！”李靖推开他的手，拂袖哽咽道，“我李靖……我李靖没有你这不孝的儿子！”
“父亲……”哪吒怔忪半晌，方才开口，“事已至此，孩儿也不便再行隐瞒。我原身乃昆仑玉虚宫灵珠子，为辅佐明君，特奉师尊元始天尊法旨降世临凡。谁料人世七载，竟遇上这等飞来祸事，叫爹娘跟着受惊……
此事既因我而起，怎敢连累父母！只是东海欺人在先，这冤孽还要辩个分明！爹爹莫急，哪吒这就去乾元山请师父！”
说罢，念动口诀，遁入土中不见了踪影，只留下李靖瞠目结舌跌坐在原地。
不出半柱香的功夫，哪吒已至金光洞前。
“师兄？”金霞童子见哪吒来访，喜道，“还不到师父授道日子，你怎的有空来乾元山？正巧我煮了些露茶，你也吃些如何？”
“茶就不吃了，”哪吒焦急如焚，哪有心思与他寒暄，“我有要事求见师父，烦请师弟速速为我通传！”
“真是不巧，师父前日才得师尊法旨，师父与玉鼎师伯一起到玉虚宫闭关去了。”
哪吒急道：“那你可知师父何时回来？！”
“这可说不好。师父行色匆匆，想来是玉虚宫出了什么要紧大事。”金霞童子见他脸色难看，忙道，“师兄，究竟发生何事叫你这样着急？”
哪吒叹息一声，遂将东海之事一五一十告知金霞童子。
“啊呀！”金霞童子听后大惊失色，“此事非同小可，还需尽快禀告师父才是！”
哪吒愁道：“可眼下师父远在玉虚宫，我道术不精却也去不了，该如何是好！”
“师兄莫急，我这就去牵鹤来！多则半日便可到玉虚宫，定将师父请来，为师兄做主！”金霞童子忧心哪吒安危，劝他道，“那敖光只怕不会善罢甘休，你不如先进洞去避一避，谅他不敢登门造次，待师父回来再做定夺！”
“多谢师弟好意！此事因我莽撞而起，我若避祸，只怕终究牵累父母……你且去找师父吧，我回去应付那老泥鳅，他胆敢动我爹娘分毫，定将东海搅个地覆天翻！”
“也好，那师兄你多加小心！”金霞童子驾鹤乘风，一道金光便消失在茫茫天际。
哪吒回到陈塘天色已晚，见府内灯火已灭，便准备悄声潜回房中，待明日再做定夺。谁料却听不远处“吱呀”一声，原是爹娘的房门开了。
哪吒忐忑父母安危，祭出乾坤圈紧紧捏在手里，倘若傲光胆敢偷袭，便叫他有来无回。
“老爷？您怎么了？”房中妇人跟了出来，将袍子替他披上，“夜间风大，还是早些歇息吧……”
“哎……”
一声悠长叹息，借着清冷月色，哪吒将父亲的神色看得分明。
“叫我怎么睡得着……”李靖望着天上残月，无望地叹息道，“尚不知你我还能活几日，如今似砧板上煎熬，哪里还有睡意……”
“哪吒不是去寻他师父了？兴许、兴许这事还有转机？”
“你还提他师父！”李靖面带愠色，“当初便不该将哪吒交予他！那孩子本就顽劣，他却丝毫不以为意，不加约束便罢，还将那样危险的法器赠与他！如今惹出这样的祸事，他也脱不得干系！”
“可是真人不是说，那几样法器原就是天尊所赐，是为哪吒所有？”
“即便如此，哪吒身负一千七百杀生劫，这等杀性岂能当儿戏，任他拿着法器胡为？”
一千七百杀生劫？！
哪吒如五雷轰顶，脑中霎时一片空白……他入道时间虽短，却也懂得劫数无情的道理。
于万象，湮灭之劫为最；于邦国，倾崩之劫为最；于人，生死之劫为最。
之所以此三劫最大，无他，只因灰飞烟灭了无生机，再不能存于这浩瀚世间。
师父曾说过，这世间本无必经的劫难。一切劫数的本相皆为业障，乃为恶因所种之果。
那我呢？我怎会身负杀生之劫？！一千七百杀生劫……我……我难道，曾犯下过滔天罪行，才有如此劫难……
哪吒藏在暗处，然而身旁的杨戬却在一片漆黑寂静中，清清楚楚看到那无助的小小肩膀，在不住颤抖……
杨戬自知身在幻境，一切言行不过徒劳。理智如他，此刻却偏偏不能自已，望着那满目错愕迷茫又恐惧着的少年，静静将两手覆上他的双耳。
“我昔日也曾在昆仑学道，杀生之劫是何意我岂会不知？！身犯杀劫者皆是有罪之人，本为世间所不容！那太乙真人故意含糊其辞，以为便可就此愚弄我！”
不要听……
“入胎三年不曾降生，我就知道此子定有问题！本以为是哪里来的野妖作怪，怎料竟是遭同门坑害，将这身世不明的煞星塞进我李家来！”
不要听……
“同门坑害？老爷你不是说，哪吒乃是奉元始天尊之命……”
“荒唐！君为臣纲此乃天理，以下犯上岂不乱了伦常？就算天尊有意灭商，又怎会选上如此煞星？！不过是那逆子诓骗你我的谎话罢了！”
“我李靖早有二子，皆是规规矩矩一心向道，一家人虽不能时时相见，却也算父慈子孝和和美美。不想平白给人多塞进一个凶煞子，却也不问过我愿不愿意！”
不要听……
“早知他今日会闯下这般大祸，当初便不该心软将他留下！”
爹爹！！！
一瞬间，那少年的眼中，整个世界倾崩瓦解。
——泪水夺眶而出。
杨戬仿佛听到了那少年心碎的声音。
原来爹爹，根本不想要我出世……
那满面英气的小小少年踉跄着，再也支撑不住，猝然跪倒在地。泪水无声无息，无止无休……
“哎……事已至此，老爷，我们该如何是好啊？”
“待那逆子回来，看他怎么说罢……如若太乙真人不来，我也要将他告上昆仑去！”
然而哪吒，早已什么都听不见了。往事一桩桩一幕幕，不断浮现在眼前……
他忆起儿时他望着自己愁容不解的样子，忆起自己依偎在怀中他紧张忌惮的样子，忆起他总是不告而别，久久归来却依旧不闻不问，淡漠的样子……
原来爹爹他，真的——从来不曾爱过我……
作者有话说
第35章 一千七百杀生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