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忆醒忘青梅酿》风乃天乐

1、第零酿

　　第零酿（1）说离便别
　　“什么人！好大胆量？竟敢私入子桑酒窖！”子桑庄园的管家命人点亮了酒窖里专用的灯。
　　突然地进来了五六个人，让立在酒窖中间那个中年男人手无足措，他躲了一下又向前迈了一步说：“朕...我是偶然间至此的。”
　　“放什么...偶然间？子桑酒商的酒天下闻名，多少人做梦都想来这酒窖一探究竟，你这厮定是来盗取我家秘方的。”一个家丁听了那像玩笑般的话正准备开口大骂，瞥到左面自家家主的背影又立刻变了语调。
　　“诶...朕不欺民，告诉你们罢，朕乃是此夏南国当今的皇帝。”他皱了皱眉眉头转过身子，叹了口气便坦了白。
　　“哈哈哈哈哈，什么皇帝？皇宫之中酒品千万，皇帝老儿想要饮酒又何至于此？”不等他话音落下那家丁又笑话起来，一直沉默着的管家随即扭头向着一人说，“爷，此人的确很有可能也是来盗取子桑家秘方的，您看该如何...”
　　“嗯...先将他带到酒窖之外吧！”子桑荷把目光从那人身上移到了别处定了片刻，摆了摆衣袖便准备出去。
　　“大胆，陛下九五之尊，岂容得尔等如此放肆！”正当管家和几个家丁正准备上前架住那男人时，一身着黑蓝长袍、手持无鞘环首刀的青年从酒窖的正门一跃而入，他没有丝毫犹豫便刺向手无寸铁的子桑荷。
　　“随末，莫伤了朕的子民！”那银色的刀光仿佛已经逼入了子桑荷的咽喉，却又在瞬间停滞下来。“他们虽然粗鲁无礼，但这次是朕擅进了这庄园的酒窖。”
　　那青年听到这番话那俊冷的眼神也丝毫未变，他垂下睫毛，将刀收回了腰间的鞘，绕过子桑荷向着皇帝单膝跪下道：“属下救驾来迟，陛下恕罪！”
　　“起身吧，朕的子民又没有伤害朕。又何谈救驾。”
　　在那青年起身的一瞬，刚几近呆滞的子桑荷瞥见了他腰间的青铜牌，便忽而脸色一变：“圣上！民等有眼不识真龙，多有无礼之处。还望陛下恕罪！”酒窖中其它人也在慌乱之中随之低头一同跪下。众人愕然，谁能想到当今夏南国圣上竟微巡私访至此酒商之家。
　　“朕不曾降罪于尔等，都起来吧。”男人上前扶起子桑荷，众人也都低着头站起来，他继续说道，“朕听闻此处的青梅酒远近闻名，别国众多商人都只为此而来。朕在宫中亦可喝到青梅酒，但今日一品此酒怕是再也难以喝下宫中那酒了。”
　　“民等酿的酒能得圣上如此厚爱，着实是民等之幸！”子桑荷低头作揖，定眼一看酒架下露出来的两双小脚，慌忙弯腰摆手向门，“陛下正堂请，草民这就将酿的陈年美酒都一一陈列出来恭陛下品尝！”
　　“哈哈哈，好，那朕便不客气了！”那男人背着手走出去，那青年随末紧跟其后，众人更是毕恭毕敬的低头哈腰。不过他们都不曾注意，酒窖外盘桓已久的黑影刚刚从屋顶一闪而过。

　　“呼...终于走了，万一又被爹爹发现我们在这里，还胆敢领人进来，他肯定非要罚我这月不许喝果饮了不可。”小女孩靠着木酒架长舒一口气，扭头一看，歪了歪头有些疑惑的问身旁那个发着愣的少年，“微白哥哥你怎么了？”
　　“...嗯，千绘，方才那人说他是当今皇帝。我...娘说过，我父亲的下落只有当今夏南皇帝知道。”少年清秀的脸上神情复杂，扭头望向子桑千绘，“我父亲他...”
　　“我帮你去问！我们刚才都带他来了酒窖，他一定会告诉你的！”千绘立马站直了握住少年的手，充满信心地说。少年忽然像是被定住了一般，一动不动的看着她的双眼。那女孩眼睛像是婴孩的眼睛一般，他看着看着，便像是在对着流星许下愿望一般下意识的握紧了千绘的手。
　　“千绘！微白！”子桑荷的声音打破了二人间像是凝固住了的时间，两个小孩惊慌失措的抽回自己的手压在嘴巴上蹲了下去，“你们两个顽童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躲在这儿吗？也不低头看看自己的脚跟！”
　　两个小家伙一起低头看了眼脚跟暗自叫糟，抬起头用不可思议的表情对视了几秒便一下笑了出来。就像是一场蹩脚的恶作剧被发现了一样，又后悔，又释然，又好笑。
　　“还笑？赶快出来，爹有话对你们说！”
　　听见子桑荷带有训斥的口吻，这两个小家伙这才低着头不情不愿地偷摸嬉闹着从酒架后走了出来。
　　“伯伯...”微白像是认错一样低着头，小声叫了一声。
　　“爹爹，你怎么又回来了...”千绘也低着头拽着自己的衣角小声地嘀咕。
　　“诶，你们两个...”看着这两个小顽皮，子桑荷不禁皱着眉惋惜地摇了摇头，“微白你随我来，绘儿你回你的房去，暂时不许出来。”
　　“是，伯伯。”微白稍稍向前挪了一小步。
　　“爹爹，我...我待会儿就回，你能不能叫我先去见皇帝，我有话要问他呢。”千绘拉住父亲的衣角，透亮的眸子满含祈求地望着。子桑荷看着自己的女儿恍惚了几秒，微白也望着千绘。
　　月儿已亮起来了，光透过小窗映进了桌上那半碗青梅酒里。小碗中的月影微微波动了一下，子桑荷这才回了神，把手搭在千绘小小肩膀上对她说：“你想问什么为父知道，所以我才来叫你的微白哥哥啊。你听话，先回房去。”
　　“千绘，我随伯伯去，你先回去罢。”微白抬手轻轻抚了抚千绘的头。
　　“那..好吧。”千绘看了看微白，这才犹豫着撒开了拽在手里的衣角。
　　十六夜的月亮把酒窖门前照得生亮，身着白衣的微白随着子桑荷走了出去，他们好像就要融进月光里一般。千绘呆呆的望着他们的背影，忽然有一种想哭的感觉堵上心来，好像从此之后便要陷入漆黑的深海。
　　每个人约莫都有过那番感觉，像是天将降下瓢泼大雨的压抑感。而且这场雨一旦下起来便不会停，会一直下到河涨淹城，所有的一切都沉入水底。那种感觉叫人窒息，最终只能在水底直直望着想要企及的一切，然后慢慢闭上眼睛，不再挣扎。
　　“千...千绘...”突然，刚才好像都已经消失在月光里的微白带着一股暖又从月光里挤了回来，他淡淡笑着对还怔怔站在那里的千绘说，“千绘，这个玉佩先帮我拿着，待我回来记得给我！”说完不等千绘反应过来，微白便又融进了月光之中，所有温暖气息都一瞬间被抽走，就像那男孩从未存在过一般。他存在过的唯一证明，就只有千绘手里那枚历经几代人之手依旧晶莹剔透、还带有一丝微白身上特有的暖意的白玉玉佩。

　　星泛月明融小儿，三言两语无涕泣。
　　莫念呼出婉婉叹，莫语惊了夜色醒。
　　月如旧日，往昔不再。
　　无人问，何必这般未离念，亦不知，初不该逢为何识。

　　夜色降得愈发浓郁，月儿也更耀眼朦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