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怪办公室》百叶草

32、半湖

　　黑烟笼罩着妖狐的头部，把头包得密不透风，可这密不透风中，却滴落下一滴滴的汗液，像关不紧的水龙头，把地板给流湿透了。

　　妖狐的身体里却是凌凌露的灵魂，她浑身剧痛，尤其是头，几乎要爆炸开。

　　小垃圾桶很希望凌凌露能坚持，能更久地坚持拖延时间，等妖怪办公室的妖怪来救援。可这么下去，凌凌露说不定会魂飞魄散的。心疼地开了开垃圾桶盖，劝道：“把身体换回来吧！你的身体本是一个灵魂，现在一半被妖狐占了，一半钻到了妖狐体内，那样的疼痛是你承受不住的。”

　　凌凌露知道妖狐比那日看到的妖狐抢大了好几倍，她如果换回了自己的身体，就没办法进妖狐的身体了。心里在祈祷妖怪办公室的妖怪快点到来，她拼劲全力地承受她所没有承受过的痛苦。睁着一双银色的眼眸，眸子条条青丝倒竖，蓦然大吼一声“嗷啾——”如狐又似雀。

　　银色眼眸深处的青丝血红慢慢放大，从眼睛深处滴落出眼眶。

　　凌凌露把头砸到地面，轰隆地一声雷霆巨响，天上飘来几片乌云，下起了几滴小雨。

　　平静如妖狐，脸色出现了几分不淡定与几分难以置信：“真的是汝？”

　　凌凌露缩了缩浓雾包裹着的狐狸头，猛地抬起，银色眼眸闪着冷光，一头砸向站在不远处的自己的身体，只想把妖狐的魂魄撞散。

　　妖狐本可不躲，它妖力强大，不是凌凌露这样的小丫头能夺舍的，想换回身体，随时都可以，但它心里有个潜藏的念头，眼前这个丫头就是它记忆中的人。轻轻往后一跃，避开狐狸头的撞击。

　　凌凌露头痛欲裂，隐忍到了极点，支起歪歪扭扭的四肢，朝着粉色的天花板一声大吼：“嗷啾——”浑身腾起了血金色的火光，身后扑出一双巨大的血金色的鸟翅，透过了层层的黑烟，仿佛能焚烧万物一般。可那血金色的火光跟司机老爷子这个未成仙的鬼魂一样，终究是个魂。

　　一阵轰鸣声，天上黑压压的乌云下起了盘陀大雨。

　　一道白光闪过，闹出了许多动静的百合花公寓静了下来。除了散落到地面上那张破破烂烂的粉色纸张和一个半开的古朴盒子，一切恢复如初。

　　白白的云彩随风而飘，血金色的翎羽随雨而落。

　　乌黑的天地，磅礴的气压，轰隆的雷鸣，一切都阻止不了一只血金色的神雀展翅高飞。她血金色的雀眸俯视群山，在群山顶颠上有一只黑色的九尾狐俯首称臣，待血金色的神雀傲然飞过，才抬起银色的眸光，追逐着它美丽的翎羽望去——

　　凌凌露睁开迷蒙的大眼，觉得窗外的阳光刺眼，浑身软绵绵，大脑空白，她刚好像做了一个梦，可梦里有什么，她都忘了。过了一会儿，她迷茫的眼不再迷茫，却觉得有点儿冷，这种冷就像是冬天的时候，还要从雪柜里拿冰淇淋吃，冻得满口直吐冷烟。

　　她疑惑地坐起，侧头看向身旁闭着眼睛能移动的大雪柜，抱着单薄的被子挪了挪屁股，坐得离麦客侠远了些。

　　“你醒来了？”蟑娘抱着一个五岁大的黑发小子坐在她床沿，很不见外地把那黑发小子往凌凌露怀里一扔，站了起身，揉了揉发酸的胳膊：“抱着这只九尾妖狐一夜了，好累。”

　　凌凌露本想追着蟑娘把怀里的黑发小子还给她，奈何她们之间有着跨越物种的差距，而她身体实在是没有力气。蔫蔫地盯着怀里熟睡的黑发小子，白皙的小脸，浓密的短发，飞扬的短发，高挺的鼻梁，水嘟嘟的小嘴。穿着简单的T恤，瞌上了眸子，睡得不知地北天南。

　　凌凌露眼里闪着忧伤：“我与九尾妖狐有不共戴天之仇，你把他儿子给我抱着，我怕。”说着抱着黑发小子的手抖了抖，看着真的很害怕的样子。

　　蟑娘剐了她一眼：“这不是九尾妖狐的儿子。”

　　“哦？”凌凌露一愣，看着妖界妖怪的物种还是很齐全的，但她也不侍候，扁了扁嘴：“你把他抱走。”

　　怀里可爱的小孩叮咛了声，把小脸埋入了凌凌露的怀里，继而呼呼大睡。虽然长得很可爱，可行为很讨厌。

　　凌凌露黑着脸：“我对九尾妖狐有负面的情绪，你们要是不管这小孩的狐狸皮，尽管让我抱着。”

　　蟑娘为自己倒了一杯水，坐得离麦客侠远了些，打了个冷战，抱着自己的胳膊：“看老麦一时半会也醒不了，我就不等他了，先回妖怪办公室上班了。”

　　“姐姐。”凌凌露目露期盼，眼含辛酸：“你能不能把这小孩也带上。”说着拱了拱趴在自己手臂睡得香甜的小子。

　　蟑娘对小孩这种物种不是太喜欢，让她抱了一夜已经是极限了，拉开了窗户，扭了扭头，清了清嗓子道：“都是我家死鬼惹的祸事儿，我代他向你赔罪了，但这半湖既然是你放出来的，自然也归你管。”啪嗒着就化作了一只真蟑螂，呼哧呼哧地跳了窗。

　　凌凌露觉着手中的小孩是个烫手的芋头，而且还越来越烫，她目露期盼地盯着沉沉地躺在地上呼呼大睡的移动冰山，咬了咬牙，吼道：“死人啦，起床啦！”

　　移动冰山听着凌凌露的大吼，像听姬落的吹眠曲，睡得更加沉稳，呼吸从鼻腔里呼出，还能飘来几朵小雪花。倒是凌凌露怀里的小孩，被她吼了吼，在她怀里渐感不安，扭捏着小小的身体，冷汗直冒。

　　凌凌露把手放在小孩的额头，觉得时而冷，时而热，怪异得很。

　　凌凌露不知怎样安置小孩，挪到了麦客侠跟前，赤脚踩了踩他满是老茧的大手。赤脚刚一碰到他的大手，他的大手就化作了冰，很厚很厚的一层，凌凌露惊悚地收了脚，看麦客侠慢慢睁开了一双冷幽幽的大眼，从地上爬了起来。

　　他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了看凌凌露的脚，惊讶不已：“小姑娘，你的前世了不得啊！”

　　凌凌露从不管什么前世今生的，抱着半湖想塞到麦客侠手里，可感觉靠着他都极冷，把一个小孩给他，与谋杀小孩无疑，叹了一口气：“你看看这小子怎么了？”

　　麦客侠道：“不用担心，他一会儿就好了。”

　　凌凌露长吁一口气：“那让他家人来领他吧！”

　　麦客侠神色有些怪异：“他没有家人。”

　　凌凌露觉得这烫手的芋头必须丢掉：“那就送到妖怪办公室养着，反正他也是个妖怪。”

　　麦客侠坐到了地上，结冰成了一个杯子，融冰成了杯子里的水，边喝便道：“半湖是妖怪里的异数，如今重见天日，也许是命运的安排。”

　　凌凌露黑着脸：“你要把他丢给我？”不安道：“他是那个恐怖的九尾狐，我是人类，我怎么打得过他？”恐惧道：“万一他用爪子踩死了我，或者用牙齿咬死我，顺便往嘴里一吞，我就成了狐狸大便了。”

　　她怀里的小孩拿手揉了揉惺忪的眼眸，濡慕道：“我不会给你添麻烦的，我会很乖的，姐姐——”

　　银色的眼眸闪着孩童般的天真，信誓旦旦的肯定充满了诚意，“姐姐”二字喊得充满了朴实感。

　　但，凌凌露浑身抖了抖，毅然把小孩放在了床榻，默默地站得远了些，这可是黑色的九尾妖狐啊！养了会出人命的。

　　小孩眨眨亮晶晶的银色眼睛，小小的手捂住脸，扁嘴：“姐姐——你讨厌我吗？”

　　凌凌露在生命与母爱中，毅然选择了前者，看着他：“不是讨厌。”见他眼里闪起了萤火虫，神补刀了句：“是憎恨。”他眼里的萤火虫飞走了，从银色的眸光深处，滑出一滴泪水，比我见犹怜更加让人心疼。

　　但，凌凌露很坚决：“我是不会养你的。”

　　小孩坐在床榻如一个被狠心父母抛弃了的孩子，一只小手捏着垫下的被单，另一只小手捂着半个水嘟嘟的小嘴，无声胜有声地沉默着。

　　“唉！”小垃圾桶在凌凌露脑海里叹了一口气。

　　凌凌露听着它这样的开端，立马知道了它要说什么，跟它交流的第一句就是：“你敢叽叽歪歪的，我把你当废品卖了。”

　　“垃圾桶不计入环保值。”

　　凌凌露：“……”

　　小垃圾桶相当了解凌凌露，硬的不行，就来软的：“你还是养他吧！毕竟他一只威武无比霸气无双的黑色九尾狐是为了你才搞成那个样子的。”

　　凌凌露难以置信地看着像受了极大委屈的哭泣的小破孩：“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