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尚未枯萎之心》白小龙

1、夏梦扬的部分（一）

　　我叫夏梦扬，是一个幸福的女儿。大概是。至少在别人眼里是个幸福的女儿。双亲健在，没什么经济压力，有着一份不稳定却收入不错的工作，没有任何的生活压力，在别人看来完全可以舒适地过一生。
　　但我始终觉得自己哪里有点问题，有些不对劲的地方。我似乎缺少了什么。
　　事情要从我十二岁的时候开始讲起。
　　十二岁那年，我有了人生中唯一一个青梅竹马——易改。进入初中的第一天我们便阴差阳错地成为了同桌，之后便开始了莫名其妙的交往。交往？可能也不算，我们从来没有亲口确认过，在我看来，没有确认过的东西就不是真的，但是情侣之间该做的事我们又都做过。我想，如果当初撇开那份羞涩，认认真真地确认我们的关系的话，今天不至于发展成这样，但是这又是无可奈何的事情，孩子们的世界比大人的执着，也害羞多了。
　　易改是个普通的男孩，走在人群中几乎没有人会注意到他，不过他似乎也无心吸引谁的注意，上课也从来不听，每天只是在书本写写画画，偶尔在下课的时候和我一起用黑屏蓝字的播放器听音乐。那是他十二岁生日时从他母亲那里得到的礼物，不是什么名牌产品，这倒是更符合他本人，没什么亮点，穿得也普普通通，走进人群当中立马就会消失不见，无论怎么找都只能是徒劳。
　　“你怎么不喜欢把自己打扮好看点？”我问他。
　　“这样不是很蠢？”他头也没抬得回答我。
　　“什么蠢法？”
　　“我既没有去当明星的意愿，也没有想要吸引的对象，自己也不是在乎，为什么要把自己打扮得好看点呢？”
　　我觉得他说得十分有道理，也不再多说什么。
　　我觉得他愿意和我在一起玩的原因只有两个，一个是因为我是女孩，即使他是个对世事都漠不关心的人，也总还是抵抗不了身为男人的生理天性；第二个原因，就是我可能是女性中话最少的那个。
　　初中一年级开始，我便开始常常出入易改家。易改的父母平日里做些小生意，早出晚归，每天如此，家里除了他以外别无他人。他家在一幢老式居民楼里，棕黄的墙体，被雨浸湿发出臭味的垃圾，手持蒲扇的老年人在墙根下坐成一排。这里似乎已经被遗忘了。每次我都要跨过单元门前脏脏的水沟，气喘吁吁地爬上八楼才能到他家。然后用手敲响那扇刚换上不久的新型防盗门，门边的白漆还没完全干透。十秒钟之内，门把手就会开始“咔嚓”作响，他就会出现在我面前。
　　“我来了。”
　　“嗯。”
　　我一边进门一边将鞋放在门口，从一堆摆放地乱七八糟的拖鞋中找出两只大致相似的穿上。每次成功进门后的关门声都像是一次成功的号角。那些污水，目光怪异的老人，烈日，乱吠的狗，都是冲关胜利前的重重关卡。
　　“进来吧。”他站在卧室门口说到。
　　这是他在冷静时对我主动说出的为数不多的话之一。这当然也是有目的的，我了解他这人，无意义的话一句都不肯多说，只要开口说了什么，那一定有原因，那话中一定藏匿着他自己的思考。
　　我一声不吭地进到他的房间，接着身后便响起了门锁扣上的“咔哒”声。
　　“上去。”他指着我面前的床说到。
　　他换了一套新的被套。以前那套是蓝色的，没有一丝花纹，是最孤独的深蓝色，里面塞着柔软的羽绒芯，我每次都喜欢面朝下倒在上面，将脸埋进被褥之中，这样便感觉自己身处海底，而我则是一条人鱼，一条没有腿的人鱼。
　　但是他今天换下了那套蓝色的被单，换上了白底黑色的新品，好像是受到日本潮流的影响，最近这个样式十分流行。
　　“你换了新床单？”我转过头问到。
　　“嗯。”他向我走过来，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我不喜欢。”
　　“我喜欢。”他没再多说什么。
　　我很生气，每次他这样跟我作对的时候我总是很生气。因为我总是顺从他，任何事都听从他的意见，但他从来没有理会我哪怕一次。
　　“不要做出那副样子，”他一把将我推倒在床上，“来吧。”
　　我感觉自己的心在砰砰直跳，他的冷漠总是让我失去对世界的实感，但这种带有占有欲的动作正是我无法离开他的理由。
　　他说的“开始”是属于我俩之间关于身体的秘密。
　　不知道为什么，我从很小的时候开始遭受到来自身体的折磨，只要一看到电视剧、电影中男男女女接吻的画面，便会感到口干舌燥，一阵心悸，若他们的动作再进一步，用手去抚摸对方，我便会产生一种奇异的感觉，如果他们再进一步，即使画面只是拍摄出他们潮红的脸，我也会开始不自觉地发热。
　　起初我不知道它代表着什么，我动起来只是为了消除体内的燥热，不带一丝自我的意志。后来在大人们厌恶的目光当中我才察觉到，这不是什么值得称赞的行为，之后便再也不当着人们的面做了。但是只要被人发现过一次，这件事就像一件白衬衣上的污点一样，永远会被人记住，会在人们无数个无聊的时刻被记起来，他们用说笑话的语气揭着别人的伤口，好像这真的是一个笑话。我的愤怒积在心中无处排解。等我终于接纳了他们的嘲笑和无知的时候，我才发现，我失去了我的□□。一个人在对什么东西释怀的时候，就是真正失去它的时候。
　　所以它大概是我和易改相处时唯一能让双方都感到愉悦的连接。我对他说，虽然美国电影里老是这个人今天和一个人上床，明天又和另一个人上床，但我骨子里还是个十分保守的人，所以不希望在结婚前就和别的什么人产生□□交换，但除了这个其他都可以。
　　他也表示理解，所以他每次都会从父母房里偷出一个避孕套带上，再在外面套上内裤，在我脱得精光的外阴摩擦。
　　“高中你要去哪？”一次筋疲力竭之后我们躺在床上，我问他。
　　“不知道。”
　　“我可能还是在这里，去重点学校会花家里一大笔钱。”
　　“嗯。”他盯着天花板，不知道在想什么。
　　“你呢？”
　　“能考上哪去哪，但绝对不是这里。”
　　他的话中没有一丝犹豫。我感到和世界之间联系的线中，有一根绷断了。

作者有话说

　　我希望这部小说并不只是单纯浪费大家的时间，希望所有的少男少女都能在其中找到自己的影子，找到一个让自己不那么孤单的方式，而这也是我救赎自己孤独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