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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09 ...

  •   傍晚,刘元安排了西院的四妾来吃饭:柳氏,颜氏,王氏,吴氏。
      她们都是王爷立府时宫里赐下的。此时,一听王爷要抬举,脸都白了。
      在大伙儿心目中,王爷住的主院儿就像死亡的摇篮,谁进去谁就死。

      前年有个两个妾不信邪,端了糕点去邀宠,连主子面儿都没见着呢,回来当晚就病了,一个崩漏,一个肺痨,三天就咽了气。
      虽然后来查出是另一个妾下的毒,假借王爷克妻之名行害人之事,但这阴霾却是散不掉了。

      打那以后,西院的妾侍们都不敢上进,一心一意只想守好活寡。王爷也从不踏足西院,大家都乐得太平。可是没想到,今日会祸从天降......

      刘元一瞧她们的窝囊样子,不禁来了一头的火。
      他原是江湖草莽出身,毒起来没人性,这会儿顾不上大管家的斯文嘴脸了,阴森森发话道:“白吃了王府的饭这么久,用得着你们的时候全拿乔了?都给我好生装扮,待会儿见了王爷谁敢死阳怪气,回来立刻拿白绫子勒死!”

      众妾一听,好日子是到头了,各自怀着殉葬的心情开始装扮。
      黄昏时,四个神仙妃子出了洞。后头都缀个眼睛哭红的丫鬟。这饭还没吃呢,就有了丧事气氛。
      四人低眉顺眼地进了膳厅,一起行礼问安。“婢妾问王爷金安。”

      王爷端坐着,陌生地打量着她们。像是头一回发现自己府里活着这样一帮人。
      四妾的脸红白不定,半是恐惧半是羞怯,快被他的目光压散架了。
      王氏的胆子稍大些,抬眸一瞧,被蜇了似的一颤,又低了头去。按说这模样是极美的,妾侍就得这么娇怯才够味儿。可不知怎的,刘元觉得倒胃口极了。

      这大概就叫庸脂俗粉吧,他想。难怪王爷一副死人脸。
      想想人家豆爷那是什么能耐?大大方方、稳稳当当地摇进来,开口就说,“王爷,您的宝宝来蹭饭了。”脸上不带一丝臊的。
      天下哪个男人吃得消这种话?那么轻浮又那么率真,热辣辣烘到人心里去。
      男人再冷心冷肺,听了这话能不疼她?可见那家伙生来是个会邀宠的。

      刘元暗自感慨着,听主子说,“赐座。”声音寡淡得很。
      妾们谢了恩,把半个屁股搁椅子上,另半个都悬空着,规规矩矩地坐了下来。

      在令人窒息的静谧中,晚膳开始了。

      丫鬟上前侍菜,王爷没胃口地拎起筷子。女人们敛气屏息,把嘴启开细缝,菜缓缓地送进去,再用牙齿细细磨碎,咽入腹中。都是学过规矩的,吃东西时脸都不动。
      所以,这桌上一共是五张死人脸。

      人就是不经比啊。一比之下分别就出来了。
      刘元想着豆爷蹲墙角里当狗,能把一屋人吃得流口水。而且样子绝不粗俗,可爱得让人想使劲儿摸一摸——那是多大的能耐!
      这么一比,他的心就偏了,越加觉得豆爷闪闪发光。有她在的地方,就是阳光普照。哪怕她不言语,空气也活泼泼,金灿灿的。再看眼前几个,哎……

      这顿饭毫无意外吃成了死水。吃完,王爷并没散的意思。即便是死水,也要在里头浸淫着。
      于是,刘元张罗几个妾献艺。幸亏大家都是有备而来的。
      柳氏弹了琵琶曲。技艺不错,弹得婉转动听,如泣如诉。临了还抛了个欲语还羞的媚眼。
      接着是吴氏抚琴。颜氏亲手烹了安神茶,献到王爷的手边。霍东宸给面子地接了。

      刘元暗窥主子神态。莫非在外受了兄弟们刺激,想要子嗣了?
      今晚会留人侍寝么?他心里杂草丛生,种种猜测都冒出来。

      半时辰过去了,四个妾的胆子都大了一些,眉眼也活泛了不少。各自软语漫笑,小心翼翼陪着王爷逗趣儿。王氏和柳氏甚至色胆渐长,无所谓死不死了。暗自忖道:为这样的男人死难道不值?若今晚能侍寝,就算明天崩漏了也愿意啊。

      霍东宸浅笑微微的,似乎不反感这样的氛围。

      接着,王氏献了一曲“风莲舞”,舞跳得很有味道。杨柳腰、水蛇颈,浑身曲线如高山流水。一摇一曳一起一落,极尽女子的娇态。她跳着跳着,胆子放开了,袖子甩起一股香风拂在王爷身上。
      刘元心说:诶,这就对了,有点意思了。王氏今晚说不定有戏呢。

      此时,豆蔻已经吃了晚饭,洗漱完了。穿着虎妞给的旧衣,慢慢走回狗屋。
      自打上午与“邪力”融合后,她一直处在山崩地裂的动荡中。这会儿体内像着了一把火,开始发起高烧了。脚步飘得厉害,自我感觉成了个晃悠悠的影子。

      南屋传来飘渺的丝竹声。豆蔻听了有点好奇,行尸走肉般挪过去,趴到后窗往里看。
      哟,王爷居然在声色犬马哩。都是他的小妾吗?
      豆蔻心里一动,想起仙帝特别叮嘱过:若有一名林氏小妾想勾引王爷,务必要阻止。绝对不准她狐媚他。必要时,扑上去咬死她也可以。

      这里头不知有没有林氏?

      刘元发现她趴在后窗,凑到主子耳边说,“王爷,豆氏在偷窥。”
      霍东宸没听见似的,对四妾越发和颜悦色起来。他舒坦地靠在椅背上,带点醉意微微笑着,表情美丽而玩世不恭,好像享艳福享到了妙不可言之境。

      豆蔻站在窗边招招手,把刘元招了过去。
      她问,“刘爷,她们是什么氏?”
      刘元歪起眉眼,吃了酸东西似的问,“说啥呢?”
      豆蔻字正腔圆地说,“我问你她们是什么氏?”
      刘元还是没懂。王爷懂了,心里直抽抽。人话都说不齐整,还想当他的王妃!他给刘元传个音:“她问你她们姓什么。”

      刘元眉心狠狠一抖,回道:“王氏,柳氏,吴氏,颜氏。”
      豆蔻一听没有林氏,立刻放了心,老三老四地说:“让她们好生服侍王爷,不要相信克不克的鬼话。”她放下踮起的脚跟,回狗屋睡觉去了。

      刘元望着她蹒跚的背影,转身就加油添醋,自我发挥了一通,“王爷,豆氏好像很难过,魂儿都丢了。眼泪汪汪的。”
      霍东宸握着茶杯没动,没什么表情。过了一会,忽然扫了兴似的把杯子一搁,淡淡地说:“都回去吧。”犹如兜头泼了盆冷水,把好容易热乎起来的气氛给泼凉了。

      四妾迅速敛了神态,规规矩矩行礼告退。既如释重负,又怅然若失。
      王爷迈出门槛儿,往西边屋里去了。不理任何人。

      刘元跟进去伺候,壮着胆儿进谏一句,“王爷,要不要去瞧瞧豆氏?”
      霍东宸顿步,冲他一瞥,“不要自作聪明。”
      “是。小的知罪了。”
      “都下去。”他斥退管家和提灯的小厮,独自进了屋……

      此时,豆蔻躺在棺材小床上,奄奄一息闹起了病。全身被一把烈火煎着。水分都烘干了。恍恍惚惚间起了一大堆幻觉。她感觉自己被人种在了沙漠里,快干死了,疯了一样渴望下雨。哪怕下几滴,稍微滋润滋润她也行。可是雨怎么也落不下来。她凝的甘露也扑不了火,难受极了。

      忽然她又到了天宫,站在仙帝面前哭鼻子,“要是不给我喝水,这劳什子恩我就不报了。我回绝仙谷做妖精。”
      仙帝一脸的笑,“撑住啊,豆豆,你马上要有大神通了。”
      “神通?”

      “就是那股邪力哦。”仙帝慈爱地说,“你当初吃的我儿那块肉,中了魔界的‘噬灵’,是一种能改变仙体的邪毒。正常的仙人中毒后会异化成魔,而你却能与其相克,蜕出了一具变异的仙体。你这先天的大神通不修炼也能降魔。朕以后要指望你哦。”

      “我会有什么神通?”
      “天机不可泄漏,哈哈哈。”
      豆蔻露出头疼的表情。她只记得那块肉像冻过的火腿一样,咬起来暄暄的,很有嚼劲儿。
      这能给她神通?
      仙帝朗笑几声,站起来要走。

      豆蔻急忙拦住他,“别走,给我一碗水喝,渴得要老命啦。”
      “莫急。你把头伸到南窗外,张嘴等着。朕命龙王去降雨,给你灌溉灌溉。”
      “陛下让龙王快来。”豆蔻神智不清地想,我对仙帝如此放肆,居然没被打嘴巴子?

      不一会儿,她听到半空滚雷,狂风大作。大雨如天洪般瓢泼下来。
      豆蔻来了一股殊死的力气。扑通滚下床,爬到南窗边,把脑袋探了出去。凉凉的雨点落在了她面孔上。她成了一条缺水的鱼,嘴巴一张一合,贪婪地咂着天水。
      起火的内脏被清凉的雨水一淬,舒服得冒了烟。她闭着眼,像小猪一样哼哼。直到把自己喝畅了,才卸了力气挂在窗户上。头脸都湿透了。回廊的宫灯照过来,使她像个要出洞的水鬼。

      天地间一片幽暗。松柏、花树、假山都融在了潮湿的浑沌里。
      不知何时,她朦胧间觉得自己被人拖了出去。接着是一阵极不舒适的颠簸,几乎颠掉了她的脑袋。然后,她进了个干燥的地方。
      雨声好像变远了。一只手伸过来,在她的脸上粗鲁又凶残地擦拭着。

      擦个脸跟剥皮似的。
      她烧得太重了,烧得满脑子浓烟。睡不沉又醒不来。意识都成了残碎的,迷迷糊糊,十分煎熬。

      不一会儿,有人凑她耳边问,“告诉我,你到底是谁?”声音游丝一般直往她脑子里钻。豆蔻好久才反应过来,这不是恩公那厮么?趁她发烧来套话了,真是阴险狡诈。。
      她蓄了半天力,喉咙里呻|吟了一句:“我是……”
      那声音温柔地诱哄道,“……是谁?”
      她断断续续地说,“是你姑……奶奶。”说完,虚弱地咳了声笑,死猪不怕开水烫地睡了过去。

      霍东宸的脸一黑,差点把她甩雨里去。他的杀气都顶上了膛,可最终硬是没能发作出来。
      他想,这家伙是吃醋了,在跟他犟。他不过喊了几个妾来吃饭,她就往死里作践自己。“一见钟情、芳心暗许”,就能这样急吼吼地争宠?丢人的东西!发了烧还挂窗上淋雨,演苦肉计呢。
      以为这样本王就会被你打动?
      想得美。

      他蓦然想起那声“好哥哥”,心里又来了千般万种的滋味。她在灯下昏睡,一身弱骨,纤秀单薄,好像没个二两重,让他想起幽兰、淡烟、初雪这类极易逝去的东西。
      他心里有点烦起来,把头转向了窗外。

      昏蒙的檐灯下,夜雨粉细粉细的。已没了刚才的滂沱之势。
      他独自坐在这寂寥的湿夜里,默默出起了神。

  • 作者有话要说:  霍东宸:“心机够深啊,演苦肉计给本王瞧。”
    豆蔻:“你该有多寂寞呀,脑补了一场争宠大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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