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没有》游御

1、第一章

　　方瑜从宿舍睁眼的一瞬间就已经知道期末她会挂几门课了，保底一门，因为系里灭绝师太祖师爷的课她已经迟到十分钟了。
　　躺在床上发懵的方瑜觉得自己还是可以抢救抢救的，万一老师也迟到了呢。
　　抱着侥幸心理的她猛地从床上跃起，衣服三两下换好，再用漱口水漱完口后，开始向教室百米冲刺，边跑边发消息刺探军情。

　　此时在教室专心记笔记的季冬看到手机原本暗淡的屏幕变亮弹出消息，点开对话框就看见方瑜充满画面感的文字。
　　—“救命救命啊啊啊！”
　　—“迟到了。有个好消息你听不听？”
　　—“说！”手机那头回信息的人明显没空多打字。
　　季冬抬头看了眼在上面侃侃而谈的老师悄悄地打开摄像功能偷拍一张并附上文字“今天是代课老师。”发了过去。正在准备最后冲刺的方瑜瞥了一眼手机停下脚步，认真放大照片后舒口气平稳呼吸开始不急不慌的走过去。

　　盯着地面小心翼翼一点点挪着脚步尽量不发出声音，有惊无险的穿过教室走廊准备进后门的方瑜眼前突然出现一双鞋，原本就做贼心虚吊着的心脏差点被吓到骤停，堵在嗓子眼砰砰直跳，方瑜脚一软顺势坐在地上，捂着心口目光向上看，确认看到的不是教导主任常穿的中年人裤后松口气，压着声说：“同学你不上课在干嘛？大白天装背后灵好玩吗？”

　　那人明显也没想到上课时间都过一半还有人要溜进课堂，愣了几秒弯下身欲将方瑜扶起，略带歉意的说：“不好意思，吓到你了，不是贵校的学生，我在等人。”方瑜摆摆手拒绝扶自己起身的好意在地上起来继续蹲着。
　　好看、高、女的是方瑜抬头打量之后得出的结论，不过现在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她该怎么在合适的时机快速进教室。

　　蹲到腿麻的方瑜终于等到老师转身写板书，以迅雷不及掩耳响叮当之势冲进教室并且坐到季冬给自己留的位置上，讲台上的老师听到声音回头扫了眼没发现什么异常便继续书写板书。
　　季冬对这一情况很是淡然，丝毫没有被吓到，靠着椅背抬手替方瑜边顺气边小声问：“你书呢？”
　　方瑜趴在桌子上偏头小声的回答：“我的天，我哪来得及带书，我连牙都没刷，不信我哈口气你闻闻？”季冬轻笑一声摇摇头没说话。
　　方瑜继续小声说：“刚刚后门有人站着吓死我了！”
　　季冬眼睛盯着老师写的板书：“恩？是吗。”说完之后回头望了望后门，眯着有些近视的眼睛努力看清人后背部突然紧绷，维持着转头的姿势。
　　“你怎么了？”方瑜感受到老师不善眼神在桌底拼命拽季冬的胳膊，压着声提醒，“快回头！老师在看你！”季冬被这么一扯才回神，靠回椅背两眼放空看着老师。
　　“去吃饭吧，我好饿。”好不容易熬到下课，方瑜抬手伸个大懒腰含糊不清的说。
　　“有点事，你自己吃。”季冬转头看眼后门丢下这句话，急匆匆起身收拾好东西从边上穿过去走向后门。
　　方瑜的目光追随季冬，看到她与站在后门的人状似亲密一起走时，内心的好奇刷的溢满，不过当前的任务是填满肚子。后续问题，后续解决，后续疑问，后续解答。

　　和人不过三十厘米的距离让季冬不太适应，上次这么近的距离还是去年，算下来也快一年没见了。两人之间的氛围有些微妙的尴尬。
　　季冬目视前方脑子却在放空，脚下的步子走的心不在焉，猛地被人拽向一边受到不少的惊吓，两眼瞪得极圆，下意识抬手挥过去，却被人挡住，吃痛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你在想什么那么专心，有台阶啊没看见吗？差点摔了我拉你一把竟然还打我？现在胆子不小啊。”话音刚落额头就被赏了一个板栗，声音十分清脆。
　　“如您所见，这段时间胆子是增长了不少，”捂着脑袋有些吃痛的季冬咬牙回答，想了想又不太熟练地添了一句：“周鹤云姐姐。”
　　周鹤云眼里充满惊讶，自从季冬上高中开始就很少会喊她姐姐了，不像小时候，追在屁股后头一口一个“鹤云姐姐”，是啊，小时候多可爱啊，现在都是连名带姓的喊了，女大不中留啊，吾女叛逆伤透我的心，周鹤云心里的小人暗自落泪，还是想念小时候的季冬小妹妹啊。
　　季冬揉着脑袋想看眼周鹤云被喊姐姐的反应，没想到低估了周鹤云的高度只看到下巴，动作顿了一下略微抬头就看到周鹤云一副追忆过往的模样，一股烦躁之感突袭而来。

　　好不容易在午饭高峰期的大学门口找到一家相对不太热闹的面馆，季冬先占了里面一个小隔间的位置坐着，周鹤云点餐回来顺势坐到季冬边上。
　　季冬的身体下意识绷紧，语气里带着僵硬：“你点了什么？”
　　“两份炸酱面，一份不加辣，不辣的给你。”周鹤云将身体侧过去对着季冬，托着下巴心不在焉的答道。
　　“不过你从见到我开始，怎么一直不太开心的样子？”周鹤云盯着季冬的侧脸发问。
　　沉默弥漫在隔间之中，周鹤云也不急，只是这么看着，季冬的眼睛垂下不说话，直到服务员端过来餐品周鹤云才起身坐到对面，两人安静吃着自己面前的食物，谁也不开口打破氛围。

　　“你，”季冬咽下嘴里最后的食物清了清嗓子开口，“你今年怎么回来那么早？”
　　“今年暑假提前了，”季冬的沉默让周鹤云十分不舒心，她总认为自己即使和季冬一年见不了几次，也始终是她心中独一无二的朋友存在着，再次见面不会生疏，这突如其来的疏离感让她无所适从，戳着剩余面条的周鹤云开始胡思乱想。
　　季冬看着周鹤云别扭的样子暗自叹口气：“最近来姨妈了，情绪不是很高，不是见到你不高兴，见到你很开心的。”

　　还是找个理由蒙混过关吧。

　　周鹤云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抬起头笑盈盈看着季冬，半起身越过桌子揉乱季冬的短毛：“我就说嘛，见到我怎么可能会不高兴，”季冬被揉的低下头，盯着碗里浑浊的汤汁，心也跟这汤汁一样，浑浊不堪。

　　刚准备出面馆的两人被扑面而来的热浪击退好几步，相互对视一眼，周鹤云抬脚就想走回刚刚坐的地方再赖一会，季冬看她的动作就知道她在想什么，扯着胳膊往前几步拽着人出了店门。
　　“好热啊，大中午的为啥我俩要出来，坐一会又没事，”周鹤云疯狂用手试图给自己扇风降温，“你快给我买冰棒，热到不行。”
　　季冬不仅要忍着一股股热浪，还要忍着身边的絮叨，她觉得自己下一秒可能就要原地表演火山爆发了。
　　周鹤云似乎感受到季冬的情绪接近爆发点开始慢慢安静下来，平复炎热带来的心烦意乱。

　　走了没一会看见小卖铺的周鹤云一下子就理解了行走在沙漠看到绿洲的渴望，一个小跑过去打开冰柜感受丝丝凉意，拿着两瓶冰可乐结账，在季冬走过来的时候就已经买好等着了。

　　“你不能喝冰的，这个你就贴脖子后面凉快一会，”周鹤云将一瓶冰可乐递给季冬，“我们现在去你宿舍吧，怎么走？”
　　季冬拿着冰可乐在胳膊上滚动汲取凉意：“我在外面租了房子。”
　　“租了房子？”周鹤云吨吨吨灌可乐的动作一停有些诧异的问。
　　“恩，”季冬迈开步子往前走，“前面拐个弯进个小区门口第三幢五楼就是了，居民房比较老没有电梯，要爬会楼梯，不过价格挺便宜的。”
　　“你……宿舍关系不太好吗？不是才大一刚住宿舍，怎么搬出来了？”周鹤云语气里带着犹豫，她不知道这么问会不会伤害到季冬。
　　“挺好的，宿舍小姑娘都挺照顾人的，我睡觉的时候会集体把声音变小动作变轻。我在寝室年龄最小她们都把我当妹妹照顾，刚去那会有次半夜高烧连夜送我去医院的是她们，陪我看医生然后照顾我大半宿，”说了一大段的季冬顿了一下继续说，“就是她们太好了，我才要搬出去住的。”
　　突然地转弯让周鹤云脑子转不过来：“啊？”
　　季冬看了她一眼：“我说她们太好了，所以我要搬出去住。”
　　“不是，太好了为什么要搬出去住，一般不都是关系不好搬出去住的吗？”周鹤云带着疑惑，不太能理解这个逻辑。
　　“我休息的时间比较多，她们为了照顾我尽量配合我的作息，这样让我很难受，年龄都差不多没必要那么迁就我，所以我就搬出来了。”季冬带着周鹤云拐了一个弯进小区，对门卫微笑点头打个招呼。
　　周鹤云跟着打招呼，跟上季冬的步子：“这样啊，跟你爸妈说过了？”
　　“说过了，跟辅导员也说过了，”季冬抬头看了看单元号，“到了，你要不要上去待会？”

　　周鹤云认真看了眼走过来的路，还有单元号后摇了摇头：“不上去了，我回家。刚把行李放回家就赶过来看你了，再不回去收拾行李，我怕我妈回来看到一箱子脏衣服揍我，周六周日回家的话记得找我玩。”
　　季冬这才注意到周鹤云风尘仆仆的样子，垂下的手微动意图拥抱，但还是忍住了，盯着周鹤云眉间掉落的碎发心思荡荡悠悠的点头。
　　“一个人住注意点安全啊，你……”周鹤云突然不知道该叮嘱什么，只有习惯性的揉揉季冬的短毛，“做的挺好的。”
　　告别周鹤云的季冬目送她走出小区门拐弯不见，自己慢吞吞上楼，冰可乐也没舍得喝放在冰箱里存着。

　　“这可真的是，要命。”躺在床上望着惨白天花板的季冬轻轻说出这句话。
　　世上怎么会有见而不得这样的人间疾苦，请不要再出现扰乱我了，胡乱想着的季冬不知何时睡去，呼吸沉稳眉间带着些欣喜。

　　季冬梦见高一升学仪式那天，天气好到出奇，树叶被阳光镀金边像上好的金丝翠玉，光跳跃在每个人的身上，季冬目光所到之处都是说不出的璀璨，就在这样的璀璨之中她看见了踏着光向上登台的周鹤云，宛如天神登临神坛，季冬仰头将自己的注视躲在人群的目光之中，奇怪的是明明隔得很远却能将她的一举一动看得清楚。平缓跳动的心脏瞬间停止，而后剧烈跳动起来时季冬就明白了什么叫要命，抬手感受心跳的季冬怎么也想不到从小看到大的人会这么突然进入自个心中，并且怎么也无法清理出去。

　　另一边周鹤云坐着不太稳的公交一路晃悠回到家，悄悄地开门，探个脑袋仔细观察客厅没有母上大人的活动迹象才敢光明正大进门。
　　哼着不知名的曲子推开房门，嘴里哼的调调戛然而止，因为她惊恐的发现自己的行李都收拾好了，且背后传来毛骨悚然的死亡凝视，边嘿嘿笑边转身附带苍蝇式搓手手：“妈~”语气里带着讨好，“您怎么回来啦？来来来，您坐您坐我给您捶捶背，”周鹤云的求生欲瞬间到达顶峰。

　　一个板栗打断周鹤云的狗腿举动，在她的脑门上乍现：“一回来就跑出去，东西也不收？你去哪了啊！”周母中气十足的质问。
　　捂着脑门哀嚎的周鹤云嘟嘴委屈巴巴的开口：“我去见季冬了啊，好久没见她了。”
　　“原来是去见季冬啊，她最近怎么样，回头让她来家里玩啊，”一提到季冬周母的脸色缓和许多，说话语调也下降不少。
　　“妈，怎么一提到季冬你看着就那么慈祥啊，”周鹤云继续捂着脑袋一脸幽怨。
　　周母毫不在意自家女儿的幽怨：“人季冬从小到大就乖，哪像你，小时候连鸟窝都要捣捣看，皮的要死。”
　　周鹤云憋憋嘴不敢说话。
　　周母继续开口：“对了，晚上想吃什么？”
　　“糖醋排骨！”周鹤云两眼放光大喊出来，周母面露嫌弃上下打量了下周鹤云转身去厨房收拾东西准备晚餐。

　　周鹤云坐在床上思考起季冬今天的状态，面色有些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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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脑子想的跟写出来的果然不同，肝了两周出来第一章，突然觉得前途漫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