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歌衍生集》杨小椭

1、孩子

　　“孩子总是对未知的事物感兴趣，最天真，也……”母亲看着书房里坐在实木地板上涂涂画画的孩子，不由得这么想。

　　她在真正的拥有一个孩子以前，从未想过孩子会是不可爱的，不纯净的，不真诚的。现在，她看着自己的孩子，坐在地上，在一张大大的白纸上涂涂画画。孩子举着比他手指还粗的深蓝色蜡笔，在白纸上奋力的涂抹着，他的手臂迸发出和他年龄不符的力量，在白纸上移动的飞快。深蓝色的蜡笔以她视力不太好的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短，颜料都被刻印在哪一张纸上。

　　她看着孩子脸上带着欢快的笑，好像个纯净的小天使，肆意地图画着。她觉得自己应该笑的，就像自己孩子所做的那样。母亲与孩子是共情的，她是快乐的。她快乐着，从自己是个孩子开始，到现在，她拥有了自己的孩子。

　　但她愉悦的心情好像并不能牵动她虚弱的面部神经和肌肉。她的脸仍旧耷拉着，保持放松的状态。她太虚弱了，从怀孕，或是更往前的时候开始，她浑身乏力，精神是好的，但肌肉始终无动于衷。

　　她忽然想要埋怨，既然她已经不能和自己的孩子一起绽放笑颜，又为什么让她拥有这个孩子呢？但她又看到孩子画画时的开心的面容，他樱桃般饱满的嘴唇微微张着，像待放的樱花；他乳白色的，晶莹几近透明的肌肤泛着柔光；他黑葡萄似的，又大又圆的眼睛，永远沾着早春朝霞照映下的最后一滴露水。

　　于是她忽然又满足了。她面无表情，却心情愉悦的看着自己的孩子，在一张巨大的白纸上，画着对于一个刚刚三岁的孩子来说还一无所知的海洋。她想到有人说过，孩子的海洋代表他们对这个世界的好奇，代表他们在最幼小，最无知的年龄里，对这个世界原初的欲望。她看着这个蜡笔绘制的，稍微有些斑驳的海洋，也许这就是她天使般的孩子的未来。

　　她看着，和孩子交流的欲望愈发强了起来，于是她拖着疲惫不堪的身子走到孩子身边，蹲下。

　　“今天妈妈教你叠白鹤，好不好？”她想温和的笑，想让孩子感受到母亲的温情，但她羸弱的面部神经不肯答应。

　　她只好妥协，直接讲起了叠白鹤的步骤，“先这样……”

　　白鹤叠好了，一张大大的白纸，叠成了一只大大的白鹤。她愉快的看向孩子，向他展示那只白纸叠的，高耸的，精巧的，仿佛下一秒就会凌空飞翔的白鹤。

　　但孩子没有笑，也没有快活的接过这件活灵活现的，出自母亲之手的工艺品。他大大的眼睛木然的看着母亲的方向，眼睛里的朝露好像变得愈来愈稀薄。

　　她看着那只白鹤，那么纯白，那么精致，面部肌肉忽然迸发出巨大的力量。

　　她放声大哭了起来。

　　孩子总是对未知的事物感兴趣，最天真，也最哀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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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孩子
　　
容纳整个海洋的图画
叠成了一只白鹤

北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