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糟糠》可待荞麦青青

1、第一章

　　十一月份，深秋时节。
　　农忙季节也过了，十里村的小姑娘们都聚在河边洗衣服，家里的大人们则去山上捡点山货啥的，准备过冬的物资，这年头大雪封山可不是闹着玩的。十六七的小姑娘们叽叽喳喳的，黄鹂般的嗓音清脆悦耳，笑声回荡在山间。这时，突然响起了一阵歌声，用镇上说书人的话来说那就是：声动梁尘，朗如珠玉。
　　歌声由远及近，姑娘们都放下手中的衣服，仰着脑袋沉浸在了男子悠扬的歌声中。可随着声音越来越近，好多梳着妇人发髻的小姑娘都羞红了脸，嘴里该骂着:“这不知羞的……”！搞得其他人一头雾水。只听这人唱到：“红绫被，象牙床，怀中搂抱可意郎。情人睡，脱衣裳，口吐舌尖赛沙糖。叫声哥哥慢慢耍，休要惊醒我的娘……
　　床儿侧，枕儿偏，轻轻挑起小金莲。身子动，屁股颠，一阵昏迷一阵酸。叫声哥哥慢慢耍，等待妹子同过关。一时间，半时间，惹得魂魄飞上天。两情浓，销金帐里鏖战，一霎时魂灵儿不见，我和你波翻浪滚，香汗交流……”
　　这词如此露骨，任是不知事的小姑娘也听懂了。
　　“这准是来英那埋汰货，这混小子！”顿时笑骂声一片。不多时，众人口中的来英就走到了大家跟前，这张脸和歌声明显不相符。只见他面庞黝黑，瞪着一双黑亮的眼睛，一张口就是雪白的牙齿。“你们又说我啥呢？我都听见了！”说话时背上的两只死兔子耳朵还随着他的动作一颤一颤的。
　　“你说呢，你唱的那些都是什么玩意儿，要不要脸？”有胆大的姑娘回嘴道。
　　“算了，我不和你们计较，赶紧回去吧，太阳都到头顶了，小心晒得太黑没人要！”说完，他又继续哼着歌朝村子里走去。
　　“你……”刚才的小姑娘顿时羞红了脸，一半是气的，一半是真的害羞了。也不怪她，这来英除了黑了点，那身量长相放在山下的镇子里也是出挑的，况且人也机灵，上过私塾会写字，还会打猎。这十里村全是糙汉子，像他这样的真没有。
　　但他父母双亡，家里就两亩薄田和几间漏雨的房子，这也是虽然没有兄弟分家产的麻烦和婆媳问题，仍然没有姑娘嫁给他的原因，哪家的父母想让自己孩子跟过去受苦呢。
　　不过这来英一个人倒也活的十分自在，平时打打猎，再把地租出去，也足够他一个人的开销了。
　　来英哼着歌回了家，把两只兔子放在厨房，他准备今天做顿好的犒劳一下自己。剥兔皮时，他本来准备像以前一样随便剥剥就行，反正过后是要拿到镇上的裁缝铺做个帽子冬天戴的。可不知想到了什么，他开始认真地一点一点地剥，剥完后还洗的干干净净晾了起来。之后又掏内脏，清洗，切块，下锅……一系列行云流水的动作后，正要拿盐，来英的手却顿住了，他一拍脑门，气地跳了起来：“该死，居然忘了！”他今天去镇上买一些杂货，听说周府在施粥就跟着去凑热闹，去了以后发现已经结束了，只剩周家小姐周元音坐上轿子准备回家。
　　“元音，元音，等一下！”来英高兴地边跑边喊，一口大白牙在阳光下好像会发光。
　　“你这泥腿子，竟敢喊我家小姐的闺名！”轿子旁的丫鬟小香大声呵斥道。
　　“我又没喊你，你嚷什么！”说完来英又朝着轿子里的人讨好地说道：“元音，我买了些好玩儿的东西，你要吗？”
　　“谁要你的破烂玩意儿！”
　　“阿香，别说了，拿进来吧。”轿子里人柔柔地说道。
　　“小姐，他就是不安好心，您不能老是惯着他，他不就是帮了咱一次嘛。”小香说完朝来英翻了个白眼，但还是乖乖的伸手拿过了一个大包裹。
　　“这什么呀，这么沉。”小香小声嘟囔着。来英脸上的笑僵了一下，他想起来里面都是自己组装弓箭的零件，他的那把旧弓箭不太好使了，但看到元音，他就只顾着讨好都忘了包裹里有什么了。但他很快又嬉皮笑脸地朝轿子里的周元音说道：“元音，绝对都是些你没见过的东西。”这不是废话吗？元音一个大家闺秀，她家又是做生意的，哪能见到这些！说完他就在心里狠狠地骂自己。
　　等来英离开后，阿香又朝周元音嘟囔到：“小姐，你到底怎么想的啊，怎么他每次送东西你都要，要是让老爷太太知道了，他们非骂死阿香不可！”
　　“阿香，没事的，只要你不说他们就不会知道。起轿吧！”轿子里传来周元音的声音。阿香只好撇撇嘴，跟着轿子走了。
　　回来的路上，来英心情很好，哼着小曲，还顺带抓了两只兔子。这小曲还是以前他路过一下小巷子时听到的，他猜测那个小巷子里有暗窑，觉得有趣就多听了会。嘿！谁知道竟然就都记住了。苍天在上，他可真不是那种淫dang猥琐之人。来英心中暗暗嘚瑟：只是我记性太好了。
　　想起自己买的盐还在包裹里，来英本来十分懊恼，可一想自己又有理由去寻佳人了，没加盐的兔肉顿时也觉得十分美味。
　　来英这里正吃的开心，就听到外面一阵嘈杂。他向来不嫌热闹多，擦擦手就出去了。只见梁老伯赶着牛车刚从镇里回来，说他前日带着自己媳妇儿回石磨村看望生病的老丈人，回来时路过镇上，听说那李员外家的混小子提亲不成，把人家姑娘家一把火都烧了。来英嘴里叼着根狗尾巴草，心想：还不如老子呢，连个姑娘都搞不定，家里有钱又怎么样。他又想到了元音，心里甜滋滋的。
　　这时村里的许大娘又问到：“哪里的姑娘啊？这么可怜，这天杀的！”
　　“还能有谁，不就是周家的。他家的女儿十里八乡都知道是出名得漂亮！”
　　“谁，是经常施粥的周富商吗？”来英听到自己的声音都不稳了。
　　“是呀，来英，你这么激动干啥？”
　　“大伯，借一下你的牛车，我去镇上一趟！十万火急，回来再谢啊！”说完，他就把梁富生车上的东西都拿出来放在地上，驾着车走了。
　　“哎！你别把我的牛抽坏啊，我还要用它犁地呢！”梁富生气急败坏地喊道。
　　然而一人一车的身影早已隐入林间看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