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蓑烟雨任平生》琴雅意

11、第十章

　　无论如何，我成为皇子了。
　　当然皇子并不好当，每天要早起上晨课，下午要去练功房，晚上还要和德妃一众吃饭，听她们教授一些宫廷礼仪，真是心力交瘁。
　　其实心里不是没有计较，“为什么会选中我？”“为什么失散这么久，现在突然把我找回来？”“当初琴玉庭为什么肯放我走？”这样的问题我有一箩筐，只是懒得去想。我想，我还是太懒了。
　　早上上课是没什么问题的，太傅也不怎么理我，偶尔，我发誓是偶尔，打了一小下瞌睡，他就会把我拎起来背书，当然我背不出，于是我开始胡勒。当然最后下场不外是罚站打手心跪搓衣板，哦，这个世界还没有搓衣板。有时他会丢给我一本书罚抄，抄整本，一个晚上抄完。当然这也是不可能完成的，所以我连抄都不抄，把那本书看完，记熟，第二天还给太傅，然后自觉的去墙角站着，罚站。
　　萧劲松和二三皇子都已成年，早就出宫开府了，老四是个公主，不能来上课，剩下即将弱冠的茗溪茗泉，我，还有小八、小十，小九是女孩，小十一、小十二年纪太小，暂时还不用来。
　　茗溪茗泉天生反骨，自然乐于看我出丑，只是下面两个小的，每次我作出以上举动时，他们就会投以崇拜的目光，让我纠结于是否要带坏小孩，每日备受良心谴责。
　　逃离了晨课，下午又要去练功房忍受臭男人味。练功房不仅提供给皇子，一般的贵族子弟也可以来，所以味道异常浑浊。有古怪的熏香，当然还有汗臭，最不可思议的是，居然还有脚臭味。我每次站在练功房的门口，内心都在挣扎是为了责任委屈下自己，还是为了身体健康夺路而逃。
　　一般贵族子弟在五岁就要开始练武，我现在已经十岁，基础差了老大一截，负责监督的将军自然对我“分外”关心。每天蹲马步两个时辰，然后还要由将军单独授课，练习拳法和剑法。
　　自从我在宫中留下来，就没打算委屈自己，该哭哭，该笑笑。所以每次去练功房，都能听见我的鬼哭狼嚎，累了就喊累，不会的就说不会。我不介意让别人看笑话，只是看到驰骋沙场的大将军居然为了我一个小屁孩变了脸色，我心里还是很有成就感的。
　　其实，一开始我也担心过，万一他们打小报告怎么办。但是看着皇帝每天晚上必定来我这里报到，而且来了就只是聊聊天，下下棋，坐一坐就走，别的什么都没提，我的心也就放下来了。后来想，就算皇帝要治我，最多把我赶出宫，我还巴不得走咧。如此一来，我就更加放心大胆的捣乱了。
　　每次一有空，萧劲松就会按约定过来传授我轻功，虽然训练和练功房差不多，但是他总能弄出许多花样，学着倒也不觉得累。只是貌似我的平衡感真的很差，以前还没觉得，现在总是感觉不对，身体有一种不协调感，走远一点就会摔跤。
　　过了一个多月，皇帝看我熟悉了宫里的生活，就按照其他皇子一样，给我分了个院子，这本来很正常，只是这个院子的名字相当让人头疼。这个院子叫，东宫。
　　而我，很不幸的，成了太子。
　　我囧，我非一般的囧。
　　我明明为了顺利成为一个闲散王爷，每天极尽捣蛋之能事，闹得他们鸡犬不宁，连一向隐忍的德妃都气得发抖，那个皇帝居然让我做太子，他脑子没问题吧？现在好了，我身处暴风中心，看似风平浪静，其实各位兄弟都虎视眈眈，连一向亲昵的萧劲松，看我的眼神都有点飘。天知道，我根本就不是做太子的料，甚至连成为穿越小说里万能主角的野心都没有。
　　为了避风头，我窝在东宫里连门都不出，也不见客，包括那个脑子有点问题的皇帝。于是外面盛传我得知这一消息后，兴奋过度，疯了。
　　哈，真好笑，他们也不想想，一个十岁的小孩子，怎么明白太子的真正意义呢。当然，我已经离十岁很远了。唉，突然有点伤感。
　　话说回来，我闷在房里也不是什么都没做，我在研究有关于四神的东西。毕竟，这已经和传说差不多了，真正记载着这些事情的史料，只有处在权力中心的人才有可能知道。
　　东宫的书房里就放满了这样的东西，当然不是放在书架上，而是在被我偶然发现的暗格里。有一些古旧的书简，上面的字迹已经模糊了，连绳子都快断了，还有一些比较新的纸张，全是大臣们不为人知的秘密。我把这些翻出来，该记的记在脑子里，该烧的烧了，只留下书简慢慢研究。
　　书简上的记载，与我那天的梦境大致上一致，只是书简的叙述更加情绪化一些，有些偏颇。而那个梦境则更像是从一个旁观者的角度来打量这段历史。
　　我是无所谓，我心中的祖国不在这个世界，我没必要为了这个国家的历史操心，就算它的自然条件和我的世界一样，我也不会有任何触动。除非有一天，我在这个世界上找到一个可以回去的地方，一般称之为家的地方。
　　或许我应该给自己找一对父母？母亲最好像我妈，温柔又善良，出得厅堂入得厨房，父亲，父亲啊……
　　打住，现在不是伤春悲秋的时候。我用力拍拍脸颊，从纷繁的思绪中挣脱出来。
　　好吧，此刻我最应该做的就是吃饭。天大地大，肚子最大。
　　推开房门，像幽灵一样飘了出来，正准备飘去厨房时，门边突然传来一声惊叫：“殿、殿下……”我转头，看见多满站在门边，看到鬼似的看着我。旁边的婢女反应过来，于是一连串的尖叫声穿透了我的耳膜：“殿下出来啦——啦——”回音无数。
　　我掰手指算了算，我也就宅了半个多月而已，至于吗？想当年……算了，好汉不提当年勇，何况，这也不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
　　我吩咐多满给我弄点吃的，再让他们准备好洗澡水，我想着，我这个太怎么着也得露下脸，起码别让皇帝太难看。
　　吃完东西，围着院子绕了几圈，暗暗记下几个暗桩的位置，跟院子里大大小小的人混了个脸熟，至少我能分出谁是我院子里的，谁是其他宫里过来监视的。别问我为什么我知道这些，我就是知道，但我也说不出来为什么。
　　当然途中多次因为毁灭性的身体协调感而磕磕碰碰数次，最后多满不得不叫一个侍卫抱着我走，我在挣扎无效的情况下，也就随他去了。毕竟我身上憋了十几天没洗澡的怪味，臭的就连我自己都有点受不了了，我还是很佩服这个连眉毛都不动一下的侍卫。不过，他也有可能是在憋气，因为他脸色开始有点青了。
　　就在可怜的侍卫脸色朝着发白的趋势转变的时候，多满说了一句：“殿下，热水准备好了。”他终于解放了，我去洗澡了。
　　走到门口，我突然回头叫住他：“你叫什么名字？”
　　正准备转身离去的侍卫愣了愣，然后才低头应道：“小的姓柳名剑昕。”
　　我想了想，点点头，说：“你以后就是我的贴身侍卫了。”说完，丢下一干人等，洗澡去也。
　　本来我是想洗个战斗澡的，最后还是屈服于听风闻雨两个丫鬟高超的按摩技巧，那叫一个舒服。
　　等她们把我洗脱了一层皮，再好好的用衣服包起来之后，我满意的看着铜镜里干净清爽的自己，甩甩袖子，出去找人晦气了。
　　首先第一站，当然就是皇帝老儿。我无视公公的阻拦，径直走进上书房，看也不看其他臣子的脸色，自顾自的爬上皇帝的大腿，窝在他怀里，和他一起看奏章。
　　皇帝一开始很紧张，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然后又无可奈何的随我去了。我一边看着奏章，一边掂量着琴玉庭那似笑非笑的表情代表什么。等到时机差不多了，我翻身下地，又自顾自的跑了，一出房门就听见身后一堆人高呼不顾礼法、无视尊卑、废黜太子云云，我阴险一笑，蹦蹦跳跳的回去了。
　　其实我并不是真想让皇帝废黜我太子的职位，而且我知道他也不可能这么做，我只不过气不过被他算计，想让他伤伤脑筋而已。不过一想到琴玉庭的狐狸脸，我就浑身冒鸡皮疙瘩，罢了罢了，回去睡大头觉。
　　刚走到半路，碰见了练功房的姚将军，他也是负责监督的将军之一，平时不怎么露面，总是一种扑克脸，我对他最大的兴趣就是从他的扑克脸上寻找表情。
　　我恭恭敬敬的垂首，等着他从我面前经过，谁知他竟然停在我面前，目无表情的看着我，我觉得好玩，也学着他的样，木然的看着他。如果有人从这里经过，就会看见有两个人诡异的站在路中间相顾发呆。
　　旁边突然有一声轻咳，把我惊醒过来。好险好险，我差点发呆发到打瞌睡。我感激的看了眼出声的柳剑昕，结果他也是一张扑克脸，让我有点郁闷。好吧，我承认我有点无聊……
　　就在我准备离去的时候，姚将军突然抓住我的手臂，我吃惊的看着他，他瞥了我一眼，沉声说道：“你已许久没去练功房了，今日是连将军要我将你带去。”连将军就是那个被我搞到变了脸色的将军。
　　我一听，坏了，他好不容易才抓着这个把柄，指不定要怎么整我呢。可是这个姚将军也不好对付，到底该怎么办呢？
　　我心里弯弯绕，自然疏忽了脚下，于是很乌龙的在平地上摔了一跤，如果不是姚将军抓着我的手，估计我就摔成狗吃屎了。
　　这个身体用了这么久，还是不太习惯这种五短身材，平日里总是会因为不协调感摔跤，以前在村子里没什么人理我，我也尽量避开人，所以这种现象还没人发现，现在被姚将军这么一瞪视，我囧的无地自容。
　　又不是我想这样的！我突然自己恼羞成怒起来，不停地腹诽那个让我投错胎的阎王爷。（阎王爷心里打了个突，小心肝那个颤啊）
　　就在我嘟嘟囔囔的时候，姚将军突然把我抱了起来，我再次腹诽阎王爷：你居然让我长得这么小！（阎王爷笔一抖，勾错了一个人名，顿时地府大乱）
　　“请太医来。”姚将军朝柳剑昕点点头，柳剑昕领命退下，姚将军又要多满带路回东宫，弄得我一头雾水。
　　我不舒服的在他怀里动了下，膝盖碰上什么，突然火辣辣一片的疼，我禁不住倒吸一口凉气。低头看看，原来刚才摔了一跤，跪在地上，磨破了皮，现在伤口粘着裤子，一动就疼得厉害，我当下一动不敢动，任凭他们把我弄回东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