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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醉梦红 ...

  •   醉梦红
      随着门大力关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声音,昭琰红着眼低头走出。师姐师兄们都关切的跑来看她。
      “琰儿,大师兄和师父又发脾气了?你别伤心,最近他们都这一个样,喜怒无常的,你还是别见他们了。”如君师姐皱眉安慰。
      昭琰端着被打翻的饭菜,冲面前众人勉强一笑,“我知道,都是那匹醉梦红闹的,他们平时不这样,我没事,谢谢师姐关心。”说罢抱着托盘离去。
      众人见她失落的样子,都纷纷摇头叹气。
      谁人不知,京城有吴家,天下第一织布大师。当年以一匹醉梦红的织锦力压众人成为天下第一。成名后广收徒弟。大弟子赵子胜因吴师一句话点拨一天之内织出一帕白巾,吴师见那白帕二话不说将其收为首徒,从此万般栽培,俨然有继承人之风。
      而昭琰是五年后才进入师门,只因她是从外进京,交与吴师一方锦缎和一本秘籍就将她收为徒弟,也是万般疼爱,与赵子胜别无它二。同门见昭琰长相灵秀,性子活泼也都十分喜爱。昭琰一入门便倾心于赵子胜,每日跟随他左右,这样日久生情。同门见了时常感叹他俩一个青年才俊,玉树兰芝,一个小家碧玉,实为一双璧人。
      最近天子选秀却将美好的生活打破。
      众秀女为得帝王青眼纷纷一掷千金只为吴师一匹醉梦红。
      在民间流传的一句话又因皇帝选秀而疯传起来,“得醉梦红者母仪天下”。昔年,醉梦红刚刚织成,进贡给当时的一位王妃。不想在激烈的夺嫡之争那位王爷得胜,那位王妃正是现在的太后。第二匹醉梦红则收入当时丞相之女的小姐手中,而后在众多贵女中小姐拔得头筹成为太子妃,已然是今日的皇后。自此便传出“得醉梦红者母仪天下”的言论。
      也正是这言论,逼得吴师和赵子胜心神疲惫。无人知晓吴师如何成就天下第一的锦缎,只是谣传他织成第二匹醉梦红前曾疯癫过一段时间。不过后来他清醒收徒终止谣言,这件事就成了百姓茶余饭后的一桩笑话。

      最近大师兄和师父脾气暴躁也是众人皆知的事,只有昭琰敢在他们闭门研究时想着为他们送饭,当然也撞在枪口,时常得到恶语相向的结果。众人不忍,却也不敢帮她端茶送水,接受二人的雷霆之怒。
      如君去报告订单途中经过长廊,看见昭琰倚坐在栏杆上,低头抱着食盒发呆。她轻拍昭琰的肩头,昭琰抬头便是红肿的双眼,目光游离喃喃道“师姐,你说醉梦红真的能使人沉醉,忘记现实生活么。师兄和师父以前对我这么好,为什么现在这样。他们现在越来越暴躁了,我担心他们最后会发疯的,那可怎么办啊……”
      听了这话,如君心里禁不住沉下去,昭琰平时如此受宠,他们两人还责骂得如此厉害,确是真的心性大变,在想起师傅当初疯过的传言,心里又冷了几分。昭琰是外来的弟子,不知道这些传言,细细想来她也有些害怕,但面上未表现出来。她安慰昭琰“最近外界呼声很大,说师父再织不出第三匹醉梦红,他们一时压力大也很正常,不过你若是担心,我们众师兄妹们一起劝解他们,他们确实不能再这样了。”
      听罢,昭琰眼里雀跃起来“真的么,师姐,我们人多力量大,一定能说动他们的。醉梦红固然重要,可自己的性命才是最重要的。”说完便提着食盒小跑去送饭。如君听她的话怪怪的,可一时想不出怪在哪里,于是作罢忙生意去了。
      布庄里一切都井然有序,人们各自忙碌,只有靠近染坊的屋子无人敢靠近。那是师父和师兄研究的地方,其他人怕踩到雷池,不敢靠近,也就昭琰每日巴巴的不畏艰险去送饭。
      午饭时间如君师姐将大家聚在染坊外一起吃饭一边商量对策。大家都一致认为要阻止他们的研究,外界的评价完全可以不与理会,布庄里有无数精品胜过其他竞争对手,他们无需这样折腾自己。所有人都响应师姐的提议,当然谁也不想过这种提心吊胆的日子了。
      可听见房间内时时响起的摔东西的声音,又有不少人犯怵,大家都等着昭琰一起出来,在一起劝服他们。过了良久,又听见水声,染坊有染布用的水很正常,他们都没太在意。但是接着一声惊恐的尖叫传来,众人一看,昭琰脸色惨败的推门而出,一身青绿的衣裙被染得血红,从台阶下滚落下来,赵子胜表情狰狞头发散乱头上鲜血横流,手中一把带血的匕首跌跌撞撞的向昭琰刺去,同样一身血红。
      众人顿时惊呆了,饭碗菜盘全掉地上,满院狼藉。只见赵子胜被门槛绊倒,在地上挣扎几下就一动不动了,头上的伤口顿时留下一大片刺眼的血迹。
      昭琰跌坐在地上抱臂缩成一团,双目红肿满眼惊恐。的众人回过神来赶紧围住昭琰问清情况,还有几人害怕,看出了人命想要报官。如君立刻喝到“在事情清楚之前,谁也不许报官。”她脸色也很难看,勉强镇定。众人看昭琰害怕得喃喃自语“大师兄疯了,他杀了师父泡在染缸里……被我撞见了,他还想杀……杀我,自己不小心磕到桌子,流了好多血……好多血……”
      师兄妹们听后脸又黑了几分,如君冲进房中,片刻后又捂着嘴吃力跑出,扶墙干呕好一阵说昭琰说的是真的。
      几个年长胆大的人站出来稳住局面,当机立断,认为这是一桩丑闻,不能宣扬。对外界说是他们研究太过劳累,忧思成疾暴毙而亡,两人的尸体火化,都希望这事尽早过去,毕竟出了人命对布庄和每个人的前途都有害而无利。最可怜的是昭琰,看见师父被害还被心上人追杀。有师姐想扶她回房间,可不管谁碰她都反应十分激烈,她自己只说想洗澡好好冷静,然后在他人的注视下抱着手臂低头脚步虚浮的回房。
      七天后,赵子胜和吴师的葬礼,所有弟子为他们送葬。昭琰这几天一直待在房间里鲜少出门,大家都当她是惊吓伤心过度都没去打扰她。对于两人的死,吴师的家人子女早年亡故无人问津,赵子胜的家人来问过可苦于尸体已火化无从查起,加之同门众口一词就也相信了,对布庄的人而言,那天晴天霹雳的事就算过去了。
      在墓园中,如君却看到一身丧服头戴白纱许久未见的昭琰。她背着包袱,说想要离开京城,最后想单独拜别师父和师兄,其他人表示理解纷纷宽慰她,一一拜别后如君师姐带他们全部离开。就这一会儿,方才还人满为患的墓园此刻只剩昭琰一人。
      她在两座碑前坐下,摘下面纱从包袱中拿出一壶酒,露出一抹惊人的红。

      最近浮在京城有三件大事。一是皇帝选妃,二是名扬天下的织布大师和其爱徒在制作醉梦红的过程中劳累猝死,令人扼腕,第三,就是一位自称吴师之女吴言的人进京,能证明其身份的正是她带来第三匹醉梦红,有传言说有人见过,那布匹确实十分惊艳,至于是不是醉梦红就不得而知了,当今除了宫里的两位身份最为尊贵的女人和经手的宫人见过,其他人自是没这眼福。但为赢得选秀,不少人竞价购买,其价值自然是水涨船高。
      繁华的街道上,不少人交头接耳谈论家常琐事或是关于皇帝选秀,而在不远处一间精致的阁楼,有两人正在小声密谋,女子神色傲踞“我这布匹可是世上最后一匹醉梦红,要知道我父亲一生只做出两匹,在这之后就在也制不出来,是否能把握这次机会就要看大人的诚意了。”说罢从桌底的箱子中拿出一匹锦缎,对面的人立刻被那绚丽的红惊到,呆了一阵然后满脸堆笑的将一整箱黄金交给女子,将布料小心藏起掩面离开。
      待那人走后,拿黄金的女子撕下脸上薄薄的人皮面具进入内阁,一道倩影坐在窗边喝茶,稍稍作揖禀告“货都已散播出去,其他事已办妥。”
      女子淡淡点头,秀美的双眸,低顺的长眉一副小家碧玉的模样,不正是昭琰!她的目光停在楼下街道的一角,身穿绵长袍的中年男人一手拿着几串糖葫芦另一手牵着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姑娘,应该是父亲带女儿逛街,女儿还伸出两只手撒娇去让父亲抱,父亲一只手便将她捞起抱的高高的。
      昭琰垂下眼,掩住眸子中的一丝失落。这些都不可能属于她,她也不会再去想,在她到底是谁这个问题上,她不会纠结,不管是幼小无助的吴言,潜伏学习,隐忍自强的昭琰还是待选秀女的杨婧,都是自己,一个带着目的返回京城的人。也因着这个目的,她和面前这个名为青岩的女子再不会像那对父女过平常人的生活。
      青岩循着昭琰的目光,看到那平常幸福一幕,皱皱眉,似乎想起什么,迟疑的开口:“小姐,你的父亲,和赵公子……都……”
      “青岩,你僭越了。这不是你该操心的,这是也不值得我们去浪费时间,要知道现在是紧要时期,我们还有很多事要完成。”话还未完,就被昭琰硬声打断。
      青岩心中明了,虽身为下属,昭琰一向待她为友,刚才的话已经触怒了她。
      昭琰脸色不悦,眼里透出一丝阴沉,让她想起,第一次见到昭琰时的场景,那是她还不叫杨靖。
      那是她才十五岁,名为青岩,家境贫寒父母早亡,也没有什么可靠的亲戚可以投奔,为了活命就在集市上做些投机取巧的事,专摸人钱袋,当然再怎么技艺高超也会有失手的时候。在她坐了半个月牢后,她有个新同伴,被打的半死不活瞧不出容貌的昭琰被扔进牢房。也许是因为同情,她给昭琰喝了口水,尽力照顾她。后来狱卒们闲聊,她才知道昭琰是因为偷了主家账簿被打而后查出私造官籍入狱。在狱中昭琰也不和人讲话,只坐着发呆养伤。私造官籍是死罪,她以为昭琰是在等死。可在某天深夜,昭琰却□□两个负责看守的狱卒,后来昭琰用牙齿咬破第一个狱卒的颈部大动脉,趁第二个狱卒不注意提刀杀了他,就这样逃跑了。
      昭琰这样大胆以为狱中人都睡熟了,其实她在装睡,她很震惊,她想不到十四岁的孩子就能这样心狠手辣的杀人。不过昭琰肯定也是第一次杀人,面对两个倒在血泊的狱卒,昭琰提着刀的手还在不住的颤抖,眼里满是恐惧,还大口大口喘气努力不让自己哭出来,最后还是扔下刀转身逃走。
      杀人这事青岩原本见多了,在街头暗巷总会发生斗殴杀人的事,根据多年与街头巷尾的泼皮无赖斗智斗勇的经历,她选择无视,不过让她诧异的是这不是一个年幼娇小的女孩能做得出来的。
      也许旁人会觉得昭琰是个怪物,可怪物至少懂得感恩,青岩是这么想的。因为在她一月刑满释放后,她在暗巷见到衣着不俗的昭琰,她说青岩可以为她做事,她可以保她衣食无忧,青岩不假思索的答应了,至少不用在和地痞流氓一起混迹街头了。
      至于昭琰为何从一个逃犯变成世家小姐,是青岩和她一起经历很多后才慢慢明白的,说起来她也是个苦命人。
      昭琰原名为吴言,家住长安,十岁家破人亡才逃难到江南一带,用全部的钱私造一份假官籍进入一个大户人家当婢女,经过三四年的努力得到家主赏识在账房谋事,后被小人诬陷入狱,逃出去后对原来的东家心灰意冷,于是真偷了账簿投靠其竞争对手杨家,被杨家收为义女。
      在昭琰的帮助下,原来的东家被杨家整垮,她也获得杨家的信任,之后青岩随昭琰一起带着明确的目的回到京城,一起完成谋划多年的大事。
      杨靖看着茶水上飘起的袅袅白雾,十九岁的容颜中透出远超同龄人的深沉,想想起她还叫吴言和昭琰的日子。
      在幼时还叫吴言时她曾有一段幸福的时光,那时她的父亲吴师母亲,奶奶一起生活每天向寻常人家一样,父亲经营祖辈留下的布料生意,母亲美丽能干,奶奶和蔼友爱,虽然无名也不富贵,但每天能围在饭桌一起吃丰盛的饭菜,充满欢笑。
      可是从九岁开始,父亲每天愁眉不展,生意不顺,人到中年一事无成,眼看祖辈的基业也保不住,整日醉酒一副颓意。他和母亲的争吵就开始了,后来在一次争吵中父亲误杀了母亲,母亲倒在染缸中,鲜血染上了素白的织锦,变换出如梦似幻让人沉醉的醉梦红。自此京城便多了一个织布大师,也多了一个在黑暗中嗜血成魔的人,其实自那时起,他就已经疯了。
      夜色阴冷,掩映在随风而动的支架上布料后是吴言惊恐的眼,让她恐惧的是父亲看到布料颜色时的极度狂癫兴奋的样子,那时她知道自己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样天真的活着。
      惊恐之下,他跑去告诉奶奶,她奶奶听后气急攻心病倒在床,吴言吓得再也不敢告诉她任何事。吴师以醉梦红闻名后一改往日的颓废,对她们越发亲厚,但她无法再直视父亲,面对一个自己相濡以沫多年的妻子都下得了狠手的人,她不得不有所提防。
      每到夜晚,吴言偷偷躲在角落看已经走火入魔的父亲用不同动物甚至是人的鲜血染布,所以黑夜在她眼里是伴着令人作呕的血腥气和无尽的恐惧。
      在一天夜里,吴师失败了上千次不禁喃喃自问“难道只有吴家的鲜血才能染成么?”声音不大,但她听见了,这无疑是最后死刑的宣判。那晚在极度惊恐中睡去的她早晨醒来被告知奶奶去世,当然也只有她自己知道奶奶真正的死因。
      尚无自保能力的她不得不拜别奶奶的排位,急急卷了些银两和家中织布的秘籍连夜从城中逃走,自此世上便少了个叫吴言的人。

      待她经过一番努力羽翼丰满时,主动回京,用一方锦帕和密籍自爆身份,吴师认出并收为关门弟子,吴师害怕她将自己的秘密抖漏出去会身败名裂。在外人眼里的万般疼爱在昭琰眼里,他只不过是将她当作活着的染料罢了。不过昭琰主动回来自然有她的目的和对策,她已不是当初只得落荒而逃的孩子了,在吴师眼皮底下数年她将自己保护的很好,一直在静候时机酝酿一场风暴。
      他选中了赵子胜,她一眼就看出赵子胜的野心。出身名门的公子,天资也不错,就算是天下第一的首徒也觉屈居,他一直想找机会代替,但也处心积虑的想得到醉梦红的配方。表面上他俩慈师高徒,背地里相互算计各怀鬼胎。
      吴师通过一些方法故意让赵子胜知晓昭琰的身份,为了得到秘方,原本对昭琰客客气气的大师兄某天却对她热情起来,同门当是他突然想明白了当然不知道这层缘由。吴师也没安好心,他想利用赵子胜试探昭琰的目的。
      醉梦红,是不该存于世间的邪物,它拥有的如梦似幻的红困住了吴师,也同样困住赵子胜。在日积月累的日常生活中,赵子胜知道了吴师的秘密,他自诩聪明,殊不知全被昭琰玩弄于股掌之中。昭琰在布庄里花了数年伪装出一副单纯活泼的样子,对师父大师兄掏心掏肺,就是为了让其他同门对她的话深信不疑。
      皇帝选秀更是起到推波助澜的效果,那句传言再次兴起给了吴师无形的压力,但吴家的血脉只剩昭琰和他自己,昭琰当然不会让自己陷入危险的境地,吴师他自己又不愿自己丧命,这样就成了死结。吴师烦躁凶相毕露,赵子胜也耐心全无,这是成名的好机会若是他代替吴师制出醉梦红,天下第一就是囊中之物。吴师久久不说出秘方,赵子胜心急,一气之下用匕首杀死他,意外染出第三匹醉梦红。
      这因果循环真是可笑!吴师杀死妻子意外发现第一匹醉梦红,他自己被杀死意外制出最后一匹。这一切都被昭琰撞见了。
      那天屋内的情形当然不会是她描绘的那样。
      她推门而进,只觉一股熟悉的浓重血腥气扑面而来,赵子胜浑身血红嘴里念念有词“我找到了……哈哈哈……我找到了……”她随即在心里冷笑一声,道“师兄,你刚杀完人,还吃的下饭么,啊,不,你们两个都是一个德行,一个杀妻弑母,一个欺师灭祖,都还活得光鲜亮丽人人称赞,我可是佩服得五体投地啊……”
      赵子胜注意力全在那刚刚成品的布料上,完全没注意她说了什么,他头发未梳有些凌乱,眼里尽是熬夜留下的血丝眼睛瞪得老大,没有丝毫平日风流倜傥的风貌。昭琰走近染缸伸出手要触摸布匹,赵子胜像是从梦中猛的惊醒,抓住她的手表情狰狞的狠声问“你想干什么?”
      昭琰甜甜一笑“这是我父亲的血制成的,当然是属于我的醉梦红啊。”
      “原来你早就知道,就等坐收渔翁之利。”赵子胜气的目眦尽裂,样子十分骇人,又拿起沾了吴师的血的匕首猛的向昭琰刺去“谁想同我争,我就让谁死!”
      昭琰却不怕,灵巧的躲开,顺手推开他,赵子胜居然就这样跌倒在地,他十分诧异,正巧对上昭琰不屑的眼神和诡异的笑容。
      论赵子胜确实还有几分聪明,但比起吴师还是不及,昭琰在吴师眼底下安然度过数年也绝非等闲之辈,自然有多重准备。
      “师兄啊,参了蚀骨粉的饭菜还合你的口味么,啊哈哈哈哈……”笑声不大却万分诡秘。
      赵子胜想挣扎着起来,昭琰却抓起他的头发将他的后脑勺狠狠地向桌角撞去,而后将湿漉漉的醉梦红藏进衣服里,淡绿的衣衫瞬间血红,昭琰作势要推门而出,回头向奄奄一息的赵子胜说“师兄,你猜如果我说你们倾尽心血做出醉梦红而暴毙他们会不会信?”
      闻言,他像是回光返照死的从地上爬起,蹒跚的走向她,快要临近时,昭琰猛推开门,表情惊恐万分,院内的同门便是见到那天的一幕,她策划多年的一幕,分毫不差,所有的可能性,不同的结果她都有多种紧急的对策,连同诱导如君师姐往他们会疯的方面想这件事也在计划之内,每日做戏将他们心情急躁的情况无限放大也是成功的关键,做出吓破胆不让人碰是为了避免他人发现醉梦红,在出殡前不出门不见人是为了得出时间谋划之后的事。一步步半点差错也没有。
      估计青岩也不会完全理解她的辛苦付出和内心的执着,窗外的市井生活她也渴望,但她不会再软弱彷徨,只会如磐石一般完成看似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万众瞩目的秀女大选终于拉开帷幕,普通百姓自然无福见到宫内秀女争奇斗艳盛况,也不能看到少女们令人咋舌的默契。只是到后来从宫里传出女孩们几乎个个身着红衣,成了茶余饭后得有一桩笑话。
      此时在恢弘的大殿,年轻的皇帝高坐于象征皇权的龙椅之上,睥睨殿外清一色的红衣女子,心中十分烦闷,颜色虽美,但所有人都穿却让他只觉庸俗。
      忽然,一模清新的白闪过,他顿时眼前一亮,女子双眸带笑,灵气四溢,容貌不算拔尖,但甚是顺眼。
      太监总管最会识人眼色,瞧见皇帝的表情遍明白,大声唱出“江南绣织山庄杨家三女杨靖。”
      这是原本就阴沉的天空下起倾盆大雨,那些身着红衣,发髻繁复的秀女不久成一身狼狈,衣服沾水便褪色留下丑陋的红褐色粘在身上,精致的妆容也被雨水冲毁。而杨靖不施粉黛丝毫不受影响,而她的衣服沾水越发莹白飘然,微笑着走向天子。
      颜色越褪越多,雨水逐渐染成红色,蒸腾到空中居然形成一片血雾,杨靖在这血雾之中安然登上台阶,也不管身后是如何惨淡不堪,这情况自然也是他的杰作,不过这次,貌似老天也在帮她。
      市面流传的醉梦红自然是她让青岩散布的,她寻遍多年,终于找到能和醉梦红抗衡的红色,但次品终是次品,遇水后不堪一击,恰好贩卖给有钱人,不仅能大赚一笔,还能以一身白衣独树一帜,她自知容貌在这美女如云的京城胜出,但她潜心研究的新式布料青出于蓝,更胜一筹,为她夺得一分生机,不想上天也帮她,一场大雨,让她必胜无疑。
      至于最后一匹醉梦红,早已不复于世,那天在墓园中,她独自一人盘坐在两座新的墓碑前,脸上的笑容在乌鸦低飞,枝丫形态诡异,阴森可怖的墓园中格外瘆人。一壶酒,一半倒入泥土,一半自己沉默着喝掉。末了将醉梦红扔入未熄灭的火盆,她站起留下一句话“它这样好,那就送给你们,到地狱去争吧,我就不奉陪了。”
      织锦浴火燃烧,织锦的颜色与火的颜色融合,这样惊世骇俗的红在盆中跳动,但人早已离去,只剩漆黑的乌鸦和满园的坟冢欣赏。
      在以前杨靖从未想过选秀进宫,她从不做多余的事,只是潜伏在吴师身边的这几年,她发现吴师更大的秘密。
      世人都知得醉梦红者母仪天下,但从来不知为何得到它的女人会成为皇后。
      布料再好看也是布料,女子再好看也只是容貌,表象容易迷惑世人,知情者却觉得理所当然。吴师沽名钓誉,和当时的权臣勾结,在贡品醉梦红中夹杂着夺嫡灭亲的重要讯息,以此夺得先机,在残酷的斗争中胜出。之后如法炮制,铸就它的传奇。
      换句话说,皇宫内的被称为世上最尊贵的人们也是她的仇人,尽管这条路危机四伏布满荆棘,她也能做到无问西东。
      到现在这一步证明她有能力,当年趁着夜色落荒而逃的吴言,即使懦弱也能对着城门向满天星辉发誓:待她日后归来必定让那些身负罪恶的人一一奉还。
      她不怕身上沾染污秽,脚边长满尖刺,不畏颠沛流离身处异乡,哪怕被打得面容模糊在阴冷爬满老鼠的牢房,也没有放弃。她会在青岩的帮助下一点点完成这一切。

      清晨的集市总是热闹新鲜的,几位中年的妇人围在街边的小矮桌,喝着豆浆小声低谈“哎哎,听说了没,宫里出瘟疫了,皇上的宠妃最先染上不久就没了,现在啊皇后和太后及一些宫人妃子也染上了,恐怕是凶多吉少啊,不过还好皇上没染病……”
      “皇上可是真龙天子,有神仙保佑的怎么会染病,只是可惜了那杨妃,听说可是仙女一般的人儿,真是天妒红颜啊!”
      “这是自然,不然皇上怎么会这么宠她,听说八年前选秀可是一段传奇,别人都穿红,就她一身白,皇上一眼就瞧上了,哈哈哈……”
      几位妇人聊得开心,挤眉弄眼的,浑然没注意到此时她们口中谈论的人就在隔壁桌坐着。
      青岩看着身旁的人,并非妇人想象的倾国倾城,在多年的宫斗中她弄坏了身体,带上一丝病容,当年的灵气也消退不少,这几年越发沉默,只是皇帝确实也很宠她。青岩也不明白原因。
      杨靖听了也没什没表情,付了钱拿起一篮纸钱蜡烛向城郊走去。
      青岩在不远处放风,杨靖跪在两座墓碑前“娘,奶奶,你们看到了吗,我为你们报仇了,不管是吴师还是权臣,皇后太后,我都杀了,你们放心,我很好,虽然宫里尔虞我诈,但是皇上对我很好,他没有参与这件事,我也不会害他……”难得在她寡淡的脸上透出幸福的微笑,“但是我不能留在他身边,只有杨靖这个身份死了,才不会惹人怀疑,那些染病的人会万劫不复的,这件事算是完成了,我打算和青岩一起到草原去,她说那里很美,人都很纯净,这样远离中原也会远离阴谋,所以我来最后和你们道别,不用再挂念我了……”
      大风刮过,眼前的是两道瘦长的背影,其中一个在入秋的天气却穿上厚厚的披风,像是一阵风就能将她刮倒。
      青岩一直扶着她,心中不无担心。她看着她一路走下来,身体也垮了,离开皇上青岩为她可惜,虽然她不懂,但觉得那位君王是真心的,只是迫于无奈只得离开,不过也为她开心,草原之上,有自由,有阳光,她可以好好养病,也许在百年之后她们能躺在绿油油的草地上,让阳光洒满她们满是皱纹的脸,感受来自远方凉爽新鲜的风,看着草原儿女在马背上挥动缰绳,在一望无际草原上自由驰骋…………

  • 作者有话要说:  憋了好久的一篇小短文,来练练手的,大家闲来无事看看,剧情有点黑暗~~不喜勿喷哦(⊙o⊙)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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